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文化的文本分析 ZT

http://www.sina.com.cn2002年08月15日00:50 新周刊

　　幾年前，“不得不愛上廣州”的理由中就有一條：“資訊發達”，資訊發達到可以用
手機來打狗。但是今天全中國資訊都發達了，手機不打狗了，他們把手機節省下來打字，
發短信。

　　自從大家發現了短信息作為一個信息交互平台的種種好處，耍小聰明的，操練身手的
，自戀的，發泄的，通通都往這裡招呼來了。短信文本類型很多：問候的，整蠱的，笑話
的
，訴衷情的，還有用作商務的、服務的……除了後兩者的目的是直截了當地盯緊你的錢包
外，短信文本不僅是商業現象，更是種文化現象。

　　交流問候：一群相互交好的螞蟻

　　看過螞蟻搬家的，就會知道它們也發短信息，不過不是無線通迅，而是借用觸角天線
點對點交流。人就要比螞蟻同志笨了，古希臘一個哥們為了傳遞打勝仗的消息來了一個馬
拉松長跑，活活累死了，要是擱今天，幾千公里摁摁手指短信就發過來了，0.1元搞定.

　　曾在網上有過這樣一次調查：“過節了，你想以什麼樣的方式去問候他(她)？”結果
發短信送祝福占總數的67.1%。春節、情人節期間，中國移動每秒能處理470條短消息的短
信平台被擠得水泄不通。他們傳遞的是啥？

　　“祝你馬年一帆風順，二龍騰飛，三羊開泰，四季平安，五福臨門，六六大順，七星
高照，八方來財，九九同心，十全十美！”這像是成語接龍，又像是“小強填字”的文字
遊戲。“祝你百事可樂，萬事芬達，天天娃哈哈，月月樂百氏，年年高樂高，心情似雪碧
，永遠都醒目!”商品化的快樂，用商品來表達，最是貼切。

　　作為一種民間語文，短信的文本還充分體現了民間的智慧：“希望2002年,領導順着你
，汽車讓着你，鈔票貼着你，公安護着你，房產隨便你，小蜜跟着你！”最簡潔的語言，
不但讓我們在電子數字的冰冷麵紗後，看到了人們掩飾的熱氣騰騰的欲望，而且，還在某
種程度上讓我們的民俗文化潛移默化地進入了大眾的視線。要知道，網站編纂短信的高手
們對於民間俚語和傳統箴言可是一等一地鍾愛。

　　這些都不重要，實際上除了少數商務型的內容，多數文本都言不及義，但我們顯然喜
歡在這種虛偽的抒情里充分領略調戲語言的快感。

　　除了文字文本，還有用下載圖片、下載鈴聲來傳情達意的，可能一首“財神到”的自
選鈴聲，一幅沖你笑眯眯地說“祝你快樂”的圖片，就是他想表達的全部意思。另一方面
，幾成骨灰的繪畫細胞也在這時得以啟動，沒辦法，不會上網下載的只能用字符自我創造
。好在PDA上也可以發短信了，手畫的餘地漸次加大。

　　同從前的人相比，一堆數碼符號顯得沒有見面那麼誠懇。但這就是現代，處在一眼望
不到邊的交往圈子裡，大多數的聯繫只是蜻蜓點水，連電話拜年都嫌太熱情了，短信的出
現恰到好處，發一段問候，來幾個笑話，既是問好又是遊戲，既是交往也是騷擾。在嘀嘀
的摁鍵聲中滿天飛的信息符號里，交流的不是信息本身，而是人與人之間的一種聯絡的紐
結。

　　娛樂整蠱：一把戲諸侯的烽火

　　“不許動！搶劫！全部舉起手來！男的站左邊，女的站右邊，變態的站中間，哎！說
的就是你，還裝着看手機！”在搜狐網上，這條“整蠱專家”的短信息的共被發送了1,53
7,206次，而排在“愛情寶典”第一的短信被發送了多少次？175,976次，兩者相差懸殊。
可見，有多少短信是真想溝通的呢？信息傳播只是皮相，而娛樂才是其骨髓。我發，我發
，我發發發，本身就是一種快樂。

