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皇城底下
文/老蛋
北京的房價高，實在是高，有多高，說出來，讓全國人民都嚇一跳，均價六
千多元，六千多是個什麼概念呢，以一個普通農民人均一千多元的年收入來比喻，
六年不吃不喝可以買一平米的低介，一平米是什麼概念呢，有鄉村生活經驗的人
知道，也就一個雞窩那麼大吧。
以一個工作生活在北京的小資，每月入賬五千元，除掉每月買內衣內褲外
套鞋襪，快餐和地鐵車票還有牙刷牙膏，紙巾安全套，盜版光盤，朋友小酌，北
京原住民有祖上積德留下的房子就好過多了，外地來京人員就還得交房租，偶爾
再多泡幾次吧也就沒有了。
這樣，在偉大首都北京買房子是沒有可能的。除非，你有發橫財的機會，當
然，首都北京什麼東西都價高，那麼機會也就多，比如說裝飾城裡的那些大小老
板，輕紡城裡的操着溫州口音的經營者，汽車城裡的車行老闆，當演員，搞出版，
投資商，文物商，書商，官商以及開大小飯店旅館等等各行各業都有發達的機會。
這些人了不得，且不說有什麼奮鬥和發跡史，單就說能在北京四環以內買得起房
子，就令人肅然起敬，百分之一百的成功人士。
要說，北京的好處，多了，地鐵，立交橋，高樓大廈。老有人說，不來北京
不知道官小，其實不來北京不知道錢少，隨便點幾座立交橋，就抵上一個小城市
一年的產值，地鐵每伸出去幾公里，就是一撥小城市的全部的稅收，隨便數一條
環線，就夠無數人奮鬥幾輩子和幾十輩子才能賺得出這價值來。那個投入巨資的
城際列車為了解決北京上下班的問題得讓中小城市的管理者能把眼珠子都給羨慕
出來，通常，解決城市居民上下班，就多買幾輛公交車就行了。要知道天津修一
條輕軌，是老城區到天津經濟技術開發區的城際列車，讓廣大幹部群眾好一陣子
狂喜，激動得就快要上街狂歡了，介嘛玩意，總算是有了個國際化的家當了。
看着北京的環線，二環，三環，四環，五環，六環，有人說，再修就修到
天津了，所以有人出了個主意叫大北京的概念，什麼叫大北京呢，就是把天津劃
成偉大首都的一個區，這樣，北京就當之無愧是世界第一大城市；也有人說，這
一環又一環地修，修到十環正好是個靶子。
這樣大的一個北京城，一個中國風水最好的地方，一個最有濃郁文化氣氛
的國際大都市確實是很多人嚮往的地方，數十年來，如小時候嚮往北京天安門一
樣。
不過，沒錢你再嚮往也沒戲，北京的大部分購房者都會買在四環以外。這
樣，一個局面就出現了，最成功人士就住在靶心裡，以此類推，越往外就越不成
功，由老資到小資再到貧民。
這些年興起了一些房地產品牌，不光將房子賣得有聲有色，而且在經營觀念
和態度上讓廣大幹部群眾耳目一新，爬上了珠穆朗瑪峰接着再攀乞力馬扎羅山，
驗證那句老話，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還有的別出心裁在首都搞出個SOHO讓
人趨之若騖不說，竟然還花大筆的銀子將實驗建築蓋到了長城腳下，參加了威尼
斯雙年展。在中國的房地產史上留下了自己名字。當然，也有人沒什麼道理，光
知道蓋房子，房子蓋出來了，不懂得那是得賣文化，而不光是賣房子，所以干賠
的也比比皆是，成功的畢竟是少數。
很多著名的品牌在祖國各地不光成為房地產文化的象徵，更成為身份的象
征。
但，北京卻並不太認同這個身份感，也不太認同你所創造的房地產品牌，別
說你爬上珠峰，你就是爬上月亮，首都人民也不會覺得你的房子是個品牌，別說
你在長城腳下搭幾個怪房子，你就是像黃永玉老先生把房子蓋到意大利，也不會
從內心裡認可你所創造的住房文化。真的，這麼說有點刻薄，得出這個結論我也
很無奈，因為你知道，北京有着最牛的房子，故宮，皇上家的宅子。
這個，誰比得了。
所以，在北京，是不會有什麼如雷貫耳的牌子的。這個牌子已經做到了極
限，無人能超越。就像齊白石畫的那個大蝦米，你說想比他還畫得高，絕對沒戲，
沒有人比他畫的再高了。就已經到頂了。
北京人因了這個緣故所以不太追求房子的字號。但北京人在乎一個東西，
水。
只要是有水的地方，哪怕是個臭溝臭渠小坑什麼的，就算是個小噴泉，也讓
首都人民愛的不行。是啊，北京缺水呀，錢直接從北京印鈔廠印出來就成了，流
通到外地的從銀行一划就過來了，水怎麼辦，江南水多，我的那個幹了一輩子地
