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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好, 回國更好
送交者: Gadfly 2004年02月09日17:45:28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hi, folks, long time no see, this one is good, FYI.

出國好, 回國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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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2-04
文/王詩成(加“宀”)
  記者採訪時常會問我“為什麼選擇回國?”朋友們知道這對我來說,不是一個有趣
的問題,他們有時會問“回國後滿意嗎?真有成就感嗎?”在此,簡要地回顧一下我出
國回國的前因後果,既回答了上面的問題,也算是對自己人生一個方面的總結。
  1968年8月8日,15歲的我去農村插隊。三年後,“知青”組的同伴們因招工、上學
、結婚紛紛離去,只剩下我一個。少了聊天的人,便讀書,讀上了癮,還交了幾個讀書
的朋友。那時白天或揚鞭催牛打穀場上,或竹蒿一竿於鳳陽河中,更多地則是在水利工
地揮舞明晃晃的鐵鍬。晚上總在墨水瓶做的小油燈下讀書,反覆讀毛澤東、司馬遷、李
杜、恩格斯、牛頓、康德、赫胥黎等人的著作,還有很多數理文史方面的教科書。
  每年農閒時節,我都要去上海小哥處住上幾個周,主要任務之一是逛福州路舊書店
。沒有老師,沒有考試,不求甚解,其樂融融。這種樂趣多少反映在1998年8月8日的一
首詩中:
     三十年前一燈油,
     彼時年少不知愁。
     寄身書海無窮樂,
     窗外明月正當頭。
  雖然後來我有機會到過60個國家,廣泛地接觸了這個豐富多變的世界,但回想起來
,我的世界觀還是在一邊與老鄉“汗滴禾下土”,一邊與哲人進行思想交流的插隊生活
中形成的。農村近十年的特殊環境在造成我許多缺陷的同時,也使我成為一個富有基層
平民意識和不隨波逐流的人。
  當然,隨着年齡和見識的增長,不甘就此“日出而作,日落而讀”的念頭漸漸萌生
。幸運的是,改革開放的新時代來臨了。
  1977年夏天,我到北京看望大哥,坐332路車去頤和園,看見“北京大學”四個字,
就跳下車進入校門,當時我腦子裡正在想一個數學問題,就是六個人在一起,假如沒有
三個人兩兩認識的話,一定有三個人兩兩不認識,因為當時想着這件事情,碰到一個老
師就問他,他說你去問姜伯駒。
  我在北京大學20樓見到數學家姜伯駒(他在四年後成為院士並始終是一個盡職盡責
的人民教師)。在他的鼓勵下,一年後我進入北京大學,成為北大“文革”後首批研究
生。1981年我畢業後留校,同年姜伯駒作為首批“文革”後訪美歸來的學者,帶回了國
外低維流形研究的近況,引起了我的興趣。當時系裡決定選一批青年教師出國深造,以
開闊眼界,縮小國內外數學研究的差距,我有幸得列其中。從未考過托福和GRE的我,1
983年秋天到達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那年我正好30歲。
  我的博士導師在拓撲學方面做出過重要貢獻,眼界很高,對我這個英語很差,科班
訓練不足的學生不太感興趣。那時,我在國內已經是一名年輕的研究生,而在美國,一
些優秀的數學人才30歲時不僅拿到博士多年,而且成果纍纍。
  我的自信心有些動搖,但我還是經過努力,在第一年通過博士資格考試。第二年作
為交換學生訪問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並參加了位於伯克利的美國國家數學研究所的低
維流形年活動。伯克利是世界數學中心之一,低維流形年活動匯集了全世界這方面的專
家。那兒的濟濟人才讓我感到了更大的壓力,那兒的學術氣氛也使我受到了極大的鼓舞
。我終於決定選擇“三維流形”作為研究方向,並在第三年進入角色,讓我的導師刮目
相看。
  讀博士學位時,我在紐結的手術和流形的復迭上做了兩項引起注意的工作。前者迅
速為一批人所推廣和深化,並為美國數學家高登在1990年京都國際數學家大會的45分鐘
邀請報告中作為一個定理介紹過,我本人也應邀在美國數學會低維流形專門會議和南加
州拓撲會議上分別報告了這兩項工作。 這些工作直到今天還有人引用。
  我出去的時候,腦子裡沒有想太多的事情,除了想能夠在外學到更多的知識,見到
更多的自然和人文風光之外,想的就是畢業後要回來好好工作。所以選擇回國對我而言
是自然的,如果選擇不回來那才是比較艱難的。但那時更多的留學生選擇不回國或暫不
回國,引起了我的感慨和思考。記得很快到了1988年8月8日,距插隊已整20年,到美國
也快5年,那時我正在伯克利訪問,忽憶《紅樓夢》中詠元春的曲子“二十年來辨是非”
,步原韻和詩一首:
      二十年來辨是非,
      十載耕讀欲何為?
