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医生那儿听说,我的聪明牙要长出来了,忍不住地兴奋:终于可以变聪明了!然而这世道终不公平,乐极生悲道理却自古。医生又说我的聪明牙应该被拔掉,我莫名其妙,难道长笨了?可叹我的笨基因连个聪明牙都不肯放过。
麻药这东西好,一下去就不会痛了。麻药这东西也不好,有些个例,一下去就永远睡过去了。无论如何,医生的话还是要听的。大不了就是舍身屈医么,谁怕谁呀!
很多人就义前来不及写遗嘱,那是他们没时间,或者没心思。我却不同,何况还是为了我那相识没多久的聪明牙。于是,把孩子们的爬藤秘藉理一遍,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把先生的衣服整了一下,怎么说也在一起哭哭笑笑了十多个年头。又把做过的承诺理一遍,万一真的肉包子打了狗,也好给朋友们一个交待。一生中,几个人让你挂牵?我比平时笑得多,笑得有些浪,万一万一了,说过的话成了泡影,笑声还能让朋友们多些快乐。父母那边是不能提的,不忍也不愿。
先生一大早把我送去医院,他也请了假,按要求在外面候着。
签了生死状,随护士进了个房间。例行检查也测了血压,做X光的时候,另一个护士拿了我的生死状过来,她说所有的疾病我一个都没勾,问我是不是确定。我又看了一遍,的确没什么应该勾的。一花钱就心疼的毛病,你们沒列,早饭没吃饿得慌,你们也不管。就这么颗聪明牙笨了些,还得被你们铲除了。我还不够可怜吗?
之后医生说了说为什么要拔我的聪明牙,我耐着性子听完,客气地道了谢。他出去了,显然没有讨要红包的意思,否则我还得问问信用卡行吗?
麻药是注射进去的。我怕针怕了大半辈子,提醒护士小姐要用婴幼儿专用的小针头才行。她说用的是最小的,然而轧了三下还没轧对,我就知道她只是诺了,没有做!我对她没有任何抱怨,只四针就成功的,算快的了。没被轧成马蜂窝,已经很值得赞叹了,不是么?
依稀记得护士还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也不傻。努力提醒自己,千万别说存折密码,千万别说在先生与乌兰之间,爱的到底是谁。
再醒来,仿佛被拉到车里。难道这家医院水平不行,要转院?怎么不叫飞机?人命关天哪!
再醒来,已是自家床上。先生备好了粥,拿来止痛药,叮嘱我一定要连吃三天,否则会痛。
麻药的力道过去后,的确有些痛,不过远不到需要吃止痛药的地步。头脑也愈渐清醒,随即让先生上班去了。
生活中本有很多痛,越是在意越疼,不理它,也就没事情了。
唯一遗憾的是没把我的聪明牙带回来。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