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交者 : 蔡無鹽

不知道現在算不算廣州的冬天，昨天感到有點冷，今天加了件羊毛衫，感到有點熱。 上午在家裡糊弄完一篇稿子，到辦公室，看了會報紙，然後決定去吃飯，決定去吃熱湯麵，遇見兩個同事。 在飯館坐下，我要了一碗麵一盤菜，正在吃，一個女人領着一個孩子過來，端着碗，要飯。我的面只夠我吃，於是掏出5塊錢，遞給那個女人，讓她去買飯。我不知道我的話她聽沒聽懂，反正她說的話我聽不懂，她穿着少數民族的服裝，不知道來自哪裡。 3分鐘後，另一個女人領着孩子端着碗走過來，碗裡有一些米飯，我給他夾了一些菜。 吃完飯，菜還剩下一些，同事的飯也剩下一些，第一個女人領着孩子走過來，老闆過來阻攔，在我的同意下，女人把剩下的飯菜倒到了自己的碗裡。 老闆對我說：你們不能這樣。你是好心，可是她們天天來，我們沒辦法做生意。 我順着老闆的手指，看到馬路邊座着三個女人，每個女人都帶着孩子。不知道她們是哪裡人，也不知道她們的男人幹什麼去了。

早晨，老婆醒來，告訴我今天美院講新課，她先走了，讓我送兒子上幼兒園，不要忘了喝牛奶。 給兒子穿衣服，兒子說，沒有巧克力了。我說，爸爸下班了給你買。兒子看見地上的史努比畫冊說，我的小狗狗。我說，你不是要把它送給王蕾嗎？兒子說，我不喜歡王蕾了。 畫冊是我昨天從辦公室拿回來的，因為有人找我寫書評，於是書理所當然的成了我兒子的玩物。我還要了另外一本史諾比，估計今天能夠送過來。

總是有人告訴我，對那些乞丐的憐憫是一種矯情，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但是他們沒有告訴我，面對一隻伸過來的空碗時該怎麼做。 在城市裡住得久了，我知道有許多人在街頭要錢，一般情況下我是不給的，除非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然而，當碰到向我要飯的女人和孩子，我不知道怎麼做。因為他們只是要飯啊，即使那飯在城裡人看來不乾不淨。 我的兒子在不高興的時候喜歡把手邊的東西扔到地上，有時候，碰到我也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扔巧克力或者其他食物，我就讓他揀起來自己吃掉。老婆說那不乾淨。我沒有教育我兒子什麼勤儉持家的大道理，我只是不喜歡他扔食物，書扔在地上揀起來還是書，食物扔到地上就變成垃圾了。

其實，我和兒子與她們的區別只是在於，我能夠在想吃熱湯麵的時候吃熱湯麵，兒子能夠在想吃巧克力的時候吃巧克力。 我在工作和寫一些垃圾書評，讓老婆去美院學畫畫兒子上幼兒園，她們的男人，肯定也在某一個地方想辦法掙錢。我沒有力量憐憫她們，我所做的，只是把自己沒有吃碗的飯菜給她們，如此而已。

前段時間，曾經問沈宏非，廣州什麼地方的法式麵包和越南菜好吃，沈宏非說都沒有。 那天遇見一個對廣州飲食比較熟悉的女孩，問她同樣的問題，她說可以到某某酒店的某某層。 我的記憶力不好，對廣州也不熟悉，可以說兩眼一抹黑，最終沒有記住那個酒店的名字。不過，它應該是廣州很有名的酒店吧。

在廣州這個陌生的城市，每天，我在掙錢養活老婆孩子，然後，打聽哪裡的法式麵包和越南菜好吃。我想，我是幸福的。 想起以前，在一個北方城市，一天早晨起來，大學飄飄，看見樓下凍斃的老乞丐，那時候，我還能想到給另外一個國家另外一個城市的另外一場雪寫點文字。現在，我只是習慣於寫點書評，換一些買巧克力的錢，再過一些年，我也將像那個老乞丐一樣，怨恨雪，懷念熱湯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