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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十四的剋星--馬爾巴勒公爵和歐根親王 (ZT)
送交者: frizt 2004年02月09日17:45:28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第一部 時代背景和早期生涯

1。 路易十四的大時代

路易。德。法蘭西,或者叫路易。波旁,1638年生,1643年5歲沖齡即位,成為法國波旁王朝的第三位國王,即路易十四。終路易十四一朝72年的漫長時間裡,法國一共進行過5次重要的對外戰爭。路易十四即位的時候,法國正處於德意志三十年戰爭的最後階段,當時朝中由王太后奧地利的安娜攝政,實權掌握在權相馬薩林的手裡,戰場上杜倫尼和孔代兩位統帥已經嶄露頭角。靠了前代賢相黎塞留(死於1642年)縱橫捭闔的外交手段,法國成為三十年戰爭最後和最大的贏家。根據威斯特法里亞和約,法國占有阿爾薩斯、美因茨、特里爾、凡爾登等地。最重要的是,這場戰爭打破了哈布斯堡王室對法國的戰略包圍態勢(哈布斯堡家族擁有神聖羅馬帝國皇位和西班牙王位),毀掉了德意志統一的任何希望,給法國今後進一步向東擴張提供無限的發展空間。 (德意志三十年戰爭事跡,詳見本系列拙作第一篇,古斯塔夫和華倫施泰因) 。

因為三十年戰爭中法國的對手西班牙不承認戰敗,法國和西班牙的戰爭又牽延下去,稱為法西戰爭,期間又穿插法國投石黨運動和內戰,孔代親王甚至還投奔西班牙人與法國作戰。十年以後,靠了杜倫尼在戰場上屢戰屢勝,比利牛斯和約簽訂,法國終於從這場戰爭中又贏得了一個有利的和平。此戰之後,1661年馬薩林死,路易十四親政。另一個收穫是,路易十四為自己贏得了一位新娘,西班牙公主瑪麗亞-特雷莎,這就為四十年以後又一場全歐戰爭,西班牙王位繼承戰埋下伏筆。

路易十四統治下的法國,一貫把擴張戰略的重點放在東方和東北方向。東北是獨立不久的荷蘭,那是法國在三十年戰爭和法西戰爭中的盟友,還有西班牙統治下的西屬尼德蘭(大致是今天的比利時,和法國東北部),東方隔萊茵河相望是德意志諸邦,再向南是阿爾薩斯和洛林地區。當時法國在歐洲列強中的地位非常有利,英國和法國一直保持友好關係。當年英國完成國內革命,查理一世上了斷頭台以後,法國和克倫威爾的護國政府是盟友。克倫威爾死後,法國轉而支持司徒亞特王朝的查理二世在1660年復辟,所以英法關係一直友善。在此期間,英國和荷蘭為了爭奪海上霸權,打了兩次英荷戰爭。在1665年的第二次英荷戰爭期間,因為法國和荷蘭訂有軍事同盟條約,路易十四向英國宣戰,但是英法之間沒有作戰的意思,法國其實早已對荷蘭這個雖小卻極為富庶的鄰國虎視眈眈了,因此法國對荷蘭沒有實質性的援助,而是出兵攻占了與荷蘭緊鄰的西屬尼德蘭的一部分。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到1672年,路易十四終於向荷蘭這個昔日的盟友動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十萬大軍泰山壓頂之勢,必欲滅荷蘭而後快,這是路易十四的第三場重大的對外戰爭,法荷戰爭。英國站在法國一邊向荷蘭宣戰,是為第三次英荷戰爭。西班牙、以奧地利皇帝為首的德意志諸邦站在荷蘭一邊向法國宣戰。兩年以後,英國跟荷蘭單獨締約停戰,法荷戰爭則一直持續了6年。在戰爭臨近結束時,法軍名將杜倫尼元帥意外地中炮身亡,孔代親王在接替指揮權,並成功地指揮了一年的戰局之後,也功成隱退。在內梅根和約中,法國獲得阿爾薩斯、洛林、弗賴堡(Freiburg,萊茵河流域)、布萊沙赫(Breisach,萊茵河流域)、弗蘭奇-科姆特(Franche-Comte,今法國東北部),這基本上是路易十四朝擴張的頂點。以上這些,在本系列的前面兩篇里,都已經有詳細敘述。

1680年代,歐洲形勢發生對法國極為不利的變化,各國都忌憚法國一強獨大的局面,連橫抗法之勢漸成。最大的打擊來自英國政局的突變。1685年,英王查理二世駕崩,王弟約克公爵即位,是為英王詹姆斯二世。詹姆斯二世是個天主教徒,他居然希望在英國這個新教國家回復天主教的統治地位,結果1688年激起“光榮革命”,英國貴族和議會在不流血的政變中推翻了詹姆斯二世,使他流亡法國,而繼之登上英國王位的,是詹姆斯的女婿,荷蘭統治者,奧蘭治親王威廉。這樣,一夜之間,英國和荷蘭走到了一起,從法國的盟友變成死敵。

另一個對法國不利的國際形勢變化,出現在奧地利。自從三十年戰爭以後,神聖羅馬帝國皇位名存實亡。哈布斯堡皇朝,除了領有帝國皇帝這個虛銜以外,真正能夠控制的,是奧地利和波希米亞、匈牙利這些東歐領地,因此,筆者以後將用奧地利皇帝,而不是帝國皇帝,來指稱這個皇室,儘管神聖羅馬帝國的名號直到19世紀才正式消亡。奧地利一直以來都與法國為敵,但是他的戰略地位卻極為脆弱,因為奧地利在東方還面臨着土耳其奧斯曼帝國的強大壓力,不得不兩線作戰。法國的一貫政策,就是聯合土耳其,夾攻奧地利。百多年前的1529年,土耳其大軍就曾經圍攻維也納。在三十年戰爭期間,皇帝非常幸運,因為土耳其自身內亂,無瑕在帝國最脆弱的時候來趁火打劫。1670和1680年代,土耳其國內恢復穩定,遂又揮師西向,入侵奧地利。1683年,土耳其大軍由大宰相卡拉。穆斯塔法(Kara Mustafa)指揮,又一次圍攻維也納。