質工作的爹，一九五幾年從北京分配到祖國各地的時候，聽說南方遍地是水，有
水的地方裡面就跑着魚，為這個我爹毅然來到南方，確實，南方哪都是水，搞得
我小時侯數次差點在水塘里或者小河裡溺斃，北京的少年兒童就沒有這個危險了，
根本就沒什麼水，密雲水庫的水越來越少，沙塵暴越來越多。由此也驗證了物質
決定精神的唯物主義邏輯，南方人沒見過大世面，但不缺水呀，北京人整天見世
面，這水可是頭疼的大事，南水北調也不是一兩天就能調過來的，那是一尺一尺
地從千里之外的南方挖過來的。那得什麼時候才能挖到北京呀。什麼時候才能讓
首都人民喝上曾經差點淹死我的這甘甜的一江春水呀。
北京好房子確實多，要說好房子我看最好的還是北京的四合院，有的院裡長
着百年的大樹，夏天樹下一坐，那就是房地產廣告裡說的人居。是最高境界，跟
二鍋頭或者洋酒喝到正好的感受一樣。首先，那樹得長一百年，房子也是百年以
上，這可不是泥瓦匠和房地產設計師就能造的出來的。
我看雜誌上盛讚過北京最牛的住宅裝修提到過房間的牆面上用整張整張的牛
皮蒙出來的。我猜這八、九就是意大利設計師的主意，我一直就不理解中國人為
什麼那麼痴迷意大利的設計師，意大利無非是文藝復興時期出過若干影響人類文
明進程的藝術大師，但並不意味着意大利的設計就如何了得，就像我爹是個鑽探
高手，一輩子在地球上鑽洞無數，多難的井都打過，而我作為他的最直系親屬，
他兒子，卻對鑽探一竅不通，連自己的鼻孔都挖不乾淨。我祖上在明朝時做過鎮
守邊關的將軍，而我作為他的後代卻絕對是個怕死鬼，連橫穿馬路都不敢。所以
按照這個理論，千萬不要相信意大利的設計師，現在的意大利盛產皮鞋和服裝什
麼的，做皮鞋的是什麼，就是皮匠，皮匠和裁縫才能想出這樣的主意在牆上蒙牛
皮。如果不是意大利設計師的想法，那也是設計師受了意大利設計師的皮匠理念
而萌生的設計思路。
不值一提，不倫不類。
祖上給我們留下了很多東西，很難突破的，能突破的幾十年幾百年才能出一
個這樣的大師，所以對大多數人來說，繼承就可以，就好比天下文章一大抄，幾
萬個漢字被無數人來回組合，很難說你的文章就是獨立原創，你的觀點和行文風
格肯定會受到別人的影響，但關鍵是看受誰的影響，你要是受意大利皮匠的影響
就不可原諒了。
如今的建築千變萬化，但對大多數老百姓的房子來說，基本上都是火柴盒那
樣的房子，密密麻麻，能像中央電視台那樣請國家大腕，花無數銀兩設計新樓的
畢竟少數。所以未來，很難想象全中國都是火柴盒似的城市，至少對我國的旅遊
業都是打擊，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媳婦不能是面孔換着看，大多數都是應該有
特色和區別的，比如說到了偉大首都北京，想看的就是有着北京特色的房子，看
盒子樓，全中國有的是，看別墅也有的是。看六層小磚樓，有的是，看大板房，
也有的是，高樓大廈，哪裡都有，別說看立在那裡的大樓了，連立在那裡的大樓
讓民航客機撞倒的樣子都見過。所以，北京蓬勃發展的房地產設計不會出現什麼
創新了。有人說 SOHO算不算，我說，那哪能算，那是大鴿子窩。
吉隆坡有很多高樓大廈，雙子座下有中式的寺廟和清真寺和印度風格的建築
等等，四個民族在那個國家裡不斷突出着自己民族的風格，真是讓人感動。有一
座，你能清晰地看到每一個窗戶，每一個局部上都烙着強烈的伊斯蘭文化的風格。
但你看那樓卻如此地現代感，又如此地帶着文明的痕跡，就如同我們的北京飯店。
不過，很多東西說出來就完了，就無法超越了，就好比我們的北京飯店，在中國
不可能再出現一座北京飯店那樣的建築了。就好比日本的安藤忠雄，他的水泥本
色在眾多地方被模仿，卻都仿得語無倫次。
其實，很多東西還是離廣大人民群眾太遠了，真正時尚的東西，除了北京
飯店、故宮、吉隆坡的高樓以及北京城裡乃至世界各地攜帶了人類文明痕跡的建
築，還有一樣東西在我們心目中和這些一樣高大。
那就是，農舍五間，不官不商，良田十畝，水井一口，門前小河一條，健
康矍鑠的老爹老娘一對，原配的大姑娘小翠一個，聰慧無比的女兒桂花一個，燈
下讀書的書生老蛋一個。
離最近的化工廠十萬八千里。
是為真時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