　　事件的始作俑者靠想象別人的那一剎的恐慌獲得快感，卻產生了一個“受害者”。借
用別人來娛樂自己，更隨時可能成為別人戲弄的標的物。想起周幽王，為了博得冷美人褒
姒一笑，他點燃了戰時戒備的烽火，諸侯紛紛趕來，但卻是一場虛驚，褒姒也終於展顏一
笑。但周朝從此失信也因此滅國。有人擔心短信里的整人笑話最終會摧毀信息的信用。但
是，娛樂不是軍事，娛樂就是兒戲，它不須建立在你充分信任的基礎上。

　　連豬這個平日裡最笨的傢伙在短信的世界裡來了個鹹魚翻身，意外地變得拙巧可愛起
來。

　　在飛速運轉的大時代裡，強烈的生存壓力把人們拋離軌道，這種低廉快捷而又便利的
娛樂方式，有什麼不好？看看現在的娛樂新聞，炒作和假消息之多，有人說娛樂版連出版
日期都有可能是假的；但明知如此，娛樂花邊新聞卻還是普羅大眾最愛看的版面。何故？
因為讀者在半真半假的揣摩中，本身就像參予一個互動遊戲了。

　　美學家席勒云：“只有在純粹意義上成其為人時，他才遊戲；人只有在遊戲時，他才
是純粹意義上的人。”中國人缺乏一種大氣的遊戲精神，向來不會表達快樂。所幸去年五
里河中國足球隊出線時，看到我們國人終於初具這種氣質了，世界盃上我們也有幾個漂亮
的足球寶貝招搖着裸背上的中國國旗，謀殺了不少菲林。搞不好，短信娛樂的功能也參予
了這種風度的培養呢。

　　黃段子：一場懷春的行為藝術

　　“老婆乏味，情人太累。小姐太貴，下崗女工雖實惠，還不如找找機會搞搞同學會，
能夠拆散幾對是幾對。”

　　“男人三十看家狗，生怕老婆被拐走；男人四十是野狗，出門不願往家走；五十男人
是瘋狗，見了女人咬一口；六十男人是病狗，揣着偉哥滿街走；七十男人哈巴狗，只能舔
舔小姐的手。”

　　方寸之間，你可以看到在這裡耍酷的，露臉的，都對變化頻仍的社會喝點倒彩，越是
刻薄越是出位越討人喜歡。“食色性也”，但短信只見帶“色”的，沒見過談吃的。只因
“口腹之慾”可以擺上桌面，公諸同好；而“人之大欲存焉”，俺們的傳統教育卻規定必
須把它藏着掖着。

　　最近的一項某相關產業統計出一個有趣的現象：全世界人均每年做愛93次，中國人在
平均數下30多，而美國人則在平均數上30多。所以不要以為發達國家的人工作最忙、壓力
最大，中國人最閒、最無所事事，中國人在這項熄了燈的賽事中就會取勝。恰恰相反，做
愛也是需要有體力，有品味，講情調，用好心情去滋潤的，發展中國家顯然不占優勢。那
我們國人多餘的“力比多”去哪裡了？編黃段子去了唄！

　　所以在中國最強調貞節的明清時期，《九尾龜》、《肉蒲團》等超級淫邪小說卻熱鬧
如雨後春筍，坊間賣得忒起勁。短信息也不過是這種小機智的遺響，沒有比這種自娛自樂
的交互平台更合適的了。“一尼姑去醫院做B超，粗心的護士將一孕婦的化驗單給了她。尼
姑看了以後嘆了口氣道：‘這年頭，連胡蘿蔔都靠不住了。’”可憐的尼姑，從阿Q到現在
從未過過好日子。