但是此時的土耳其軍隊,已經不是當年勃興時期蘇萊曼大帝統治下的大軍了,而歐洲軍隊經過從古斯塔夫開始的軍事體製革命,其戰鬥力早已登上了一個新的台階,即使在歐洲相對效率低下的奧地利軍隊,在杜倫尼的強勁對手,皇軍總司令蒙特庫庫尼的領導下,也已經完成了相當程度的軍事改革,軍隊的素質已經凌駕於土耳其之上。1683年維也納之圍,實已是土耳其最後的天鵝之歌。當時波蘭國王索比斯基(Sobieski)帶波蘭騎兵勤王,與皇軍總司令洛林公爵的奧地利野戰軍會合,在維也納城下一戰,大破土耳其軍隊,宰相逃回波斯尼亞的貝爾格萊德(當時土耳其在歐洲的主要據點,今天的南斯拉夫首都),被蘇丹賜自盡。這次戰爭對法國有間接的不利影響,一是法國失去了土耳其這個可以掣肘奧地利的盟友,二是經此一戰,歐洲各國又一次激發起十字軍情緒,奧地利在道義上儼然是歐洲征服異教徒的先鋒,國際地位空前提高,各國貴族和平民紛紛投奔奧地利軍隊服役,連法國軍官也不例外,路易十四雖然心裡不情願,卻也無可奈何。

1688年,路易十四發動第四次重要的對外戰爭,帕拉亭(Palatine,又譯普法爾茨)王位繼承戰。這次戰爭起因於路易十四要求由親法國的人選來擔任德意志選帝侯之一的科隆大主教,並且為路易十四的妻妹,奧爾良女公爵,要求帕拉亭選帝侯的繼承權。戰爭在整個法國東部邊境以外展開,拖延了9年,因此又稱“九年戰爭”。這是一場相當枯燥乏味的戰爭,沒有決定性的戰役,也沒有決定性的戰果,如果非要找出這場戰爭證明了什麼的話,那麼只能說,它證明了17世紀歐洲流行的軍事思想,那種避免會戰的機動遊戲和圍城戰有多麼可笑。路易十四是一位成功的君主,但是他本人並不是戰場上的軍事家。這時,法軍名將杜倫尼和孔代已經一死一隱,這次戰爭中法國軍隊的統帥,一是盧森堡公爵,一是卡提尼特元帥(Catinat)。按照當時的標準,他們是優秀的軍人。但是充其量,他們也就是和蒙特庫庫尼同一個級別的機動高手而已,無法象杜倫尼那樣超越於時代之上,這就是軍事指揮藝術上匠人和大師的本質區別。

在帕拉亭王位繼承戰中,占盡兵力優勢的法軍又犯了和上一場法荷戰爭中同樣的錯誤,從路易十四到法軍戰場指揮官,都謹守軍事教條,擺出一副防禦的態勢,滿足於分散兵力,逐個地圍攻荷蘭邊境各個要塞。他們在荷蘭的對手,和上次戰爭一樣,還是奧蘭治親王威廉,不同的只是,現在他已經是英國國王威廉三世了。威廉本人也不是一個出色的軍人,他帶領的英荷軍隊,在偶爾幾次與法軍進行的會戰中,屢次敗在盧森堡公爵的手下,幾乎就沒有打過勝仗。不過威廉是一個頑強的戰士,當年就曾經不惜打開海閘淹沒自己的國土,也不讓法軍輕易地征服,現在更是愈挫愈奮,為每一寸國土而戰鬥。而法軍空有數量質量優勢,卻在每次會戰勝利之後,從來不求發展勝利,滿足於打跑敵方的野戰軍團,然後把自己的兵力,浪費在一次接一次的要塞圍攻戰上面。九年之後,終於大家都厭倦了這種沒有結果的流血遊戲,1697年,法國簽訂里斯維克(Ryswick)和約,承認威廉為英國國王,把洛林歸還給洛林公爵,把萊茵河邊的重要橋頭堡菲利普斯堡(Phillipsburg)還給德意志,這裡曾經是數十年前杜倫尼累次越過萊茵河入侵德意志的出發陣地。法國並沒有在陸地戰場上遭受什麼大的挫敗,為什麼路易十四甘於簽訂這個不利的條約呢?原來他意在收縮戰線,準備為一個更大的目標發動一場更大規模的戰爭,而這次的賭注,是整個西班牙王國在全球的遺產。

西班牙王位自從兩百年前查理五世開始,就掌握在哈布斯堡家族手中,和奧地利一樣,在歷次戰爭中都是法國的死敵。哈布斯堡家族的末代西班牙國王卡洛斯二世1665年4歲即位,卻是個弱智殘廢,體質羸弱而且無生育能力,從他一即位開始,整個歐洲都在盯着他死後西班牙王位的繼承權,因為誰繼承了西班牙王位,他就不僅擁有西班牙本土,而且還包括法國邊境的尼德蘭(今比利時),意大利的都靈,佛羅倫撒,撒丁島,西西里,還有整個龐大的西班牙海外殖民地體系。這塊肥肉誰不動心?按照親屬關係來說,當時有資格的是三個人,一是奧地利的二皇子查理(Charles,在德語裡是卡爾Carl,在西班牙語裡是卡洛斯Carlos,都是同一個名字),一是巴伐利亞選帝侯的王子約瑟夫斐迪南,還有一個,就是路易十四的孫子,法國的安茹公爵菲利普。法國的這份繼承權,來自於路易十四的前妻,已死的前西班牙公主瑪麗亞-特雷莎。當年法西戰爭結束,西班牙公主嫁給法國國王,西班牙人就料到會有麻煩,因此在和約中規定了,一旦公主的嫁妝付清,法國應永遠放棄對西班牙任何領土的繼承要求。但是西班牙財政破產,這個嫁妝從來就沒有付清,現在,事隔四十多年,路易以此為根據,為孫子要求西班牙王位的繼承權。當時歐洲大勢,如果法國繼承西班牙王位,則成為歐洲的絕對霸主,即便合列強之力都無能遏製法國的勢力;如果奧地利繼承西班牙王位,那麼哈布斯堡包圍法國的態勢重現,法國從黎塞留開始幾代人的努力都付諸東流。無論哪一種情況,勢必有一方無法容忍。因此1890年代各國達成妥協,將來由第三位繼承人,巴伐利亞王子繼承王位。

