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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强口述自传 第二十五章 战地轶事
送交者: 文强 2005年03月30日18:59:50 于 [新 大 陆] 发送悄悄话

第二十五章 战地轶事

我先讲一件任东北行营督察处处长时的事情。 抗战一胜利,林彪带着大概一万多人守着山海关,李运昌也有一万多人,和林彪一起堵住山海关打,不许蒋介石的部队进入山海关。杜聿明带了一个军跟林彪打,没有分个胜败,没有打进关去,后来汤恩伯的十三军来了,还有五十二军也来了一部分队伍,这样一打,林彪就垮了,山海关守不住了,林彪带着他破破烂烂的部队向锦州撤退,杜聿明的部队一直顶到锦州。我要到东北到差,任东北行营督察处处长,但是锦州有敌人,我暂时去不了东北,就在北平等待。 圣诞节前后,杜聿明有一天晚上很高兴,冲着我喊:“打开了,山海关打开了,林彪不晓得逃到哪里去了!” 我问:“那你的部队怎么办呢?” 他说:“追击!我的部队已经到了锦州了。” “噢?”我说:“部队已经到了锦州了?” 他说:“廖耀湘、孙立人的部队到达后,我们就有足够的兵力了,我们的兵力超过10万呢。哎,你怎么还在北平呢?” 我说:“东北行营现在还去不了啊。” 我正在北平,想东北也去不了时,宋子文到北平来了。宋子文对我说:“你拿我一张名片,现在北平到锦州已经有飞机了,你可以离开北平了,锦州已经安排好了你的一切。” 我问:“飞机归谁管呢?” 宋子文说:“是中央调来的,你拿我的一张名片,就会给你派飞机的。” 我就跟航空司令部通了电话,电话那边说:“你是文中将吧,你明天早上到飞机场来,我们单独给你配一架飞机送你到锦州,锦州地面有保护的部队。” 第二天,我带着一批人坐飞机来到锦州。后来听人家讲,中将以上官衔的,头一个到东北的就是我。 我到了锦州后,杜聿明也来了,杜聿明跟我讲:“从林彪部队里来了三个团级干部,向我们投降了,三个都是大学生,是在林彪部队里搞政治的。这几个人交给你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好,他们是自己来投降的,我想了一下,决定先见见他们再说。我对部下说:“把那几个人送来见我。” 这三个人被带来见我,我一摸他们身上的衣服很薄:“哎呀,东北的冬天这么冷,你们还没有棉衣呀,这是怎么过的日子呀。” 我就喊部下:“我们的棉军服还有没有啊?一人发一套给他们,把衣服换了再来跟我谈话!” 一人给了他们一套棉衣,一件大衣,他们感觉到很暖和,说:“你这个长官好啊,什么都没有谈,就送衣服给我们。” 我说:“你们看,我们穿的皮衣服,脚上穿的长筒皮靴,天气太冷了嘛,东北这个地方好冷啊。” 我问:“你们为什么要跑过来呢?” 他们说:“我们三个都是大学生,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我们这个国家跟日本打了八年,为什么搞到现在还要打内战,我们想不通。我们到了锦州之后,非常想家。” “你们三个人是什么地方人呢?” 他们说:“是济南附近的人。” “我今天晚上不跟你们多谈,我让伙房做点东西给你们吃吧。希望你们三个人自己写个自传,什么学校毕业的,家庭情况怎么样?在共产党里搞了多久?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投降?写好了早点睡觉。”我又对秘书说:“他们写完让我看看。” 第二天我一早起来,秘书把他们三个人写的自传交给我,都是大学生嘛,写得不错。我把他们三个人叫来说:“这样吧,二话不谈,准你们三个人一个月的假,你们回家去,找到你们的家属亲戚,一个月以后到这里来报到,我会安排你们的工作。另外呢,给你们拿点路费。” 我又问:“你们结婚了没有?” 他们说:“婚是结了,可是好多年没有回过家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妻子。” 