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破(二十三) |
送交者: 建議看醫生 2003年08月22日16:55:12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
東風破(二十三) 叫的麵條李威一口沒動,我吃了兩口,終於也索然無味地放下了筷子。 李威絞着雙手,“子豪,你放心,姓肖的那裡沒有你什麼直接的把柄。我昨晚是太害怕了才不小心說出你。這小子要真TMD告我,我自己的事自己來扛,絕不連累兄弟!” 我伸出手去,用力握了一下李威的手,“哥們,別說這種話,我們這麼好的兄弟,說這些話就見外了!” “再說,”我頓了頓,有點猶疑地說,“你也不用太害怕,我手裡也有他的把柄。到時候,大不了拿出來和他斗一斗!” “真的?是什麼?”李威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了。 “我有他打蘇眉的照片。還有你知道他是個大學教授,很在意名聲的,我想他不至於為了告你就把他老婆和人偷情的事暴光出來。萬一他這麼做了,我們就把照片給他抖出來,我相信他肯定會屈服的。” “太好了!”李威興奮地叫起來,“哥們,你救了我這次。兄弟記在心裡了。” “你跟我客氣什麼。”我悵然地笑道,“都是我不好,領你去那兒的。偷窺是上癮的,以後你別去了就成。” “還用你說!”李威的精神一下子好了很多,拿起筷子翻了翻麵條,“這是給人吃的嗎?子豪,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飯。去Lincoln street吃北京烤鴨!” “好。不難為你了!”李威沖我笑道,“等我乾兒子出來了,你這徒刑也就蹲完了。我們再出去好好搓搓。” 和李威匆匆分了手,我便回去上班。 不知道為什麼,心中還是隱隱的不安。雖然我安慰了李威,可這會兒,我的心卻開始七上八下起來。 路過大辦公室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朝蘇眉的辦公桌的方向掃了一眼,突然發現蘇眉沒有坐在那兒。難道…… 我趕緊跑去問Jennifer,“今天蘇怎麼沒來上班?” “蘇?是啊。今天早上她丈夫突然打電話來說她生病不能來上班,而且還莫名其妙地替她辭職!” “是這樣啊!知道了。”我悵然地點了點頭,心中那種說不清楚的不安徒然之間又莫名其妙地加深了幾許。 晚上剛進家門,老媽就迎上來告訴我說小裴來了,正在樓上和小月說話呢。 “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小裴哭的眼睛都腫了。”老媽無限擔憂地說。 我笑着摟住老媽的肩膀,顧作輕鬆地說,“今天做了什麼好菜?” 我無奈地點了點頭,其實我心裡早就猜到了,肯定是和肖明偉有關。可是一想到肖明偉,我就不由自主地想到李威被抓的那件事,心裡便莫大的不安起來。 我不過就是想平安,平淡,平靜,平穩地過我自己的小日子,怎麼就那麼的難? 我一邊嘆氣一邊上樓去。 樓梯剛走了一半,小裴的哭聲便已傳入了我的耳鼓,當然還有小月的聲音。 “我早跟你說了,說了不下一萬遍,肖明偉不是什麼好東西。學問好paper多就行了?就能對你好了?你們就能過到一起去了?” “現在好了,人家說不要你了,一句話就把你給蹬了。你算什麼?啊?你和他沒名沒份,連告他遺棄你都沒資格。就知道和我哭,有什麼用?!” “還有啊,你自作主張轉出了M大,現在連告他勾引女學生都把柄了!” “姐!”小裴嗚咽道,“我不想告他,也不想報復他。我不過是傷心罷了。我為他當初做這些事情都是因為我愛他,我是心甘情願的,我也從來沒想到他一定要因此給我點兒什麼!” “小裴,你是不是打算成心氣死我啊?”小月氣急敗壞的聲音,“我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你不計後果?那你跟她談什麼情說什麼愛?人家把你蹬了你還哭什麼哭?你不是不計後果嗎?” “姐,求你別說了!”小裴的哭聲。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我輕輕推開了房門。 小月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倒是小裴努力止住了抽泣,悲悲切切叫了我一聲“子豪哥哥”。 我把櫥柜上的紙巾默默遞給小裴。轉過頭去問小月,“出什麼事了?” “還能是什麼事?昨天晚上姓肖的一夜沒回來,今天一大早到小裴那裡收拾東西,然後要小裴自己保重,他要搬回家去,從此和小裴一刀兩斷!” “小裴沒出息,怎麼求,那個姓肖的就是要回家。這不就跑到這兒,和我哭了。” 我強烈地感到這一切都和昨晚李威偷窺被抓那件事有關。可是此刻我又能說什麼。 沉默,只有沉默。當然還有小裴的哭泣聲。 半晌,小月終於打破了沉默,“別哭了。哭有什麼用?也許肖明偉只是這兩天犯糊塗。男人嘛,都這麼賤,你越對他好越離不開他,他就越要干點兒什麼事嚇唬嚇唬你,證明他是多麼的重要。