　　短信呈現的僅僅是社會現象的倒影。如果發發葷段子短信，意淫一下就可以讓你心情
暢快，那就權當一項私人化的低俗娛樂罷。君不見，閨房之內有甚於畫眉者？——前提是
，你的短信只能發給與你有同好的哥們，否則，哪位矜持的小姐告你“性騷擾”，那就上
升到了道德問題法律問題。

　　情愛：一列開往愛情的地鐵

　　在20世紀80年代初，一本電影雜誌封底刊登了老外一部電影中公主和王子甜蜜的初吻
，照片馬上惹來無數的抨擊和罵戰，一些人害羞得到處找豆腐想一頭撞死算了。按我們的
想法，愛情要欲語還休，對上眼了就偷偷遺下羅帕金釵玉釧什麼的，讓對方有機可乘；摩
登一點的就學《圍城》裡的范小姐，向意中人借書，就有了一來一回。能夠含羞帶怨地偷
看對方一眼，已經算是很勇敢的表白了；如果我們看到誰誰能日光日白地表白“我愛你”
，搞不好會咬定他是個玩弄女性的流氓。

　　可是，如果喜歡我你就說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雖然你很有誠意地看着我……再
不及時表白，女朋友是會跑掉的。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能中間隔着遮羞物，羞羞答答
地吐露些許心聲。以前藉助情書藉助電話，但情書太慢，電話又稍縱即逝太容易賴賬，都
沒有短信方便，短信恰逢其時地在愛情事件中充當了這個紅娘。“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等到我們老得哪也去不了，我還依然把你當成我手心裡的寶。”
當面說太肉麻了，都變得字碼在對方的手機上了。它還可保留可重溫甜絲絲的情話，並且
不像情書那樣需要你搜腸枯肚文筆斐然，因為網絡上有無數的模範情書等着你下載：

　　誠懇版：“愛是一種感受，即使痛苦也會覺得幸福；愛是一種體會，即使心碎也會覺
得甜蜜；愛是一種經歷，即使破碎也會覺得美麗。”

　　大話西遊版：“你在偷偷想我嗎？你真的是在偷偷想我嗎？如果你真的想我就告訴我
啊，我不會不讓你想我的，大家講道理嘛，我也想你啊！”

　　我的野蠻愛人版：“讀這訊息，你已欠我一個擁抱；刪這訊息，欠我一個吻；存這訊
息，欠我一個約會；要是回復，你欠我全部；要不回復，你就是我的。”

　　古典版：“長相思，曉月寒，晚風寒，情人佳節獨往還，顧影自悽然。見亦難，思亦
難，長夜漫漫抱恨眠，問伊憐不憐。”

　　你可以像點菜一樣地挑選愛情寶典，而且“總有一款合適你”。一根拇指或是一隻鼠
標就實現了用規範的語言和女友談情說愛的目的。要知道，《西雅圖夜未眠》有了電波傳
情，《網絡情緣》也有了虛擬情人，憑什麼“短信情人”就是不是好情人呢？

　　“小鳥戀愛了，螞蟻結婚了，蒼蠅懷孕了，蚊子流產了。我們還等什麼呢？……”據
說，一個長期猶豫徘徊在愛情邊緣的女孩子，看到男朋友的這條短信，終於下定決心結束
愛情長跑，馬上跑去登記了。如果從短信中能派生出這種幸福的功能，那幸莫大焉。

　　當然了，總有人說自己不搞歪門邪道，這些人通過短信訂製各種新聞服務、信息服務
，通過它炒股、學英語、網上交易……但所有的人在本質上並沒有區別，大家都是——可
以不打電話，但絕不能不收發短信。連阿伯小妹都在發短信了，我們還逃得出它的引誘嗎
？我們就這樣心甘情願地陷入這個高科技與文化和人性相互糾結的陷阱中，而且洋洋自得
。文/侯虹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