可是這位西班牙國王卡洛斯,儘管病懨懨地朝不保夕,可就是纏綿病榻拒絕早死,在王座上整整磨蹭了30年,最後反倒是那位各方都能接受的巴伐利亞王位繼承人熬不過陽壽,先死了。這下,法國和奧地利的繼承要求不可避免地正面衝突。原本法國和奧地利還準備秘密妥協瓜分西班牙的遺產,但是西班牙人堅決反對分裂,1700年,卡洛斯終於死去。西班牙人認為法國比奧地利更能有效地保護今後西班牙帝國的統一,於是卡洛斯在遺囑中把西班牙王位留給了法國王孫菲利普。1701年,英荷奧和德意志各諸侯(除巴伐利亞以外)結盟反法,西班牙王位繼承戰正式爆發。這次戰爭將是路易十四朝最後最大的一次戰爭,表明上看,戰爭是為了西班牙王位的繼承問題,實質上,是歐洲列強聯手,試圖遏製法國一強獨霸的戰爭,因為戰爭前期,盟國事實上根本沒有對法國繼承西班牙王位提出異議,本來這是人家西班牙人和法國人兩廂情願的事情,但是列強要求法國不能獨吞西班牙的遺產,而路易十四針鋒相對,同時出兵攻擊荷蘭邊境要塞,而且重新支持英國廢王詹姆斯二世的兒子對英國王位的要求,如此一來,戰爭不可避免。

在這場戰爭中,以往法國的敵人,巴伐利亞選帝侯,反而成了法國的盟國,因為巴伐利亞公爵馬克斯。艾曼紐爾(Max Ammaneur)被法王委任為尼德蘭地區的總督。這樣,法國在東北部荷蘭和西屬尼德蘭地區與英國荷蘭作戰,在東部萊茵河和東南阿爾薩斯洛林兩個戰區,和奧地利為首的德意志諸侯作戰,在西班牙本土和英國人作戰,在意大利北部和奧地利作戰。最後,在萊茵河對岸的德意志腹地,巴伐利亞公爵和法國的聯軍還開闢了德國戰場,直接威脅奧地利首都。法國的軍隊數量超越盟國軍隊的總和,質量更是優越。路易十四的對手中,英國在歐陸兵少,荷蘭已經被法國在歷次戰爭中打怕了,奧地利則有自己的問題:財政困難和持續經年的匈牙利大叛亂。在那個時代,沒有錢就沒有軍隊,奧地利自保都困難。乍看起來,路易十四獲勝的機率非常大。但是太陽王已經在歐洲橫行得太久,該到日薄西山的時候了,他在戰場上已經沒有象杜倫尼和孔代那樣的軍事天才作統兵大將,而敵對方面,卻擁有下一代歐洲最偉大的兩位名將,英國的馬爾巴勒公爵和奧地利的歐根親王。1701年,馬爾巴勒和歐根都已經在戰場上嶄露過頭角,儘管還不十分耀眼。他們最偉大的軍事藝術傑作,是留在西班牙王位繼承戰中表現的。路易十四所依靠的法軍戰場指揮官,主要是以下6位法國元帥:維拉爾斯(Villars),范多姆(Vendome),維勒洛依(Velleroy),博福勒斯(Boufflers),馬爾森(Marsin),和塔拉爾德(Tallard)。在這6位元帥當中,范多姆和維拉爾斯是最優秀的。記住這6個名字,因為這6位法國元帥將在以後的戰爭進程中,作為對手被馬爾巴勒和歐根逐個地擊敗

第二部 西班牙王位繼承戰 (1701--1713年)

1。 戰爭頭兩年的狀況

從西班牙王位繼承戰頭兩年的狀況來看,很象上一場九年戰爭的情形,似乎雙方都沒有積極的行動,又要打成一場靜態戰爭。當時,法國一方有4支重兵集團,反法同盟國有3個集團:東北部荷蘭和西屬尼德蘭戰場,由博福勒斯元帥(不久換成維勒洛依元帥)的6萬法軍,面對英國馬爾巴勒公爵指揮的6萬聯軍,正東偏南萊茵河阿爾薩斯戰場,有塔拉爾德元帥的軍團(原先是維拉爾斯元帥),防守法國萊茵河一線和阿爾薩斯,面對着奧地利軍隊總司令,巴登親王(就是歐根的表兄)指揮的德意志聯軍。再向東,

隔着萊茵河和黑森林,有一塊法國盟友的飛地,那是處於南德意志的巴伐利亞,巴伐利亞選帝侯(也是歐根和巴登親王的表兄弟)這次決定在法國一方作戰,他和法軍馬爾森元帥的聯軍處於德意志腹心地區,可以直接威脅奧地利,而奧地利卻沒有軍隊能夠對抗這個威脅。第四個法國重兵集團,在南部的意大利戰場,法軍指揮官先是老元帥卡提尼特,沒多久卡提尼特病死,又先後換過維勒洛依元帥和范多姆公爵元帥。他們面對的,是奧地利的南方戰場總司令歐根親王。除了這幾個重兵集團以外,法國正東方,尼德蘭戰場和萊茵河戰場之間的摩澤爾河(Moselle)流域,法國還有一部分掩護兵力,封鎖向巴黎的直接通道。另外,就是在西班牙本土,因為西班牙政府承認法國的繼承人為西班牙國王,因此路易十四的王孫菲利普,就以西班牙國王的身份,領導法國西班牙軍隊,聯合抵抗英國和葡萄牙。

