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沈少白輕手輕腳繞到蔡逸凡斜對面的一棵柳樹下，看着蔡逸凡站在樹下發愣，又時不時回眼瞥幾眼。蔡逸凡左等右等，不見他來。沈少白笑着臉兒，輕咳一聲。蔡逸凡尋聲看見他在笑，臉驀得燒熱，忙一轉身，就想要走掉。

沈少白趕忙跑來，道：“我試試你有沒有警惕心。”

“我才沒你那麼多心眼呢。”

“到那邊坐會兒？”

“不了，我在這兒等你，就想對你說，我要回家了——你也快回家吧，在報社，你家人就給打電話催你來着。”沈少白一時語塞。他明白蔡逸凡在試問他是否有妻子，他是有的，但他不願意承認，更不願意讓蔡逸凡知道。蔡逸凡見他不說話，大眸子一張，望了望了遠處，對他說：“謝謝你請我吃飯。再見。”說罷，挺身走掉。

沈少白追上幾步，蔡逸凡腳步更快，他便拉下，不好意思再追，只在後邊兩三米遠處跟着。她在前邊走。他一直後邊跟。他倆穿過七一路，拐入倉庫路，走進一片法國梧桐蔭下。濃郁的梧桐蔭，像烏雲飄蕩。燈光與月光，在縫隙里透下來，若幾束金亮的雨。這邊路上，行人很少，幾乎沒有車輛。她在前邊走，他在後邊走，彼此能聽到足音。忽然，她在一片濃蔭下站住了，她回過臉，一雙大眼盛滿盈盈的秋水。他走過去，離他很近的站定。她垂下頭，他能聞到她發梢的清香。

他叫：“逸凡。”

她輕輕“嗯”了一下，雙手絞着。

他又往前走了半步，她慌慌退後。

他伸出雙手，她膽怯萬狀，一掉頭跑掉了。
      她跑到一片燈光里，低垂着眼，也不回臉，轉進一片樓宇內不見了。

他走過去。

那是一大片家屬院。院門口，一盞稀稀亮亮的燈下，蹲着幾個下棋的人。他遠遠望到裡邊，根本不見蔡逸凡的影子；他抬頭看樓上的窗，哪一扇是她的家呢？一片片枯葉盛着宿雨，間或“啪啪”往下掉着。不經意，竟然有些秋意。時節已近八月底，忽然，沈少白有種預感：蔡逸凡再不會來報社，再也見不着她了。一時間情難自禁，哼出一些殘句出來——

明明好好的，咋兒說跑就跑了

白認得你了，這顆心，這輩子

總要生生撕碎才心甘。小城裡的

秋，空了  越來越遠的天，抹一縷

雁聲，更涼了。

大門口一株樹

她流淚。咋就突然流淚了，一片片

滴進逝去時光里一去不回頭

真不理我了

說錯話了，不行就化做一縷雲

倏地散盡，或者螢火蟲兒
在你的清芬中上下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