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痛牙科手術——觀音菩薩靈感實錄
馮馮居士
我接受了催眠治療無痛牙科手術。這件事,在以前,簡直是不敢相信的。
催眠治療是現代醫學治療承認的一個部門。這些年來,在美國和英國、德、法等國家,都很受到注意。不過,在加拿大就比較陌生一些。
過去有一種錯覺,總誤認催眠術是夜總會表演的魔術;或者是未開化地區的巫醫打扮得神頭鬼臉,亂唱亂跳,唬騙病人的玩意兒。怎麼也料不到,在美國居然有不少醫學院很認真、嚴肅地研究催眠術,而且正式地運用它來做為醫學手術用途,並且也成立了「催眠醫學學會」。
當我站在這家醫務所候診室之時,我的心情仍是猶豫不定的。到底應不應該接受這一次催眠牙科手術?
我抬頭望着牆上掛滿十多個英文證書的鏡框,最引我注意的是這一個鏡框:「美國催眠醫學學會,茲證明蕭聲山為經審查合格之本會會員。一九七五年五月。」
今年是一九八六年,現在是六月,那麼算來,這位蕭醫生已經執行催眠牙科醫療十一年了。想來經驗必定豐富,我實在無須過分恐懼。
和這位蕭聲山醫生本來是素不相識的。老實說,我什麼都不怕,就是最怕去看牙科醫生。
我是個從小素食的人,一向身體很好,對牙齒的保養清潔也很勤,向來沒有什麼牙痛、牙病,可是幼時拔牙之痛,雖然隔了三十多年,至今仍然餘怖猶存。記得那時候一位牙醫,拿鉗子像拿扳手似地,那麼用力一拔,我便鮮血直冒,痛得大哭大叫,從此怕見牙醫。三十年來,寧願自己每天刷牙四、五次,不願再上牙醫門。
自以為今生永遠也不會再有蛀牙之苦了,哪知道還是逃不過此一關?頭幾年,向無牙痛的我,忽然牙痛了起來,那才後悔自己還是防護不周和太嘴饞!
雖然我不吃肉、不吃葷,也不吃零食,但是,仍免不了常常自欺欺人地偷偷吃巧克力和糖果。母親對我管飭很嚴,不許我吃糖果,她把朋友們送來的巧克力都藏起來,留着招待親友。可是我總能「嗅」得出巧克力給藏在什麼柜子裡,偷偷取出來,吃了幾塊之後,再用膠紙把盒子照舊封好,擺回原處。這樣,每天偷吃幾塊,不久就全都偷吃光了。盒子是空空的,就塞些小石頭或什麼雜物進去。等到有親友來了,母親拆開糖盒子來招待,又好氣又好笑。
「哎呀!」她笑着叫道:「巧克力都給沒有尾巴的老鼠偷吃光了,還把石頭放回去哪!」
大家都大笑,那時候我是五歲。這件事到如今仍然是親友的笑柄。
那一次倒沒捱「雞毛帚」修理。不過,母親說:「再這樣偷糖吃,將來牙齒都蛀爛了,牙痛,看你怎麼吃飯?」
「我多刷牙不就行了麼?」我這樣回答。
刷牙我還不算懶,從小到如今,每次食後必然刷牙,自以為如此便可保無蛀牙了。怎知道保護牙齒,單靠刷牙還是不夠呢?
前幾年,牙痛到半邊臉發腫,不能吃東西,不能睡,那種痛苦,怎麼也形容不出來,只有牙痛過的人才知道是啥滋味!