戰爭頭兩年中,東北部尼德蘭戰場馬爾巴勒的狀況,前面已經介紹過了。歐根在意大利戰場的形勢,卻更為複雜,在這裡,軍事行動受到國際關係的更多牽制。首先,當時意大利是個分裂的半島,法國和奧地利爭奪北意大利的控制權,這裡卻有4方勢力同時存在:首先是法國駐軍,開戰時由卡提尼特老元帥指揮,其次是西班牙的勢力,西班牙在北意大利擁有米蘭(Milan),在意大利中部擁有納那不勒斯(Naples),在南部擁有西西里島,尤其是在米蘭,有不少駐軍。因為現在西班牙承認法國繼承人,西班牙成了法國的盟軍。第三方就是獨立的薩伏伊,歐根的祖國,由他的表兄阿馬達斯統治。薩伏伊是個小國,一貫在列強當中趨利避害,所謂弱國無外交,倒也怪不得。這次戰爭,阿馬達斯站在法國一邊,與奧地利和歐根為敵。第四方,就是奧地利。但是奧地利在北意大利內部沒有根據地,奧地利南部的蒂羅爾州和意大利接壤,歐根所面臨的情況,是如何面對這法國、西班牙、薩伏伊三國聯軍以逸代勞的陣勢,翻越阿爾卑斯山口,先打入北意大利站穩腳跟。從實質上說,他所面臨的課題,跟兩千年前的漢尼拔,和一百年後的拿破崙,是一樣的。

卡提尼特所指揮的5萬法西薩聯軍,沿襲過去的定式思維,預料歐根一定會從正北方向蒂羅爾州南下,於是向北布下陣勢,嚴陣以待。歐根手下只有3萬兵力,正面進攻優勢敵軍的既設防線,毫無勝算。於是歐根出其不意地率領奧軍從正東方向迂迴,取道北意大利東邊的威尼斯,打入波河流域。這樣一來,法軍的防線毫無用處。但是這也是一招險棋,因為威尼斯是中立國家,即便奧軍可以無視其中立地位闖過,但是無法跟奧地利本土保持一條交通補給線,這也是當初經驗豐富的卡提尼特元帥不向東方設防的原因,他沒有料到歐根如此膽大妄為。歐根雖然闖進意大利,占得先機,卻仍然面臨着打通與本國交通線的問題,現在法軍最初的驚訝已過,向東調兵部署防線,而歐根故意選擇模稜兩可的進軍路線,不讓法軍判定奧軍的最終目標是米蘭或那不勒斯,從而分散兵力處處設防,在法軍驚疑不定中,歐根已經以出色的佯動,由東向西橫渡明喬河(Mincio)與阿迪傑河(Adige)兩處天險。

法國的卡提尼特元帥身體狀況不佳,最終退休,不久病死,繼任的是維勒洛依元帥。新任總司令上任伊始,急於扭轉被動的戰略局面,迫不及待地集中主力迎戰歐根,但是卻落入歐根事先精心挑選好的戰場。歐根預料到法軍的進攻,搶先占領一處三面環水的地形,使得法軍數量優勢無從發揮,1701年9月1日,法軍強攻一天,付出2千人傷亡的代價,一無所獲,只好撤退。1702年的戰局開始之前,不安分的歐根又要想出一些新花樣,來給他手下那些長期欠餉幾乎兵變的士兵鼓舞士氣。1月31日深夜,歐根只帶幾千輕騎,深入法軍冬季營地所在的Cremona城,事先安排城中內應,派幾十名士兵偷偷從一個修道院的地窖潛入城中,打開城門,奇襲法軍營地,竟然俘虜了正在睡覺的維勒洛依元帥。但是隨後的巷戰中,法軍恢復了秩序,天亮時分,歐根兵少,不敢戀戰,遂帶着俘虜來的法軍總司令,撤出戰鬥。

維勒洛依被俘,對法國方面其實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因為路易十四隨後派來了非常能幹的范多姆公爵元帥指揮意大利戰場,並增兵至8萬人。范多姆是法國王族,路易十四的祖父,法王亨利四世的另外一房孫子,但是是私生子,和路易十四算是表兄弟。此人脾氣暴躁,不善與人相處,而且常常穿一件沾滿灰塵和食物油膩的大外套幾個月不換。但是范多姆在戰場上卻是一把好手,久歷戰陣,經驗豐富,他跟維拉爾斯兩位元帥,是路易十四朝後期,最能幹的法軍將領。另一方面,歐根手下的奧軍因為補給不足和長期欠餉,逃散了不少,剩下的,軍紀敗壞到令指揮官不敢管束,害怕激成兵變的程度。8月份,法奧兩軍進行了Luzzara戰役,結果不分勝負,法軍在機動上稍占上風。總的來說,兩軍在1702年戰局打成平手,沒有實質性的突破。

1702年底,歐根趁冬季休戰的機會回到維也納。這時,他在整個德意志的軍事名望之高,已經無人可比,不僅因為他是對土耳其戰爭的英雄,而且他年初奇襲法軍,生俘總司令的行為,雖然對戰局沒有什麼影響,卻也成了街談巷議的資料。1703年,歐根被任命為帝國戰爭會議主席,相當於今天的國防部長,軍界的第一人。在這個中樞位子上,歐根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修補那些自己作為前線指揮官,曾親身痛切體驗過的奧軍的弊端,例如軍紀、供應、和欠餉問題。但是這都是積重難返的事情,尤其象欠餉,根本就源於奧地利財政收入不足,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歐根在戰爭期間,能做的也就有限。再加上那一年匈牙利爆發大叛亂,奧軍幾乎彈壓不住,不得不削弱前線的野戰兵團,向匈牙利增兵。匈牙利叛亂,在幾乎整個西班牙王位繼承戰中,都是奧地利背後的一根芒刺。但是歐根也聽到一個好消息,就是在北意大利,他的表兄薩伏伊公爵阿馬達斯,又一次倒戈,投向反法同盟這一方來了。這使得奧軍在意大利戰場的態勢,改善了不少。歐根作為戰爭會議主席,現在需要做的,是考慮如何解決南德意志戰場,巴伐利亞和法國聯軍直接威脅維也納,這個最迫切的危機。