我说:“你们尽量去找,找到了带着一道来,我把路费给你们。不过我限期一个月,希望你们不要违背了,准时回来。” 一个月之后,这三个人都回来了,妻子也找到带来了。我说:“我也不跟你们谈道理,你们都是为国嘛,大道理不谈了,我介绍你们到政治部去,按你们的能力分配你们的工作。” 他们到了政治部,政治部打电话给我,说:“他们三个都是共产党的团级干部,你考察得怎么样呢?” 我说:“我没有考察别的,他们现在不愿意在共产党里面搞了。不愿意打内战。我就考核这一点。你们再要作什么考核,你们去考核吧。我不干涉你们。” 政治部那些人可能对他们三个态度不大好,没有过多久他们三个人又跑回来了,说:“我们不到政治部去了,那些人对我们不好,把我们看成敌人一样。我们还是要跟着你这个长官,在你这里派我们点事做吧。” 我表示:“可以。”其中有个姓王的,叫王世奎,是学历史的,我问:“你想干什么工作呢?”他说:“我不反对共产党,你们对我又这样好,我想在沈阳找家报纸搞历史。”我说:“可以吧,你去当大历史学家就对了。”我当即打电话给长官部的秘书长,秘书长说:“好好好,投降过来的嘛,我们负责给报社介绍。” 我又对另外两个人说:“派你们做一个事情,日本人在我们东北做了许多许多的坏事,我派你们两个人,另外还派一个人给你们,成立一个工作室,清理日本人的那些东西,日本人过去在东北搞了些什么坏事?有些什么机构?查查这个事,你们把这些材料集中起来,作为我们以后对付日本人的一个窗口。” 这两个人很愿意。我又派了一个姓毕的,叫毕玑,他是戴笠训练班培养出来的学生,也是个大学生。 他们做了很多事,把日本人的许多档案找到了。可是,我派的那个毕玑,看不起那两个投降过来的人,认为他们是叛徒,把他们的玻璃板打破了。那两个人又跑来找我,我把毕玑叫来,说:“人家也是大学生,你打人家的玻璃板,搞成这个样子,多么不好啊,我让你负一点责任,领导他们去办,把事情办好了就对了嘛,怎么把人家得罪了呢?” 毕玑听我一讲,向我哭了一顿,我说:“不要哭了,你也承认是工作上待人家不好,你需要改正,你这个拳头往玻璃板上一打,把自己的手都豁开了,不好啊。我现在把你辞退,你没有资格领导他们嘛。” 没想到,过了几天,那两个人又找我,要我把毕玑派回去,说这个人脾气稍微暴了一些,别的地方还是很好的,我又按他们的意思,把毕玑派回去了。后来,毕玑一直到解放后还和我通信。 下面我要讲的,是到了杜聿明手下,在徐州时,遇到更棘手的事情。 我们从徐州撤退的路上,一天晚上,我们撤到安徽和河南交界的地方,叫做孟集。第二处处长跑来报告,说后面有一座小山,小山上面有个宝塔,发现宝塔里面有火光,恐怕那里埋伏有解放军,问我们怎么办? 我说:“你这个人,身为处长,这个问题还来请示我?你派个特务连,围住宝塔喊话看看有什么动静,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办,还来问我?” 二处处长调了一个营包围了宝塔,冲着里面喊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动静。他们就把门炸开冲进去,抓了七八个好像是八路军武工队的人,还缴获了炸药包、手榴弹。 在宝塔里有潜伏的八路军武工队一事,给宿营地造成了恐慌的气氛。到了半夜,忽然有枪声,枪声由疏而密,经查,是特务营警戒兵打的,他们说:“共产党的部队到了,有冲进寨子的可能。”特务连连长杜宝惠(杜聿明的侄孙)也这样报告,搞得杜聿明一夜没有睡觉,几次打电话要邱清泉调部队增援。一直闹到天亮,连共产党部队的影子也没有见到,一夜乱打的结果,是把我们自己在寨子外露营的坦克兵和辎重兵打死打伤了不少。事后追查责任,才发现是一场虚惊,原来是几名电话兵在夜里查线路,相互之间为了联络,喊叫:“来了!来了!”警戒兵听到,以为是解放军来了,举枪乱打。 我审问抓来的几个人,他们承认自己是八路军的武工队,说知道你们要在这里宿营,准备晚上把你们干掉。 