痛得無法支持,只得去見牙醫。診所就在我家不遠,倒也方便。她替我拍了X光片,告訴我:「你有四顆蛀牙!」
「什麼?」我嚇得大叫:「這怎麼可能?我天天刷四、五次的呀!」
「你到三十多歲才有蛀牙,這已經很不錯了!」女醫生說:「不過,你刷牙恐怕還是太馬虎了吧?看!你有這四顆蛀牙,其中三顆需要抽牙筋神經。」
「該多少錢呢?」
「抽牙筋神經手術,每顆是三百七十五元。」
我的天老爺!這簡直是趁人之危的明火搶劫嘛!補三顆牙一千多塊錢加幣,算一算美金,也合上一千一百多元;算港幣,就要八、九千元,我寫稿子,爬一年的「格子」也賺不到那麼多錢呀!
但是,有什麼辦法?肉在砧上,牙痛得那麼苦,也只好認了!點點頭,同意她進行手術。
這位女醫生是加拿大牙醫學科畢業的,考到牌照的,技術自然也不錯。可是,最要命的是注射麻醉針的剎那,麻藥注入內頰及前唇內膜之時,痛得我差點兒沒昏厥,痛得我眼淚奔流,掙扎哀叫,兩手無助地向空中亂抓,全身痙攣。這滋味,比幼時給強拔乳牙的痛苦更大,有生以來,從未受過這麼大的痛楚!吃過牙醫苦頭的人,恐怕都有此同感吧!
然後,挑牙筋神經,她那一支針一直扎到深處,痛得我幾乎跳上天花板去,麻藥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是否過了期呢?抑或是她動手太早?還有,那電動牙鑽的震動,把腦袋都快震掉了。
我哀求般叫停了多次,她又給我補註一點麻醉針劑,痛上加痛,對我並沒有太大幫助,我痛得一直在哭叫。
「你這像個男子嗎?」女醫生笑着叱罵:「人家小孩子也沒像你這樣怕痛的,瞧你!一個大男人,還在哭呢!」
女醫生容非惡意,可是這些嘲誚,我聽來多不是味兒,女助手也在訕笑,不由得叫我心生壞念,真想扎她一大針,叫她們也嘗嘗這滋味才好!
一連去受刑四次,總算把牙補好了。女醫生吩咐,以後每半年去給她檢查一次。雖然我不再恨她,也不再想扎她一針,但是,我老早就敬鬼神而遠之了!怎麼也不願再去見她了。
只道從今以後不必再上牙醫門,哪知又來一次浩劫呢?
去年(一九八五年),美國的幾位法師來訪,我在舍下以我拿手的「水燙菜」款待午餐,佐以購來的全麥麵包。十多位華洋和尚勉強下咽。最吃得開心的還是我自己,我吃得好像風卷殘葉,直叫客人瞪眼兒,他們不吃,我就更多吃些,一口咬下全麥麵包,忽然感覺不對!
怎的麵包里有骨頭?也不管大和尚們瞧着不雅,我當眾把它吐出來,放在手掌上端詳,不看猶自可,一看掉了魂!原來是我的半隻蛀牙,女醫生替我補的,她吩咐我吃東西要小心,不許吃泡泡糖或「曲奇」脆餅之類,怎料我一嚼軟軟綿綿的麵包,也會把牙齒咬斷呢?
再回去見女醫生麼?我怎麼也不願再去見她了。
我索性不再理會它,改用另一邊大牙咬嚼食物。這樣子過了一年,忽然,這一邊大牙也痛了。而且滿嘴的牙肉都發了炎,每天怎麼小心清潔,用什麼藥水漱口都沒多大用處。我痛得心煩,又不願再去見那位女醫生,無法可施之餘,自自然然地走上祈禱之路。
我心中不斷祈禱觀音菩薩拯救我出苦厄。不信宗教的人,自然認為這是迷信。但是,篤信佛教的我,的確從禱念觀音菩薩之中獲得不少安慰;我的牙痛略微減輕了,牙床的發炎也減輕了,不過到底並不是根治之法,我知道,終不免再進牙醫的手術室。
我不願再給女醫生「解剖」般扎我、鑽我,我卻上哪兒去找一個不痛的牙醫呢?