2。1704年戰局,布倫海姆大戰

1703年底和1704年初,歐根親王和馬爾巴勒公爵,各自在不同的戰場上,不約而同地意識到,應該想一個出奇制勝的方法,來打破戰爭的僵局,尤其是解決巴伐利亞在德意志腹心的威脅。馬爾巴勒雖然是尼德蘭戰區的指揮官,但是作為英國在歐洲大陸的軍隊總司令和全權大使,身兼外交和大戰略的雙重使命,不僅僅是戰場指揮官而已。最初,他的設想,是從荷蘭南下到尼德蘭和萊茵河上游兩大戰場之間的摩澤爾河流域(Moselle),實施中央突破,直接進攻巴黎。但是後來,奧地利的危機使他的目光轉而投向巴伐利亞戰場。

馬爾巴勒已經注意到,荷蘭憑藉要塞工事死守,法軍尼德蘭戰場的總司令換成了維勒洛依元帥(他前年被歐根在意大利俘虜之後,已經釋放,調來指揮東北戰場,接替博福勒斯元帥),也沒有積極進攻的意思,荷蘭戰場暫時可以無恙,而奧地利本土卻正面臨着一個空前的危機。在法國正東和東南方向,法軍阿爾薩斯軍團,在塔拉爾德元帥指揮下,跟萊茵河流域巴登親王指揮的奧地利和德意志諸邦聯軍對峙,而萊茵河東岸德意志腹地,法國的盟友巴伐利亞公爵,與穿越萊茵河和黑森林前來增援的法國馬爾森元帥會合,實力大增,隨時可以威脅奧地利的維也納。雖然巴伐利亞和法國聯軍隔絕於德意志腹心,跟法國本土塔拉爾德元帥的阿爾薩斯軍團隔着萊茵河和黑森林無法溝通,但是他們兵強馬壯,不是奧地利獨自能夠應付得了的。而且巴登侯爵跟巴伐利亞公爵是多年來戰場上的老戰友,並肩作戰,還是表親,根本沒有表現出積極作戰的意思。

於是馬爾巴勒大膽決定,要施展瞞天過海之計,撇下荷蘭盟友,騙過法國敵人,率領本部人馬,從荷蘭千里躍進到南德意志,突然打擊在巴伐利亞和馬爾森元帥的身上,開闢一個全新的戰局。這個戰略計劃構思之大膽,足以令任何當時的將領認為是瘋狂之舉。它的難度在於,首先要絕對秘密,不能驚動當面的法軍,也不能讓荷蘭人知道。然後,還要由北向南穿越整個法國東部邊境,把自己的後尾和側翼,暴露給兩到三個法國重兵集團。這種戰略機動,一般的將領連想都不敢想,而馬爾巴勒驚異地發現,奧地利的歐根親王在第一輪通信中,就不但理解這個計劃,而且成為熱心支持者。事實上,歐根親王在1703年就已經着手,建立一個新的奧地利軍團,準備對巴伐利亞作戰了。馬爾巴勒於是向英國和奧地利政府強烈要求,一旦他到達南德意志戰場,不願意與奧軍萊茵戰場總司令巴登親王合作,而點名要皇帝將歐根外派,與自己搭檔。

1704年5月,馬爾巴勒帶領1萬9千英國和德意志諸邦聯軍秘密出髮長征,臨走前,才通知荷蘭方面。馬爾巴勒上溯萊茵河南下,一路上都有事先安排好的補給站和休息地點,還安排了各股聯軍沿途與馬爾巴勒會合,最後兵力達4萬人。法軍發現英軍的行蹤之後,驚疑不定,搞不懂英軍的目的是阿爾薩斯,摩澤爾河,還是要虛晃一槍調開尼德蘭戰場的法軍主力,因為英軍始終都沿着萊茵河行軍,隨時可以把部隊裝船,順流而下殺回尼德蘭戰場。維勒洛依元帥率法軍,只敢慢慢地尾隨馬爾巴勒,塔拉爾德元帥的阿爾薩斯軍團也不敢出動迎擊,怕英軍是為了入侵阿爾薩斯。馬爾巴勒幾乎走到萊茵河上游盡頭,突然向東一轉,消失在黑森林後面,完成了向巴伐利亞戰場進軍的戰略轉移,6月10日,馬爾巴勒跟巴登親王指揮的奧地利萊茵軍團會合,也跟從維也納趕到的歐根見了第一面。

兩位名將的第一次會面非常愉快,絲毫也沒有偉大人物那種強烈的個性衝撞,相反,兩個天才的軍事家頭腦幾乎立刻就在對方身上找到了共鳴。本來,因為巴登親王作戰消極,歐根從維也納趕來時,口袋裡已經裝着利奧波德皇帝的親筆信,授權他可以在必要的時候,解除路易斯親王的職位。但是歐根不願意對路易斯,這位昔日的保護人和導師運用這把尚方寶劍,僅僅把這件事告訴了馬爾巴勒。按照三人達成的協議,馬爾巴勒和路易斯親王聯手,進攻巴伐利亞公爵和法國元帥馬爾森的聯軍,歐根單獨帶一小部分兵力,儘量遲滯西正面法軍阿爾薩斯軍團主力,因為當時尾隨馬爾巴勒南下的維勒洛依元帥已經和塔拉爾德元帥會合,按照路易十四的指令,維勒洛依留下來防守阿爾薩斯,塔拉爾德則領軍向東,穿越萊茵河黑森林,趕來增援巴伐利亞選帝侯和馬爾森元帥。

