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破(九) |
送交者: 建议看医生 2003年08月09日21:48:04 于 [新 大 陆] 发送悄悄话 |
东风破(九) 林珂那晚的微笑如此美丽以至于我发誓要永远铭记在心,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林珂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跟前,我们的脸贴的很近。 她的脸上好象有泪痕。 长久以来我曾以为林珂是千面女妖,风姿无限中独缺梨花带雨。于是我惊讶地伸出手,我很想替她搽去滚落腮边的那几颗晶莹。 但是我的手被猛的打开了。 “陈子豪,那个女人是谁?!”昏黄的光线下我看到林珂脸上的绝望。 “林珂,你听我说。”我惶急起来,可能是林珂太严肃的情绪吓坏了我。 “陈子豪,你没听懂我的问题吗?我问你这个女人是谁?”林珂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她的问题。 “林珂,”我扶住桌角,“我可以给你解释,可你一定不会相信的。其实就是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到底在做什么。” 林珂不说话,但她的沉默却像山一样压迫着我,以至于我呼吸困难。 我无限艰难地对她叙述了我对兰花的迷恋以及兰花妖在我体内种下的那个蛊。除了小裴和肖明伟的纠葛,所有和小眉有关的事全部和盘托出。 最后我说,“我选择坦白因为我不想失去你。至于你信不信,我没有办法,也没有证据。” 林珂抱着肩膀,眼睛里全是笑,“陈子豪,你真是让我长见识,男人的厚颜无耻到了你这个地步也真不容易。你把我当傻瓜还是三岁的小孩子?!” 林珂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电脑,“陈子豪,这些照片都是你偷拍的吧?你晚上去偷窥一个女人,对了,按你的说法应该是什么兰花精灵,你要我怎么往纯洁的方面想?!” “林珂,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试图想和她发展些什么。我只是试图去理解她,就像理解兰花一样,这其实也是在理解我自己。”也许是太理亏的原因,我开始语无伦次。 “理解?用偷窥去理解一个女人?看她毫无戒备地在你面前脱衣是不是很有快感?陈子豪,建议你去看医生,你变态的不轻!”林珂说完,抓起手袋,向门口走去。 “林珂,”我本能地感觉到这次我真的要彻彻底底地失去她了。曾设想过无数种分手的方式,但若以今天这种方式结束,我将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死死地从背后抱住林珂。满怀都是我熟悉的温热,她头发里我太习惯的香味一下子唤起了往日的柔情种种。 我很想把她扳过来,然后给她一个足够热度的吻,即便短如刹那。在全世界的喧嚣里,在死亡之夜面前,如果她愿意,亦可以长如一生。 “林珂,你不要走!”我竟开始哽咽起来,“你知道我迷失了太久,也许这对于我是个回头的机会。给我一点时间和空间,让我把心魔赶走!” “陈子豪,”林珂的声音虚弱而又飘渺,缠缠绕绕,声音嘶哑的像是在做一场梦,没有醒来,却透着无比坚定。“我曾经幻想过你和别的男人不同。你知道吗?认识你以后,我只和你一个人在一起,没有过别人!” “睡觉前我会突然想起你说过的某一句话,还会在意用头发戒指算出的缘分。半夜会想你在做什么。还忍不住发短信给你,写了很长情话最后却删掉。” “陈子豪,你明白我对你除了性,还有别的东西!我只是一直没勇气告诉你我多渴望你,因为我怕你会腻,会因为丧失全部的趣味而突然离开我!” “认识了你多久我就心疼了多久。我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故做潇洒偷偷地爱你。现在既然爱到了藏不住这个秘密的时候,我想我也应该离开了!” 我抱着林珂,浑身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没有想过林珂对我的感情居然是这样的。 林珂奋力挣脱我的怀抱。 我拦不住她。我知道她去意已决。 我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听到外面汽车发动的声音,也许我还听到林珂泪流的声音…… 我捂着脸瘫倒在地毯上。 如果说因为失业我失去了小月,那么现在我因为什么失去了林珂? 我一直以为自己在追求伟大纯真的爱情,可为什么总是要到分手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爱上? 彻底失去林珂的日子里我陷入了疯狂的堕落。工作以外,酒和女人让我停止思考,停止悔恨和停止思念。 有时候坐在客厅里瞪着电视,里面万头攒动,永远有人在做爱有人在告状有人在逃离有人在死亡,那是另一个陌生的世界。躺在床上,睡眠也变的陌生了,拒绝自己的融入。这时候世界会集中在一个念头上,手机里有一个号码,按一下“talk”键,就能听见那个温柔又冷漠的声音。然后,可以很轻松地,问问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然后告诉她今天晚上自己特别特别想念她。 可是我没有勇气。 我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我只会躲在黑暗处偷窥一个陌生的女人。 我用长镜头去接近这个兰花般的纯净女人。这在我看来是我邪恶生活里唯一可以接触“真”的机会。 镜头里我触到这个女人的忧伤。有些时候,我甚至放下相机,久久地坐在那儿,空气里飘荡着她的气息,一如我找不到方向的灵魂。 我相信我们必在前世的某个时段某个地方相遇,在那里她是一株柔弱清丽的蝴蝶兰,而我在她的面前被种了那个兰花妖的蛊。 我对她并无情欲,甚至我也从未想过要介入她的生活。 然而我们都是凡人,我们控制不了自己的命运。 我没想到那天他们会剧烈地争吵。长镜头里我看到肖明伟甚至扇了她一记耳光! 肖明伟走后,我看到她长久地发呆,她甚至打碎了几个碗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 我很想走到前门,光明正大地按门铃,然后走进去替她打扫那些地上的碗碟的碎片。 