「觀音菩薩啊!」我這樣祈求:「求您差遣一位不痛的牙醫來醫治我吧!」
「世上會有不痛的牙醫麼?」我自己都懷疑,「那是不可能的!」
「那麼,就是痛少一點也好。」我這樣祈求菩薩:「溫哥華那麼成千的牙醫中,誰是無痛牙醫呢?請菩薩指示我吧!或者,最好是差遣一位無痛牙醫來!」
我能以天眼看見別人很多事,我能透視人體,卻看不到芸芸眾生之中,誰是無痛牙醫,這就叫做「蠟燭只能照人,不能照自己」吧!
可是我心中深深相信,也深深知道,觀音菩薩是尋聲救苦有求必應的;他必然會差遣一位無痛牙醫來為我醫治的;而且,此位無痛牙醫一定會上我家來!
我充滿信心地等待着,我知道觀音菩薩的神力是不可思議的,我的祈求是不會落空的。
這種期望近乎荒誕!無緣無故地,怎會突然來一位無痛牙醫呢?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觀音菩薩的神奇感應,我堅信他必有我意想不到的奇異安排。
二月份的一天,着名的陶瓷藝術家L女士來看我。L女教授在海外陶瓷藝術界是非常有名的,每次舉行作品個展都很轟動,現在一家着名的大學任教。
和L教授認識是很奇特的事,三年前的一個晚上,她突然打電話來,說着純正的北京話:「馮馮小姐在家嗎?」
我祖籍原是北京,聽見北京話自然感到分外親切,可是,把我稱為「小姐」,未免叫我啼笑皆非。
「沒有馮馮小姐!」我氣呼呼地說着,掛斷了那通長途電話。
我怎麼會被人誤認是「小姐」?恐怕是有人稱我為「居士」,別人聽錯了,以為是「女士」吧?我的我執心仍是很重的,最不喜歡彼人稱為「小姐」。這麼一個濃眉大眼的老粗,被人喚「小姐」,多窘呀!
L教授後來終於還是和我認識了,每次來加拿大,她都會來訪,也總不免重提誤認我是「小姐」的事。一提此事,彼此都大笑,也算是一段文藝界的軼話吧!
三月那次,L教授帶了她的兒子、媳婦、女兒、女婿,全家都來。我能說出她的一個兒子是畫家,另一個是律師,輪到要介紹女婿的時候,我忽然望着這位沉靜、瘦瘦個子的人的眼睛說:「我知道,這一位先生是牙科專家醫師!」
「你怎知道的?」大家都覺得詫異:「你們認識嗎?」
「沒見過面,」我說:「這是頭一次會見。」
「那麼你怎麼知道他是牙醫?」
「我感覺到是觀音菩薩差遣他來的。」我說:「我感覺他不但是一位好牙醫,而且是一位無痛牙醫!我看見他手拿牙科醫具,並運用催眠術替人醫治牙病!」
「啊?」大家愕然:「他是好牙醫,不錯的,無痛牙醫倒還沒有聽他說過。」
這位緘默、沉靜的牙科專家感到驚奇了,他點點頭,笑說:「你說的不錯,我的確是用催眠術輔助我醫治我的病人,使他們減少痛楚。不過!奇怪,你怎會知道的?」
L教授驚異地說:「我可從來沒提過我有一個牙醫女婿呀!」
「感謝觀音菩薩!」我心中不住讚嘆!「菩薩,您真是太慈悲了!太靈異了!您的安排都是最奇異不過的,誰能料得到?」
我感動得淚涌於眶,誰說祈求無反應呢?這不就是觀音菩薩尋聲救苦最佳的靈感事實之一麼?菩薩濟度眾生,出苦度厄,大多數是不露痕跡地安排一切,在冥冥中改變情勢,奪造化之工,並非一定都必須以法身化現為任何色相的。一般人每每以「相」求證佛菩薩的靈感,甚至於有人以不見「相」而否定佛菩薩的超自然大能力,這些人都是着了「相」了。
拿我這一件事來說,踏破鐵鞋無覓處,怎麼忽然就有一位無痛牙醫上門來找我呢?這完全是觀音菩薩靈感的不可思議奇蹟啊!他慈悲地完全應許了我的禱求,把這一位無痛牙醫差遣了來啦!