歐根和馬爾巴勒分兵以後,馬爾巴勒和巴登親王的聯合兵力6萬人,向堅守多瑙河一線的巴伐利亞公爵4萬人快速進逼。敵對雙方的眼睛,現在都盯在多瑙河邊的戰略要塞,多瑙斯華茲(Denubesworth)上面,馬爾巴勒希望占領它,就可以打開多瑙河上的交通線,而巴伐利亞公爵要卡住這個咽喉,阻止英軍渡河進入巴伐利亞本土。雙方的第一場戰役,謝倫堡(Schellenberg)攻堅戰,由此展開。

謝倫堡是多瑙河北岸多瑙斯華茲旁邊的一座小山城堡,背向大河,地形險要,屬於典型的“守城必守山”的地形。馬爾巴勒和巴伐利亞軍雙方離謝倫堡都有大約1天行軍的距離,但是巴伐利亞公爵已經預先派遣手下大將德阿爾科(D’Arco)伯爵元帥,帶1萬2千巴伐利亞最精銳的部隊在此掘壕固守,大隊人馬將隨後趕來。本來,馬爾巴勒在多瑙河北面,比巴伐利亞軍主力離謝倫堡僅僅近10英里,但是他為了爭取時間,命令大軍在7月2日整天急行軍,又多搶到半天作戰時間。他所面對的,是德阿爾科布置在謝倫堡山坡上精心設計的三道防線,山坡的西面不遠就是多瑙斯華茲城牆,城上與山上的火力可以互相呼應。巴伐利亞軍在山上每一道防線的工事背後,都堆積了數車手榴彈,作戰中可以居高臨下投彈,殺傷力極強。

7月2日晚6點,經過15英里急行軍之後,馬爾巴勒把攻堅部隊分為左右兩個縱隊,毫不停頓,立即向山上仰攻。左縱隊是由英軍45個步兵營中,每個營抽出130名精兵組成的敢死隊,共5850人,懸出重賞,拼死衝鋒。右縱隊是巴登親王指揮的德意志諸侯聯軍,馬爾巴勒故意讓右路暫緩攻擊。英軍左縱隊雖然是精兵,但對手也是巴伐利亞軍隊中的精銳,況且占據有利地形,作過充分防禦準備。山坡很陡峭,左路英軍和巴伐利亞軍短兵相接,兩次衝鋒都不成功,前鋒指揮官陣亡了兩任,犧牲慘重。但是,也已經向敵人陣地施加了最大的壓力,逼迫德阿爾科元帥把前沿所有可用的兵力,都集中到英左縱隊的正面上。晚7點,馬爾巴勒看到時機成熟,命令右縱隊的3個德意志擲彈兵營從城牆和小山之間突然發起進攻。這時天色已經昏暗,城上的守軍看不清敵人的運動,而山上的守軍大部分調離,還以為夜色中新出現的這支部隊是城中派來的增援,結果一舉從薄弱環節攻上山頂,這場戰役短促而激烈,一共只持續了不到兩個小時,巴伐利亞軍隊背後是多瑙河,大部分無處可逃,1萬5千巴伐利亞精銳部隊,除了2千被俘,3千在德阿爾科帶領下撤回之外,將近1萬人或死或傷或者逃散。英軍方面,死傷5千人,大部分是左縱隊的敢死隊士兵,另有17名上校以上軍官陣亡,連巴登親王本人,也在腳上受了傷,這個傷口後來一直沒有治好,最終在兩年多以後,要了他的性命。

謝倫堡戰役,巴伐利亞選帝侯的主力只差幾英里之遙沒有趕上。得到戰敗的消息之後,選帝侯和馬爾森元帥不敢與優勢敵軍交鋒,退守內卡河(Lech)憑險堅守,等待法軍元帥塔拉爾德侯爵的援兵。這樣,馬爾巴勒不但打通了交通線,而且在整個巴伐利亞地區取得了絕對的行動自由。為了逼迫選帝侯在不利條件下出來接受會戰,馬爾巴勒縱兵大掠巴伐利亞國土全境,但選帝侯並不關心他的人民,仍然堅守不出。

巴伐利亞雖然喪膽,但是希望猶存,因為他們終於等到了法軍元帥塔拉爾德。8月6日,塔拉爾德的3萬4千法軍與選帝侯、馬爾森元帥的軍團會合,總兵力5萬6千人。歐根本來盡力遲滯法軍,但是他只有2萬人馬,不但要對付塔拉爾德,還要對付在阿爾薩斯取守勢的維勒洛依軍團,忙不過來。現在,歐根也甩掉了維勒洛依,於8月11日與馬爾巴勒和路易斯親王會師。

會師之後,馬爾巴勒和歐根的共同主張,是積極尋求與法軍主力舉行決定性的會戰,但是他們兩人都對巴登親王的被動指揮風格感到不滿。正好,路易斯本人自告奮勇,帶領1萬5千人,前去圍攻多瑙河上的英戈爾施塔特要塞(Ingolstadt)。雖然臨戰分兵是兵家大忌,但是歐根和馬爾巴勒還是充滿信心,願意主動放棄兵力優勢,寧可用剩下來的5萬2千人,去進攻法軍5萬6千人,也不願意路易斯親王在眼前礙手礙腳。