我把这个情况报告给杜聿明,杜聿明拿支笔一批:“就地枪决!” 我把军法处长和第二处处长找来,对他们说:“你们糊里糊涂的,判断不对呀。” “怎么不对呀?” “如果他们要炸掉我们的指挥部,这个罪就大了。可是他们并没有得手,法律上叫做‘犯罪未遂’,就是有罪,也要减刑,不能杀,要杀也只能杀为首的一个,把那七个人都杀掉?哪有这样的法律啊?” 军法处长说:“杜总司令已经批了,按他的批示办理,就地枪决,我们没有权力改变,恐怕你参座也没有权力讲这个话。” 我气得很:“要杀也不能把七个人都杀掉,这是第一;第二,上面有个通报,讲不要杀俘虏,我看他们就是几个农民嘛,杀了俘虏,违反国际公法啊。” 我这样一说,军法处长软下来:“杜老板已经批了我有什么办法呢?你就签个字吧。” 我说:“我不敢签这个字,我一签字,这七个人都枪毙了。” “那有什么办法呢?我们这里又没有铁笼子,又没有监狱,往哪里关这些俘虏呢?”军法处长很为难。 我拿过笔来写了四个字:“暂缓执行。” 军法处长和二处处长都不愿意,瞪着眼睛看着我,我火了:“你们看着我干什么?赶快把俘虏押回去,跑掉一个人,我杀你们的头!” 第二处处长姓李,他私下对我说:“你说得不错。杜老板这样批也太过了。” 我说:“按我的意思办。” 第二天,我们转移到陈官庄附近,这七个人随我们转移。我再一次对军法处长和二处处长说:“要优待这七个人,给他们弄饭吃。我这样做了,一切后果由我负责,如果要杀头,就杀我的头,不会杀你们的头!” 这两个家伙挺厉害,说:“你签的条子我们复印下来了,带在身上,条子是你批的啊。” 杜聿明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这七个人关了半个月,军法处长天天埋怨我,说你看这个事,还要天天给他们弄吃的。军法处长天天催我执行。 二处处长偷偷跟我说:“这样办,我让第二兵团邱清泉那里开个口子,假装我们有任务,把这七个人派出去。咳,把他们都放了,他们在这里还要吃要喝的。” 我觉得这倒是一个办法:“可以呀,就从熊笑三那个军开个口子,把人放了,邱清泉这个人很马虎,不会追究的。如果邱清泉说放了共产党的俘虏,你们就推到我的头上,说我们副参谋长管这个事。” 按计划行事后,果然,邱清泉打电话来了,问你们抓的那几个人,为什么放了? 我和他打官腔,说:“另有任务。” “噢,另有任务啊?” 我很肯定:“另有任务!是我批的,我负责。” 邱清泉不说什么了。我放了这七个人。 后来,杜聿明成为战犯,因为两条罪不能特赦,一条罪是放毒气弹,一条罪是杀了七个八路军武工队的人。北京去的人审查这件事的时候,我向他们讲清了这件事的原委,直到这时候,杜聿明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急得不得了,在我面前要哭了。我说:“今天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告诉你,那七个人被我放掉了,一个也没有死。已经过了10年了,如果这七个人还在,恐怕都升官了。” 杜聿明说:“你跟我讲的是假话。” “现在咱们都是战犯了,这个时候我还跟你说什么假话呢?是我办的事情嘛。”我又跟他说放毒气弹的事情:“放毒气弹的事情你也无罪。” “我怎么无罪?” 我说:“我们陆军没有毒气弹嘛。那是南京派空军来投的,这个罪归南京,你揽到自己身上干什么呢?再说那天扔的也不是很毒的东西,只是辣椒水嘛。” 杜聿明说:“你还帮我辩护呢。” “你这两条罪状都不成立,我已经向北京来审查的人讲了,他们也点头。”后来北京审查组专门寻找那七个人,七个人都在。 杜聿明得到特赦了。比我早出来15年半(杜聿明是1959年12月特赦,我是1975年3月特赦),杜聿明特赦时对我说:“你这个副参谋长救了我的命,否则我特赦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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