向不應酬、不拜客的蕭聲山醫生,在診所忙得不可開交,又須照顧家庭,夫婦兩哪有時間來看望素昧平生的我呢?可是,這一次他是自動跟隨着岳母L教授來了。他說他不是為了好奇而來的,而是感覺到心中有一種強烈的力量和意願,驅使他來我家和我會面,其實他對我是一無所求的。至今還覺得奇怪,為什麼他會突然放下一切繁忙的事務,犧牲了一天的業務來見我?我告訴他這是觀音菩薩慈悲憐憫我牙痛,因而特別安排叫他來找我。我說:「觀音菩薩的靈感是不可思議的,是尋聲救苦的,我禱求他派遣一位無痛牙醫來,果然就有您來了,這不是奇蹟嗎?」
在座的青年並不是都信佛教的,有些人信天主教,可是大家對我的話都感到驚異。蕭醫生微微笑,我看他滿懷心事的樣子,就對他說出他心中的疑難問題。當時,他的反應顯然是相當駭異的。因為那些是私事,素昧平生的我怎麼會這樣清楚地知道?我告訴他:「祈求觀音菩薩,這幾件棘手問題都會在兩、三個月之內迎刃而解。」
從此蕭醫生與我成了好友,雖然彼此都忙,很少往返,他在百忙中也還是再來看過我。
兩個月以後,他的私人問題果然獲得合理的解決。不過,此時又發生了一件事。
有一天我在寫作時,突然看見蕭醫生的十個月大的獨生女兒,好像給開水燙傷,或給火燒傷全身。我大吃一驚,慌忙打電話去通知他。不幸地,沒人接電話。我一連打了多次都找不到他。我心中很着急,只好不斷為小女孩向菩薩禱求平安,我不知道女孩叫什麼名字。又懷疑自己所見是否可靠;也許只是我的幻覺吧?十個月大的小孩,自有女傭照顧,怎會被燙傷全身?
這樣懷疑着自己,就不敢再試圖通知蕭醫生了。他對我雖有好感,但是顯然對於我的信仰仍然有一些保留態度。他從小就出國,在美、加長大,受西方教育,也許不太容易接受我。那天又有很多人來找我,一連忙了幾天,這件事我自己也就擱下來了。
不過,夜闌人靜之時,我在心中禱告:「菩薩啊!這是不是弟子的錯誤幻覺?但願是錯覺也罷!否則,倘使真會發生,這小小嬰孩會受多大的痛苦啊!如果是劫數難逃,或是前生因果,也祈求菩薩慈悲,保佑小孩平安吧!至少也請縮小受傷的範圍,或是傷在不是要害的軀肢,千萬別燙在她可愛的小臉上。」
這種禱告是荒謬的,可是我祈望菩薩保佑那小女孩。
一天晚上,蕭醫生果然打電話來了。
「啊!蕭醫生!」我感到有些意外:「真的發生了嗎?小孩子她現在給送到醫院去了,是嗎?」
「你知道了?」蕭醫生詫異地問:「你看她怎麼樣?」
「但願我知道得確實一點。」我說:「我曾經為她祈求別發生在身上或要害的位置,現在好像是燙傷了腿腳,也很大的面積?」
「對了!」蕭醫生說:「是燙傷了腿和腳,相當嚴重,傭人不小心讓她碰翻了一壺沸騰的開水。」
「我真願當時有勇氣一直打電話找你,對你預先警告,我心很慚愧,很難過!」
「已經發生的事追不回來了。」蕭醫生說:「也怪我們自己太大意。你看她現在怎麼樣?會不會有危險?」
