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紫薇(13- 14) |
送交者: 醉竹 2007年01月29日17:08:59 于 [新 大 陆] 发送悄悄话 |
(13) 她要见兰星 四月的阳光已经添了威力, 透过出租车的窗玻璃, 直直烤在兰月的身上。她望了一眼天,不知小东是否在天上看见了她。 长春藤的博士, 年轻的教授,为这点破事想不通,服了过量的安眠药。 你走了,后面有的是人能填你的位置。兰月眼睛又湿了。 她想起那些日子,她那么心碎,许云波却没有精力悲伤,他只是说:生命太无常,活着的人就该好好活,我下午必须回公司,竞争太强,我要全力以付。他是那样的清醒,令兰月心寒而又心服,她不敢相信这样的人也有过狂热的暗恋。他送她去的机场,分手时,他定定地望着她,眼中分明是不舍,不舍的是年轻岁月的梦吧?人生总有不甘,兰月懂。她说:祝愿你早日找到心爱的人。他点了点头:我会的,婚事一天不解决,父母一天不放心。真是我的不孝!兰月忽然一阵庆幸,如果当初真跟他有缘,却与他父母不和,可不是要立刻翻天? 张陆不是因为所谓的孝心,而冠冕堂皇喊出离婚,他得逞了,从此快乐了吗,小东总会跳进他的梦里。小东呢,她陪上自己的生命赢了战争,自以为很值,这是她留给兰月遗书的原话。许多年后,谁还记得她,记得她的人也会把她当疯子,闲谈的口水。遗书是她的老乡转给兰月的,就是那个吃虫的释迦牟尼。小东的遗书她看完就点了一把火,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看见。小东本打算把两人炸死后一同上路的,只恐操作不当伤了无辜。 王母开了门,见了兰月又惊又喜: “ 你那朋友怎么样?” 兰月不想回答只想问:“王辉怎么样?” “他? 因为你不在家, 一天到晚都是不落屋。 ” “兰星上周过来了, 她准备参加歌手比赛。 我本来叫她住在家里, 但她太客气了, 唯恐给我们添麻烦。 ”王母满脸都是光芒,似乎在搬弄她的善良和能力:“她是你的姐姐,我就把她当一家人了,我还给她找了个声乐老师,是我先前歌舞团的好朋友,也是这次大赛的评委之一。” 屋外有动静,王辉回家了。见了他,兰月竟生出种隔世的恍惚,这十多天轰轰烈烈发生的事,比一个世纪还漫长。她有种倾诉的冲动,扑进他的怀里:“去了哪儿? ”“你才是断了线的风筝呢, 一走就没了影儿。 ” 王辉倒先怪起了兰月, 他看起来疲惫不堪, 象刚从海上打鱼归来的渔夫。“那小东也是神经,去年圣诞节我就感觉她疯颠颠的,不像个正常人,还说自己是天上的仙女。” 兰月只觉得心寒,再怎么样也该装模作样悲伤一番。她突然盯着他,直直地问:“兰星呢? 我想去看她!”“她,她忙死了。妈给她安排了个老师。 ”他眼睛望在别处, 绷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有心把主题岔开:“有一件事,我想同你说。” 回了国他才发现这片天地有多明朗,空气中有他熟悉的味道,眼睛里处处都是他热爱的风景。他心花怒放,不用嚼起舌头说鬼话,母语在嘴边自由开放。宋台长对他说了,如果你回到台里, 就是台里唯一的美国海龟,你先前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 他暗示王辉,如果这次他上调成功,成了文化厅副厅长, 那么台长这个位置? 兰月一夜都是怪梦, 醒来的时候, 眼前还有妖怪的影子。她的声音很平静:“ 如果你想留在国内, 我也留在国内 。 你在哪儿, 爱就在哪儿, 爱在哪儿, 我就在哪儿。 ” 最后一句话, 是他们热恋时, 他伏在她耳边的细语。她现在原封不动扔给他,想看他怎样接招。