1704年8月13日,爆發布倫海姆會戰,這是決定整個西班牙王位繼承戰命運的著名戰役,也使得馬爾巴勒和歐根兩個人的名字,永久地載入歐洲最偉大名將的史冊。

布倫海姆戰役伊始,法軍在南英軍在北。法軍的5萬6千人基本上分為兩個部分:右翼塔拉爾德元帥指揮2萬6千人,左翼巴伐利亞公爵和馬爾森元帥指揮3萬人。法軍雖然占據數量優勢,但是沒有料到馬爾巴勒會主動發起進攻,因此是進行防禦作戰。法軍戰線右翼頂點是多瑙河,左翼有山丘和森林掩護,不可能被敵方迂迴。在整段戰線上,有三個村鎮作為防禦支撐點:右翼頂端的河邊,有布倫海姆村(Blenheim),塔拉爾德的司令部設在村子後面,中段有上格勞村(Ober Glau),馬爾森的司令部設在這裡,左翼有魯特青根村(Lutzingen),巴伐利亞選帝侯的司令部在此。另外,右翼塔拉爾德防線的正面,有一條平行的小溪,尼貝爾河(Nebel),英軍要發動進攻,首先不得不橫渡這條小河。在尼貝爾河南面,塔拉爾德有一條步兵防線,在這道防線背後,是一大片緩緩隆起的青草坡,塔拉爾德把法軍騎兵主力集結在這片開闊地上。這是相當有利的防禦地形。

英軍方面,連日來馬爾巴勒和歐根都是輪流行使大軍的指揮權,一人指揮一天。這一天正好是馬爾巴勒指揮。其實無論是誰輪值,作戰的指導思想都在事先取得了共識,所以並不重要。聯軍也分為兩部分,右翼歐根指揮18個步兵營和79個騎兵中隊,共2萬人,進攻巴伐利亞公爵和馬爾森的3萬敵軍,左翼馬爾巴勒指揮主力44個步兵營和84個騎兵中隊,共3萬2千人,進攻塔拉爾德的2萬6千人。戰鬥於下午1點半打響,塔拉爾德犯了一個錯誤,沒有在馬爾巴勒渡過尼貝爾河的時候襲擊英軍,白白把對手放過河流障礙。聯軍的攻擊一直集中在布倫海姆和上格勞、魯特青根三個防禦支撐點上。馬爾巴勒一開始就用Rowe和Ferguson兩個步兵旅對布倫海姆村發動猛烈衝擊,曾經一度占領村子外圍,但是塔拉爾德及時調來援軍穩住陣腳,雙方激戰正酣之時,突然由精銳的瑞士騎兵團發動反衝鋒,幾乎擊潰了英軍的第一波進攻部隊,奪下一麵團旗,Rowe將軍陣亡,馬爾巴勒派出威爾克斯(Wilkes)將軍的步兵旅頂住。下午2點以後,布倫海姆村爭奪戰陷入膠着狀態,英軍保持強大的進攻壓力,法軍不斷向村子增兵,原先布倫海姆守軍是6個步兵營,到3點左右,已經增加到27個營,外加12個下馬作戰的龍騎兵中隊,總共1萬2千步兵,猥集在一個小小的村落之中,而塔拉爾德防線的中央相對平靜,步兵防守力量幾乎全都抽到布倫海姆村,只剩下9營步兵和全部騎兵主力,靜靜地與英軍對峙。

在法軍戰線左翼,歐根以2萬人進攻3萬守軍,戰況更加激烈。歐根兩次進攻魯特青根均告失敗,反而在巴伐利亞軍的反攻中,被奪去10麵團旗。戰線中段,上格勞守將法國布蘭維爾(Blanville)侯爵,是前財政大臣柯貝爾(Colbert)的公子,柯貝爾系路易十四朝名臣,建立了一整套完善的財政體系,使法國國庫空前充實,同時還創建一支強大的海軍,讓法國第一次躋身於海軍強國之列。布蘭維爾以3個愛爾蘭步兵團,打退了10個荷蘭營的衝鋒,帶領突擊集團的德意志諸侯,荷爾斯泰因-貝克(Holstein-Beck)親王身受重傷被俘,後來釋放回國之後因傷不治而死。馬爾森元帥乘機發動騎兵反攻,打擊聯軍的接合部,旋即遭到歐根和馬爾巴勒的兩支預備隊夾擊,布蘭維爾侯爵陣亡。下午4點,歐根再對上格勞發動一次進攻,但還是以失敗告終。

整個戰線圍繞法軍防禦支撐點的戰鬥,全部陷入膠着狀態,看似對聯軍不利,其實早已落入馬爾巴勒的算計之中,一切按照歐根和馬爾巴勒事先計劃的步調發展:兩位名將根本就不指望能夠依靠強攻來擊敗優勢敵軍,但是戰場形勢又不得不發動正面攻擊,於是他們設計了一個調動對手的方案:對全線的三個支撐點保持強大壓力,把儘可能多的敵軍吸引到這裡釘死,然後由馬爾巴勒在戰線中央發動致命的打擊。也正因此,歐根儘管明知以2萬人的兵力,不可能突破敵方防線,還是拼命地一再對堅固陣地發動猛攻,就是為了配合馬爾巴勒,釘死法軍有生力量。

下午5點,馬爾巴勒看到時機已經成熟,命令弟弟查理。丘吉爾率領預備隊18個步兵營、72個騎兵中隊前進,總共8千騎兵和1萬4千步兵,逼近布倫海姆和上格勞之間,法軍騎兵主力集結的開闊地。這裡是塔拉爾德元帥防線的中段,只剩下9個新兵組成的步兵營,與60個法軍騎兵中隊配合作戰。塔拉爾德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是法軍官兵的素質,確實優於聯軍。法軍騎兵反覆發動反衝鋒,居然與優勢的聯軍騎兵打個平手,甚至一度占到上風。但是一將無謀,累死千軍,部隊素質的差別,更能突顯主帥謀略的高下:馬爾巴勒的打擊,是事先早就算計好的,不但形成了戰場局部的兵力數量優勢,而且兵種搭配平衡,騎兵步兵配合作戰,騎兵不利的時候,可以退到步兵方陣背後尋求保護,等步兵以一陣密集的火力擊退法國騎兵,再從方陣背後殺出。而法軍塔拉爾德的步兵主力全被釘死在布倫海姆村拉鋸戰上面,僅有的步兵不足以支援騎兵,全憑士兵的英勇在那裡支撐。終於,聯軍的局部優勢發揮了作用,塔拉爾德戰線中段被貫穿,5點半鐘,塔拉爾德元帥本人被俘,其子陣亡,騎兵全線崩潰,步兵9個新兵營視死如歸,保持方陣隊形全部陣亡在戰場上,至死未退卻半步。布倫海姆村的法國精銳步兵被團團包圍,1萬法軍投降,大多數團旗在投降之前被燒毀。但是法軍左翼的馬爾森元帥和巴伐利亞公爵,還可以保持一定實力,比較有秩序地撤出戰場。