他自己是醫生,反倒來問一個外行人,可見這位做父親的方寸已亂了。
「她不會有生命危險,」我回答:「不過,她需要動手術種皮。這一關可是令人擔憂,因為手術可能需要全身麻醉,那麼小的嬰孩受全身麻醉,是相當危險的。假如你能跟她的醫生商量,免用全身麻醉,改用局部麻醉,那就比較安心一點。」
「你說得對,」蕭醫生說:「我試試看。」
幾天以後,蕭醫生再打電話來說:「明天要做種皮手術了,外科醫生不肯施用局部麻醉,一定要全身麻醉,因為孩子太愛動。我們現在很擔憂,不知道孩子能不能平安度過全身麻醉這一關。啊!我甚至於不知道是否應該讓她接受這手術?」
我看見蕭醫生眼中的淚光,我可以了解這一位父親內心的痛苦掙扎,我也看見蕭太太在哭泣。
「手術一定要做的,」我說:「不然,她將來長大,腿上全是難看的疤痕,對於女孩子,這是很痛苦的。」
「可是那全身麻醉…」蕭醫生說:「我心好亂!你知道,我們只有這一個女兒…。」
「培德!」這位向來沉默寡言的醫生說:「我要上你家來,我要你幫幫我。」
我說:「讓我們都禱求觀音菩薩加被她,她會平安度過危險的。」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樣才好?」蕭醫生慌亂焦慮得很:「培德,我要上你家來!」
蕭醫生夫婦在當晚來了,我看他倆都被憂慮和痛心折磨得又瘦、又憔悴,我儘量地安慰他們,並且引導他倆禮拜觀音菩薩。
直到此時為止,恐怕蕭醫生還沒真正地拜過佛菩薩吧?我甚至於感覺到他倆並不是佛教徒,或者竟是天主教徒。
可是當我換上海青,領先下跪頂禮,蕭氏夫婦也隨我下跪頂禮。他倆跪在地板上,很久很久,合着掌,閉着眼睛默默禱求。我看見淚水流了出來。
天下父母心!這一對心碎的年輕父母,跪着禱求觀音菩薩加被他們的獨生女嬰,多麼令人感動啊!
我領着他倆跪禱了許久許久,並且安慰他們。我說:「信任觀音菩薩吧!他一定會加持你們的女兒,觀音菩薩的神力是不可思議的。今晚我將會全夜為你們禱求,你們自己也同樣沐浴,虔心禱求觀音菩薩吧!」
次日,半夜之時,蕭醫生打電話來了:「培德!培德!」他悲喜交集地流着淚,哽咽地說:「手術成功了!她已經度過危險了,她醒過來了!」
「我知道,」我也歡喜不盡:「我知道觀音菩薩一定會拯救她的。」
蕭氏夫婦以後再來舍下佛堂,十分虔敬地跪拜觀音菩薩。或者他倆本來不是佛教徒,或者以前並沒有那麼篤信觀音菩薩,可是現在多麼虔敬啊!
孩子痊癒得很快,兩個月之後,還包札着腿就給抱來我家給我看了。她一副的天真爛漫,好像全不記得曾經發生過的事。蕭醫生夫婦臉上現出了笑容。
正當我抱着小女孩帶她玩的時候,蕭醫生忽然微笑說:「培德,現在該輪到你接受手術了!」
「什麼?」我嚇了一跳。
「到我診所來!」他說:「把你的母親也帶來吧!我要替你們弄好牙齒!」
「哎喲!」我大喜過望,同時,也不由不驚慌:「這…這…這…我可付不起診費、手術費呀!
