第三十章

11月，初雪的季節。

麗華約我到紅山見面。

紅山位於烏魯木齊市中心，是烏魯木齊的象徵，是烏魯木齊人的驕傲，是我這個從小沒機會來烏魯木齊的人曾經最嚮往的地方。紅山的得名是因為每當晨昏，岩壁映日，紅光熠熠。傳說紅山是天山天池中飛來的一條赤色巨龍。

自從我報名參加英語培訓班以來，我跟麗華就沒見面了。麗華堅持不見我，她讓我要專心學好英語，將來考出國去，讓我那些弱智的領導們乾瞪眼去吧。

在紅山腳下，麗華一見我就激動地跑過來抱住了我。

而我看着麗華簡直是比她還激動。

只五個多月不見，麗華的變化實在驚人。原來我還擔心麗華的工作不順，短時間內她很難回到原來青春靚麗的狀態里。可我今天第一眼看見她時，才明白是我這幾個月讀書讀成木頭腦袋了。

麗華又回復了她在西餐廳工作時的亮麗，而且更加有風情，更加嫵媚。她穿着一件立領的羊皮夾克，帶着一雙薄羊皮手套，牛仔褲，足蹬一雙好看的旅遊鞋，看樣子像是外國貨。

我拉着她的雙臂急急地問：“你是不是又調回西餐廳上班啦？”

麗華並不答話，拉着我的手就往山上跑，邊跑還邊喊：“紅山，我來啦。”

自從麗華和我先後進城之後，紅山早已經成為繼西山之後的我們的又一樂園，我們熟悉紅山上的味道，紅山也一定熟悉我們的腳步聲，我想不用說，紅山也知道是我們來了。

天下着小雪，我們沒有停留相跟着登上紅山，來到一處亭子。山下川流不息的車河提醒着我們這裡不是烏什窪那靜謐的西山。

在山頂我心裡特別的高興，我來不及等我的喘息稍微平緩一些，就又一次問麗華：“你說，你是不是又回西餐廳上班啦？”

麗華跟我一樣粗喘着，嬉笑着，紅撲撲的臉上露出那隻俏皮的小虎牙。她摘下她的薄羊皮手套，把左手舉到我的面前。我看見她的中指上帶着一隻金光閃閃的金戒指。

“這些……這些都是歐陽給我買的。”她說着同時把一隻腳也伸到我面前。

原來麗華今天約我來就是告訴我，在我上英語培訓班期間，她跟香港人歐陽好上了。

以前麗華在西餐廳上班時認識一個經常來喝咖啡的港商，叫歐陽。這個歐陽我也見過兩面，有些印象。

歐陽保養得很好，可怎麼看也有四十多歲了，我從沒想過麗華或是我會找一個這樣年紀的人託付終身，這樣好像不浪漫。我們以前統一過想法，我們要找的人是那種‘陪得起我千山萬水的旅程’的人。

於是我提醒麗華說：“他是從香港來的，我們又不知人家根底，萬一他騙你怎麼辦？”

麗華說：“他只要能把我帶到香港，其他的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就是要爭一口氣，沒有上海戶口有什麼了不起，以後我要當香港居民。”

“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帶你去香港？”

“他喜歡兒子，做夢都喊兒子呢。”

“這說明什麼？”

“他說如果我給他生個兒子，他一定會帶我去香港的。”

“你怎麼保證一定生兒子？”

我怏怏地給麗華潑着冷水。以前我們都是同歡喜同傷悲的，可是這一次，麗華是歡欣的，而我卻並不開懷。

飄着細雪的天空灰灰的沉沉的，不知是雲的顏色還是灰塵太重。

反而是麗華來安慰我。她說：“你看看我是‘心有天高，命如紙薄’，過去我爭過，可是爭不過，現在不爭了，順其自然吧。自從我爸.....他對我可好了，反正我就覺得他好，真的。”

從紅山上下來，要分手時，麗華說她可能懷孕了。

我聽了差點原地跺一腳，說：“你怎麼懷孕了？”

麗華並不答話，只是在我面前半舉着兩隻手歡快地扭了幾下貓步。

我就又心疼起她來，說：“懷孕了你為什麼還來爬山，還是下着雪。”

麗華說：“還沒去檢查呢，不過我覺得我的兒子找我來了，所以我今天特意到紅山上來沾沾龍氣。我就一直在想這次老天爺總該對我睜一次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