布倫海姆戰役,法軍元氣大傷,5萬6千人中,損失3萬4千,其中包括1萬4千俘虜。聯軍死傷1萬4千人,繳獲100門大炮和129麵團旗,戰利品中,甚至還包括34馬車的隨營法國婦女,她們並非隨營家眷,是做什麼的,雙方心裡都清楚,相信聯軍士兵一定都羨慕法國軍隊的浪漫。英國安妮女王8天以後接到軍中信使馬不停蹄送來的消息,馬爾巴勒在一張便條上潦草地寫道“塔拉爾德元帥現在在我的馬車裡”。被俘的塔拉爾德受到馬爾巴勒的殷勤款待。在一次宴會中,塔拉爾德當着馬爾巴勒和英軍諸將的面,感嘆法國士兵是世界上最優秀的軍人,馬爾巴勒頓了一下,然後禮貌地回答:“我想,閣下所指,是除了能有幸擊敗這些勇士的軍人之外的人吧?”年底,塔拉爾德元帥和馬爾巴勒同車回到英國,然後在諾丁漢城堡里關了8年,在這段做戰俘的期間,他還教會了他的看守如何製作法式麵包和刺繡花邊。1713年他被釋放回法國,路易十四仍然不失禮貌地歡迎他,但是塔拉爾德此後再也沒有帶兵。

這場會戰,集中體現馬爾巴勒的作戰風格,在看似蠻幹的正面強攻中打出節奏,調動對手,然後看準時機,一擊奏效。歐根和馬爾巴勒配合默契,第一次合作,就奠定了整個戰爭的勝局。巴伐利亞全境被占領,選帝侯成了流亡者,法國宮廷也徹底放棄了勝利的希望。儘管此戰之後,戰爭又進行了8年多,其間頗多起起落落,但是路易十四戰鬥的唯一目的,其實只是爭取一個比較有利的和平條件而已。可以說,西班牙王位繼承戰是整個歐洲勢力均衡的關鍵,而布倫海姆會戰,則是決定這場戰爭結局的樞紐。

3。 1706年戰局 拉米雷斯戰役和都靈戰役

1704年布倫海姆戰役之後,巴登親王也順利地攻下了英戈爾施塔特要塞,但是恐怕他一直也沒有能原諒歐根和馬爾巴勒在布倫海姆戰前把自己打發走的行為,始終對錯過勝利的榮耀耿耿於懷。此後不久,各國軍隊進入冬季營地,作戰季節結束。

1705年戰局沒有重大事件發生。奧地利皇帝利奧波德病死,皇太子約瑟夫即位。馬爾巴勒和歐根分手,歐根回到維也納,又被派去指揮意大利戰場,但是仍然兼任戰爭會議主席,所以不得不前線首都兩邊跑。這時法軍意大利戰場的總司令是能幹的范多姆公爵元帥,跟歐根差不多可以棋逢對手,歐根還是面對軍餉的老問題,不勝其煩。馬爾巴勒一直和歐根保持通信,甚至還出使柏林,用英國的戰爭經費招募8千普魯士軍隊,送去北意大利戰場增援,並且籌劃了一筆款項,專門援助意大利戰場的奧地利軍團。英國和荷蘭的金錢,使奧地利的戰爭努力得以繼續下去,不至於破產。到1706年,歐根的北意大利軍團中,一大半(2萬8千人) 都是由英國付餉的。

1705年的馬爾巴勒,最初是和巴登親王進攻法國的摩澤爾河流域,但是巴登的作戰比以前更加消極,可能因為仍然心存怨恨,也可能因為謝倫堡戰役中的腳傷久治不愈,使得心情不好。事實上,“侯爵的腳趾頭” Margrave’s toe,後來在英語中成了一個諺語,最終要了他的命。

萊茵河、摩澤爾河流域打不出什麼名堂,北方尼德蘭戰場荷蘭軍總司令歐弗柯克(Overkirk)又向馬爾巴勒求援,馬爾巴勒6月回兵荷蘭戰場。曾經有一次,馬爾巴勒讓歐弗柯克成功地引開法軍司令維勒洛依元帥,突破法國的布拉班特(Brabant)防線,並擊敗1萬巴伐利亞和法國聯軍,但是荷蘭基本上還是不願意積極作戰,因此也沒有什麼大的作為。

到1706年作戰季節開始的時候,路易十四看到去年一年反法同盟國在戰場上無所作為,命令各戰場法軍統帥積極進攻,想用幾場勝利來積累籌碼,換取有利的和平條件。這一年,法軍有4個集團,東北部尼德蘭戰場6萬人由維勒洛依元帥指揮,正東方摩澤爾河軍團司令維拉爾斯元帥率領6萬法軍,再向南馬爾森元帥指揮3萬法軍守衛阿爾薩斯,在意大利戰場則是范多姆元帥統領全局。1706年路易十四的開場不錯,4月間范多姆乘歐根親王在維也納,還沒有返回戰場的機會,發動並取得Calcinato戰役的勝利,歐根趕回意大利穩定局勢。5月,維拉爾斯元帥又擊敗了巴登親王的萊茵河軍團。受這兩次勝利的鼓舞,路易十四命令維勒洛依的尼德蘭軍團6萬人從魯文(比利時歷史文化名城)進攻,向馬爾巴勒挑戰。馬爾巴勒正擁兵6萬2千人,對一貫消極防禦的維勒洛依來攻頗感意外,但是非常高興,因為這樣,就給他提供了一個在戰場上壓倒敵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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