「不用擔心這問題。」他笑道。
「可是,好痛喲!」
「你不是說看出我是無痛牙醫專科嗎?」他笑道:「你不是說看出我有催眠醫術嗎?」
「是的,不過…。」
我終於帶着母親轉三次巴士,耗了一個半小時才到達溫哥華的衛星都市本那比。若不是蕭醫生的洋女秘書打了多次電話來催促,我實在不夠勇氣來就診。可說是在很不情願又半驚半疑的心情之下,怯怯地來到的。
我和母親分別坐上兩間小小手術房內的牙科臥椅。蕭醫生身穿綠色手術制服,口戴白罩,為我們診治牙齒。先拍了全部牙齒的X光片。
「你的牙肉全都嚴重感染髮炎了,」他對我說:「這是左邊這顆爛牙的細菌引起的;我們要把這顆爛牙拔掉,否則全部牙齒都會感染而蛀爛。至於右邊這一顆爛牙發痛,我們需要做挑除牙筋神經的手術,然後補好,讓你可以吃東西。左邊門牙也需要補一補,全部牙齒都需要刮除牙根的牙石。你需要來六次,可能七次才做得完。做好後,你必須每天自己勤於用『線刮』方法清潔牙齒,否則,將來很快就會又再爛牙了!」
「我的天!」我倒抽一口冷氣:「想不到我的牙齒這麼糟!」
到了此時,我越發後悔太愛偷吃糖了。我得坦白承認,至今仍是嘴饞,愛偷偷吃巧克力。前些日子,牙痛了,也還偷吃了兩包台灣朋友送的花生酥。
「你還好,」蕭醫生笑道:「我們見過比你更糟的,你算不錯了,到四十歲牙才出大毛病,別的人老早就爛光啦!」
「我母親的牙怎麼樣?」
「老太太有兩隻需要補,」他說:「她已經沒剩下多少只牙了,需要裝假牙。」
我母親比我較能忍受痛楚,她連哼都沒哼一聲,蕭醫生就沒有為她催眠。可是我就不行了,醫生剛碰着我,我就喊痛了。
「是這樣的,」蕭醫生的女助手卡倫小姐笑道:「我們的病人當中,女病人大多數較能忍受痛楚。但是,男病人就不行了。有許多身高六英呎多的皇家騎警,魁梧大漢,一碰他們的爛牙,他們就呻喊了起來,還有哭出眼淚來的,像小孩似的,你和他們一比,還算勇敢的。」
這些阿諛並不能減輕我的緊張,蕭醫生就說:「培德,我看你是需要讓我催眠了,否則我們沒有法子為你做手術。看你這雙手亂抓亂舞的,怎麼行?」
「好的,快請催眠吧!」我點頭說:「不過,我接受催眠的感力很差,從來沒有一個催眠家能把我催眠的,往往是弄得太久,他們反而被我催眠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我講的可是事實。我曾經在美國晤過最負盛譽的數位催眠專家。在實驗中,任由他們施法,弄了大半天,都沒有把我催眠成功,反而被我的注視弄得他們一個個垂首睡着了。
蕭醫生試着對我催眠,他把我的兩手重迭起來,他叫我閉上眼睛,他運用他學得的催眠醫療方式來對我講話,可是開頭就遇到了困難,我一些也沒有感覺。
「你必須信任我,」他說:「你必須把你自己交給我才行,你不可以再這樣子抗拒我,你必須放鬆!再放鬆!」
他重新將我的兩隻手臂交迭起來,放在我自己的小腹上面,用一張薄紙分隔着,使我的左手手掌覆蓋在右手手背上面,然後他再向我發施催眠的命令:「你感覺輕鬆了,疲倦了!你放鬆了…。」
可是我一點也不能鬆弛神經,我仍然是緊張的。蕭醫生感覺到了,他說:「培德,你還在抗拒我,這樣子不合作是很難成功的,你必須合作。我先走開一下子,待一會兒再來。」
「讓我再試試吧!我說,於是我閉目,開始心念觀音菩薩聖號。