你姐夫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我尷尬地把眼睛調向窗外。真不明白女人的古怪邏輯是如何把我扯進來的。 “好了,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是不是?你對肖明偉是真心的,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他的事,可他太太蘇眉呢?你不是都跟我說過肖之所以離開她就是因為她不忠嗎?放心,好事多磨嘛!咱們下樓吃飯。你姐夫累了一天了,聽話,都這麼大人了,別那麼不懂事。” 小月走過去試圖拉小裴的手。 “姐,”小裴的眼淚突然再次湧出,“成北來美國了。他們已經見了面。成北把什麼都說了。肖教授說她他最恨女人耍手段,他,他說他永遠不會原諒我了。” “什麼?白成北來美國了?白成北已經被放出來了?他怎麼可能來美國呢?”小月臉色蒼白。 “我們已經見了一面,他正在申請政治庇護。”小裴抽泣着說。 “小裴,你怎麼還去見白成北?他是什麼東西!你別犯傻了行不行!”小月氣急敗壞。 “姐,他挺可憐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跑來這兒。現在也沒什麼錢,躲在Chinatown裡面。” “小裴,”小月突然冷笑起來,“他吃苦受罪和你什麼關係?他來這兒是來找那個賤女人的吧?” “姐,那些都是傳言。我還是很相信成北的。他是和肖教授之間有點兒誤會。” “算了。我說什麼你也不會信的。你是不到頭破血流不死心啊!先不要說了,吃飯吧。” 晚飯吃的瞭然無趣,可憐我老媽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 臨睡之前,我媽偷偷問我小裴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只好胡編亂造地糊弄老媽。 老媽長嘆一聲,說小裴這孩子太可憐了,從小就沉默寡言的。父親早逝,母親改嫁,就一個姐姐,還那麼好強。現在在美國好不容易一家人團聚了。我這個做姐夫的能幫她的就要多幫一把。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只是這男歡女愛分分合合的事兒又是誰幫得了誰呢? 躺到床上以後,我和小月都很沉默。 小月兩眼發直地盯着天花板,一言不發。 李威被抓那件事又鑽入我的腦海,揮之不去。 同床異夢大概不過如此吧? 牆上掛着我和小月的結婚照,傻傻兩個人笑的多甜。 小月突然翻身坐起來,“你先睡吧。我再去勸勸小裴。” 小月伸手拉滅了床頭的燈,帶上門輕輕走了出去。 我如何睡的着?於是爬起來跑到後門吸煙。 香煙氳成一灘光圈,思緒卻無處沉澱。 我進房的時候卻發現小月已經回來,在床上躺下了。 我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有點納悶小月究竟是怎麼勸小裴的,前後用了不到二十分鐘。 半夜照例又被小月搖醒,迷迷糊糊中小月問我渴不渴。這種老套的手段流行於各大BBS的笑話版,如此沒有新意甚至於我每次遭遇時一點兒都笑不出來。因為無數網上大俠早就精闢地總結出結論——老婆問你渴不渴,其實是說她自己渴了。你千萬不要裝睡裝糊塗說“我不渴”,因為女人無窮無盡的韌性會一直堅持到把你徹底搖醒,而且搖的明明白白。 於是我在第一時間從床上躍起,“你等着,我這就去給你倒水。喝涼的喝熱的?” “喝溫的。”迷迷糊糊中我再次被女人的智慧所傾倒,她們永遠有出人意料的答案。 我光着腳輕輕打開房門。走廊盡頭的洗手間門底下有燈光滲出。 我知道是小裴。我老爸的腿有關節炎,上樓梯很費勁,所以堅持住在樓下。 我在廚房給小月倒好水,上樓的時候下意識地又掃了一眼洗手間,滲出的燈光依舊。 夜靜的可以聽到我自己的心跳。 黑暗中我把水遞給小月。心中的那份莫名的不安突然泛濫起來。 “小月,小裴不會想不開吧?你剛才勸她沒發現她有什麼不對?” “怎麼了?”小月不太清醒的聲音。 “半夜三更的,她在洗手間裡幹什麼呢?一點聲音都沒有。” 已經躺下的小月坐了起來,“我去看看。” 小月的聲音有點哆嗦。 我跟在小月身後。 小月使勁的砸門。裡面沒有聲音。 小月扭頭看了我一眼。小月的臉像紙一樣的慘白。 “砸開!”小月哆哆嗦嗦地說道。 我使了全身的力氣,撞了幾次,才把門撞開。 水槽里全是血。 馬桶里漂着一些碎紙片,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小裴趴在浴盆旁邊。 她的左右手腕上各有一道割傷,還在往外滲着血。 我趕緊扯了條毛巾纏住小裴的手腕。 我抱起小裴。她的身體又軟又輕,頭髮濕漉漉的。 我曾以為這個世界上最打動人心的東西應該是一個女子滴在她的心愛之人心中的一滴眼淚,但現在卻突然質疑,什麼能比生命本身更打動生命本身? 我感到小裴的身體很涼,流散的生命正在空氣中徘徊。 小月打了911。 好在小裴手腕的割傷不是很深,而且發現及時。 