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是个无耻的偷窥者! 但是第二天我还是决定有所行动,毕竟那个女人看起来是个绝对的弱者。 我给肖明伟发了一封匿名信,小眉被打的那张照片放在附件里。 信里我警告他,如果他再打人,我就把这张照片放在网上公开。一个体面的大学教授一定会在意这样的效果。 肖明伟竟然给我回了信,他在信里约我单独见面。这是在向我公开地挑战! 我想了一刻钟,最后决定赴约。 约会在一个很冷清的酒吧。不知道肖明伟为什么约我在酒吧见面,既然我们俩都决定那天Non Alcoholic。他要了Yellow jacket,我则要了Pac man。 那天天气也不好,很冷,还飘着雨。酒吧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 “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你。那张纸条也是你写的吧?!”这是肖明伟的开场白。 “你到底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肖明伟比我预料的要干脆直接的多。 “第一你好好对待你太太,不许打人!”我顿了顿,“第二你离童裴远一点!和你比,她只是个小孩子,你应该知道一个advisor的权限应该到哪儿为止吧?!” 肖明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讨厌他的目光。 “首先我可以告诉你我和童裴之间没什么。她只是我的一个学生,我们谈的比较投机而已,确实涉及一些学业之外的话题,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懂得什么是适可而止。童裴可能有一些想法,但那是她的事情,对不对?” 肖明伟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要不是我亲眼见到小裴的不能自拔,这会儿,我可能真要相信他的清白了。 “我之所以来这儿和你谈,真正的原因是为了我太太。”肖明伟喝了一口饮料。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他又用那种讨厌的眼神盯着我看。 “什么关系?!”我吃惊不小,没想到他会问我这样的问题,“我不认识你太太!” 笑容在肖明伟脸上一点点地绽放,“不认识?不认识花这么大功夫拍照片,还替她强出头!” “是男人就应该坦荡是不是?我只是想更了解我太太而已。”肖明伟非常镇静轻松地说,“我和我太太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了一段时间,还有年龄,环境的差距,我其实不太了解她。” 肖明伟从包里拿出那张照片的打印件,“是晚上拍的吧?我吃完晚饭以后你来我家和她约会是不是?” “你!”我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想,我激动地双手扶住桌子。杯子里的饮料因为我的震怒而跳跃起来。 “你怎么能这么怀疑你太太?!” “我早就怀疑她另有男人,现在不过做一个事实判断而已。而且我还很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肖明伟用手指抚弄着杯子,“我不在家的时间很多,你们应该很有机会。” “你!”我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姓肖的,她是你太太,你这么侮辱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肖明伟波澜不惊地坐在原处,“不关你的事,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还有你不是说不认识她吗,还这么为她说话,合常理吗?” 我双手死命地按着桌角。肖明伟的话有道理,我无法用常理来解释对一个不认识的女子的关心。天下除了我自己还有谁会信那个兰花妖的故事。 肖明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你放心,就是为了我自己的面子,我也会好好待她和孩子的。” “你把底片给我!” “你做梦!”我想一个如此恶毒,捕风捉影怀疑自己太太的人如何会善待那个孤立无援的小眉? 那张底片是我唯一可以用来保护小眉,发起反击的武器。 我抓起大衣,扔下一句话,“你好好对她,她有什么差错,你就等着出名吧!” 肖明伟坐在那里喝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饮料,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镇静。 可我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他的手在哆嗦。 我继续着乱七八糟的生活。 是谁说的“鬼神虽恶,亦何尝不许人自新哉!”?我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那天下班看到屋子里亮着灯。 一定是林珂,我的心一阵狂跳,她原谅我了? 我发誓这次一定不会让她从我眼前再次伤心地跑开。 我可以立刻去买玫瑰,戒指可以等到明天早上…… 林珂穿着很整齐地坐在客厅里,头发向上贤淑地挽着,脸上是体面高雅地淡妆。 可是林珂冷漠地避开我伸出的手,“陈子豪,你别误会。我来是给你看这个的!” 林珂说完,递给我一个黄色的大信封,“我出钱替你查的。好好看看吧,看看你的那个兰花女子是不是比兰花更圣洁?!” 我哆哆嗦嗦地接过那个信封,冥冥中我再次感到洛厄斯玫瑰诱惑的召唤。 林珂在我发愣的当儿打开门走了出去。她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 我把那个信封放在桌子上,却没有勇气打开。 因为我知道如果打开了,那个兰花的梦就碎了。 没有了梦,生活就会回复到抽搐和无能为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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