念着觀音菩薩,我感覺到觀音菩薩聖號帶來了我內心無比的平靜舒適,我感到他的溫暖撫慰。我的心情和神經都放鬆多了。
「很好!」蕭醫生的聲音在我耳邊:「你現在很放鬆了,再放鬆一點…很好!你的兩臂已經不能動了,你的兩手已經黏合了,不能再分開了,它們休息着,休息着…你的口腔肌肉也放鬆了,失去了大部分痛感了…。」
我並沒有熟睡,我根本就沒入睡,我仍是清楚的,可是當我企圖動彈之時,我失敗了。我雙手都已給釘在小腹上,一動也不能動,它們不再聽我的命令,我的口腔也放鬆了,毫無抗拒地任由蕭醫生處置。
我感覺到自己在空中飄浮,但還不是離體的情況。我看到蕭醫生運用那一支牙醫界最新發明、採用未久的「初步麻醉槍」,像一支釘書機模樣的,向我的口腔內壁數處發射,有像給螞蟻叮咬一口似的感覺,一點也不痛。然後,我看見蕭醫生把長長的麻醉針插入我的口內肌肉,他小心而緩緩地注射着深綠色的麻醉液,我一點都沒有痛的感覺。
我心中仍在不斷念着觀音菩薩,他溫暖的無形力量,充滿了我內心,我一些也不恐懼,一點也不慌張。我感覺到蕭醫生在我的牙齒上做手術。但是,不痛,也不感到電動牙鑽的震動。我感覺到左邊的半截爛牙給他輕輕地拔除了,右邊的爛牙給他挑了牙筋神經,又補好了。可是,我完全沒有疼痛的感覺,我仍然是清醒的。
我感到觀音菩薩的安撫和蕭醫生的催眠,還有麻醉yao的作用。
手術完成之後,我立刻就睜開眼睛,看看牆上的電鐘,知道已經過了將近三小時,我問:「都做好啦?」
「都做好了!」蕭醫生微笑說。
「除非你還想多拔一顆牙!」女助手卡倫小姐笑道。
「噢!不要。」我笑着抗議。
「你可以坐起來了。」蕭醫生說。
我坐起來,可是發現我仍然無法指揮我的兩手,它們仍是交迭着釘在我的小腹上面,我盡力去命令兩手,卻都無效。他們好像不是我的臂膀似地,全不聽話。
「我無法運動我的兩臂,」我對蕭醫生說:「我看必須由你來下令解除催眠狀態。」
蕭醫生叫我再合眼放鬆,然後他說:「我現在解除你,你可以動了!」
我再張眼,果然能活動我的兩臂了,我稱讚他:「你真了不超,我一點也不痛。」
醫生笑道:「你是個很奇特的病人,我從來沒碰到過這麼難以催眠的病人。而且,你在整個過程完全是清醒的,只有兩臂受了催眠而已。你身體有很奇怪的一種力量,說不出是什麼?」
我說:「那是我誦念觀音菩薩所蒙他加被的神力。」
從祈求觀音菩薩之中,忽然有這麼一位無痛牙醫來到我家,主動地照料我們母子。他給我的帳單,只收一元加幣,那可是至少一千元的醫療費用啊!
「怎麼只收我們一塊錢呢?」我心中十分不安,過意不去:「我欠負你太多了。」
「收一元是為了應付牙醫公會的形式,」蕭醫生笑道:「他們不准免費診治,我必須在帳簿上表示收過診金;其實,對於像你這樣經常為慈善捐獻的佛教徒,我是應該義務幫助你的。你也幫了我很大的忙,你知道嗎?在我女兒最危險的時候,假如沒有你的安慰和鼓勵,我們夫婦不知怎樣應付呢?更感謝的是,你帶領我們認識了觀音菩薩的大慈大悲!」
這可不又是觀音菩薩靈感的奇蹟麼?菩薩以無形的萬能神力安排着一切,救苦救難,這不又是一次明證麼?我們何必一定非要看見菩薩的化現形相才肯信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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