小裴問小月,“姐,為什麼所有人都騙我?我是不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小月說:“不是你傻,是你太投入了。女人太相信男人就會沒有自我,就會變得遲鈍。” 小裴閉上眼睛,無限疲憊地說:“姐,你和子豪哥哥都出去吧。我從小就不如你聰明,很多事情我看不明白,我是自作自受,你犯不着可憐我。我也不想聽你的那些大道理。” 小月僵在了那裡。半晌。 “小裴,也許我真的不該讓你知道真相。可我全是為了你好。白成北不是什麼好人,我只是希望你和他不要再有什麼瓜葛,毀了自己的前程。” 小裴躺在那裡一言不發。 “你要不要肖明偉來?”小月猶疑地問。 小裴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上突然湧起一抹紅暈,但轉瞬即逝。 “他不會來的。”小裴幽幽嘆道。 “他會來的,你放心。”小月走到小裴的床邊,伸手幫她理了理滑落枕邊的頭髮,“我給他打電話。他一定會來的!” “你去上班吧。這裡有我呢。小裴不會有事的。”小月站在走廊上沉靜地對我說,“我給肖明偉打電話,讓他來安慰一下小裴。他說的話小裴才聽得進去。” 我點了點頭。我不得不承認,小月遇事比我有頭腦,也更冷靜。 “那我上班了。你也注意身體,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我手機會一直開着的。“ 那天在公司很忙,開會,見客戶,商量設計方案…… 快下班的時候我才想起查一下手機。 我嚇了一大跳,我竟然有三十多個missed call。 全是小月打來的。在三點到五點之間,她給我一共打了三十二個電話! 我趕緊給她打手機。 “我現在在家裡。你回來。我和你有話要說。”小月的聲音冷的像冰一樣。 我甚至沒有開口說第二句話的機會,她便放了電話。 我趕緊收拾了一下東西,往家裡趕。 小月坐在客廳里等着我。 我放下包,走過去,“小月,我下午忙,沒有接到你電話。到底出了什麼事?” 小月看了我一眼,眼睛裡充滿了讓我震驚的鄙視和發冷的絕望。 小月站起身來。 小月狠狠給了我一個嘴巴。 “陳子豪。你偷窺蘇眉多久了?!” “我,我。”我捂着臉,剎那間我已經知道我和小月之間真的已經徹底完了。 “陳子豪。我沒有想到你居然這麼變態。你簡直就是個衣冠禽獸!” “你去調查蘇眉,調查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是不是要要挾她和你通姦啊?!” “陳子豪,我要和你離婚!你不配做我孩子的父親。” “你,你這個混蛋!” 小月早產了。 生下我的兒子——兆兆,我們早就想好的名字。兆兆躺在一個玻璃箱子裡,身上插着管子。 “陳子豪。你打過我兩次,你變態偷窺,私生活亂七八糟。我和你無話可說。你等着我的律師吧。我要盡我最大的可能,剝奪你對兒子的一切權利!” 坐在床上的小月把目光調向窗外,“你知道郭沫若和安娜的兒子長大以後,見到郭沫若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他說:‘您好,郭沫若同志!’” 小月把頭再次轉向我,“陳子豪,你不配做兆兆的父親,我祝你斷子絕孫!” 小月從此再不理我。 我父親堅持要回國。 我送父母到機場。 老爸說,“我和你媽都老了,管不了你了。你以後好自為知吧。” 老爸扭過頭去,再不理我。 老媽摟着我哭,“怎麼會這樣啊?兆兆呢,我的孫子呢。我連抱都沒抱過他一下。” 我無話可說,甚至連淚都流不出來一滴。 和小月正式簽字離婚的那一天終於來了。 小月穿着非常精緻整齊。見了我只是冷漠地點了點頭,連墨鏡都沒有摘下來。 簽完了經濟協議,然後是離婚申請。 小月提出要我放棄對兆兆的一切權利。 小月說,“孩子不和你攪在一起是件好事!” 我看了看小月。這個我從十五歲就愛上,做過我一年零七天太太,現在是我兒子的母親的女人卻猛的把頭調開。 “你要是為了兒子好,你就簽吧。” 我拿起了筆,簽上了我的名字。 “你放心,我會讓他好好念書,將來他一定會出人投地的!” “他只要過的開心就好,不要像我這麼失敗!” 我幽幽地吐着氣。 出了律師樓,小月徑直走向停在路旁的車子。 我站在台階上望着她。 小月突然關上了已經拉開的車門,向我走了過來。 “兆兆現在挺好的,白白胖胖。”小月突然哽咽起來,“他,他長的很像你,鼻子很挺,頭髮也像你那麼黑。我有時間把他的照片傳給你。” 我點了點頭。 我看到小月眼底有淚光晃動,但是她始終沒有讓它流下來。 我突然想起來,很多年前,小月曾經問我的一個問題——你知道嗎,一顆眼淚要怎麼樣可以永恆? 我說我不知道。 就是永遠不要流出來! 天空很藍,太陽很大。街道上是川流的人群。 我努力地睜開眼睛卻辨不清自己要去的方向。 美麗的陽光下,我再次變的一無所有! 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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