      五歲識得西洋景,
      明日環球把家歸。
  一年後,我完成第一次環球旅行回到北京大學工作。途中遊覽了歐洲、非洲、亞洲
的二十餘國,並登上了非洲之巔乞力馬扎羅。1989年8月13日從新疆紅其拉甫山口入境,
我見到了神往已久的巍巍崑崙山。
  回國轉眼快14年了。人生在世,快樂和煩惱老是形影相隨,成功和失敗也常結伴而
至。若把所有這些都歸結為回國(或不回國),則同時庸俗了問題和答案。我想要具體
說幾點我看重的東西,也真正是因為我回國才能得到的。
  按我回國時流行的說法:“回國就是離開了科學研究的前沿。”但事物總有兩重性
,在前沿,既有可能直接領會大師的精神,緊隨巨匠的步伐,做出重要的工作,並及時
得到承認。也有可能總是待在大師的影子裡,或者被前沿多變的潮流沖得暈頭轉向。經
過前沿的薰陶,回到相對安靜的北京大學,給了我更多獨立思考的機會,慢慢地一些新
鮮的問題和想法出現了,對我此後十多年的研究工作起了決定性影響。
  每個上了點兒年紀的成功者,都有白髮老將回憶當年金戈鐵馬的日子。對我而言,
這些日子既不是在美國的某個大學,也不是在歐洲的某個研究所,這些日子就是自己回
國後十多年來那些在燕園小路上往復徘徊進行思索的時光。伴着湖光塔影,伴着春花秋
月,靈感的火花常常閃躍。發現了浸入的本質曲面不能在有限覆疊上提升為嵌入的第一
個例子;創立了圖流形的覆疊不變量;開始了三維流形間映射的系統研究。不僅使得這
些人們關注已久但又沉寂多年的課題再起波瀾,激發了後來的許多工作。並以此為契機
,贏得了來自中、法、德、澳、俄、美、加、日的二十餘位合作者,成功地走出了一條
立足國內積極開展國際交流的路子。
  回國還給了我什麼呢?我好週遊,好登高。1993年我40歲,上過的高山有勃朗峰和
乞力馬扎羅。人在這個年紀常常不存登得更高的奢望,但就在這一年我成為北大山鷹社
的一員,並登上了海拔7546米的慕仕塔格峰。這不僅是一個新的高度,也是我生命中的
一個里程碑。慕士塔格的錘鍊使我能在1996年1月登上南美最高峰阿空加瓜,並在同年6
月登上北美最高峰麥金利。從此我也有了一批年青的登山朋友,登山本身連同這些年輕
朋友們的朝氣和友誼,一起成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回國才可能結識北大山鷹社,她不
僅給了我在更高的地方觀察世界的機會,還在我已不年輕的生命中注入了新的活力。
  值得一提的還有,我年輕時即被新疆的遼闊、美麗和歌曲“我們新疆好地方”所吸
引,希望能為新疆做點事。歲月匆匆,一直難有機會。不曾想,在西部大開發的進程中
,北京大學和石河子大學有了特殊關係,使我能在去年秋天到石河子去教課。我內心的
滿足可從去年年底給友人的信中看出:“石河子的秋天真是明淨,我的課排在晚上,白
天備課或想問題,屋裡輕輕地響着手鼓和都塔爾奏出的音樂。黃昏時便到空曠的地方跑
步,想到北京已是星月滿天。”
  最後一點怕是老生常談了,但卻是我的心裡話:絕大多數人總是平凡的時候多,要
想在有限的人生中多一點不平凡, 應該投身於一項不平凡的事業。就我而言,加速中華
民族不可阻擋的偉大復興便是這樣的事業。我的回國使我更為直接地投身於這一不平凡
的事業,當然也就多了一點成就感。
作者簡介:1953年生於江蘇,北京大學數學系教授。留學美國,並訪問過歐、亞、澳和
南北美的幾十所大學和研究所。獲得1994年中國青年科學家獎、1997年度國家傑出青年
科學基金、1997~1998年度中國數學會陳省身獎、2001年度國家自然科學二等獎。
來源:《神州學人》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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