他的眼睛像进了沙子,又像起了雾:“有要事和宋兄谈, 晚上我们再聊。” 兰月一把抓住了他,不依不饶地说:“陪我去见兰星好吗?”王母的声音恰好从屋外传来:“今天是周末,打电话给兰星叫她来吃饭。” 王辉开了门:“人家兰星天天在练唱。” 兰月靠在门边笑道:“这么忙? 比我当年考GRE还紧张?” (14) 她想去北京找许云波 门铃响了,兰月知道门外站着谁。兰星脸色有些苍白,补了一点淡妆,长发还是那么漂亮,泻在肩头亮得像泼过黑油漆, 灰色体恤松松扎进牛仔裤, 就那么随意地一站, 就把艳光四射的王微比了下去。 “你天天都在练唱吗?” 兰月盯着她的眼睛问。 “一天两个小时很多了,很多了。 ” 她答非所问,目光在远处游移。 晚餐桌上, 兰月喝了点酒,动作和声音都很兴奋。当王辉的姐夫问:“你们在美国都干了啥?” 兰月马上抢答了:“工人,编程序的工人。 客户有生产汽车的福特, 搞清洁剂的DOW, 造鞋子的耐克。 后来又去了一家IT咨询公司,不是跳槽,是搞第二职业。”王辉父亲说:“你肯定找了不少钱。” 兰月仰头又是一口酒:“当然要找钱,王辉的学费,漂亮的房子,您不知道,王辉又特爱开新车,哪一样不需要钱?所以累啊,又搞了第三职业,买了ON-LINE SERVER (网络服务器)在家接活。”王辉扫了她一眼,眉眼一阵跳,想张嘴,却捣不出一句话。 兰月又喝了两口酒,兴致再上一层楼,开始高谈阔论美国的公司:“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处。 雇人方面不敢歧视,不过也得养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 我们那个小公司呢,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 居然集人事, 接待, 财务于一身。 王辉姐夫插嘴道:“小公司钱少, 必须精打细算。 ” “大公司开销大, 更应开源节流。” 兰月觉得自己像个教授站在讲台: “如今股票狂跌, 公司纷纷裁人。 这世上哪有不败的花,常青的树,不变的感情。”王辉爸爸便说:“世上之物都是有盛有衰, 哪儿都一样,无论中国还是美国。” 王母说:“不过美国也太霸道了, 居然还炸了我们大使馆。 ” 兰月笑了笑,开始传播起小道消息:“别提了,我们都上当了!美国部队里的鹰派早就看克林顿不顺眼,变着法子要出他的丑,那女人的裙子事件还没抹平,这边又开始流言翻天,说中国暗助克林顿爬上了总统的宝座,克林顿吃了中国的钱,哪有不帮中国干活的道理。我让你美,炸你一个中国大使馆,看你克林顿怎样跟江泽民交代。” “这叫离间计!” 王辉的父亲说。 兰月说:“ 到底是一国之君沉得住气,江泽明摔他的电话,他也没有中计与他硬碰。否则一个棋子错了,步步都是输,后面的人就是要看他的笑话,看他怎样收中国的摊子。” 上层人物的一场游戏,遭殃的却是普通百姓,千百年来都是这个道理。那几位大使馆牺牲的中国人。兰月说:“后来我们举着他们的相片,上街示威,警车还给我们开道。” 再后来呢? “再后来中国给美国送了熊猫,两个领导人又开始谈笑风生,两个人都不是傻瓜。” “那谁是傻瓜呢? ”王辉兀独独冒出一句。兰月看了兰星一眼,兰星一直低头难安的样子,兰月对王辉笑道:“我就是傻瓜,还有个傻瓜已经死了。”兰星的脸红了,王辉的脸白了。
静夜如井, 一阵电话的惊响是落入井中的石头,是许丽揪心的声音: 公司已经开始LAYOFF (裁人) 。一组一组的一锅端, 最倒霉的是双职工, 在好区买了房子, 孩子上了好学校, 哪料到两口子同时下岗。 兰月放下电话,转头对王辉笑:“你看,老天都帮你,正好成全你在国内的伟大事业。” “不,我要回美国,和你一同回家。”王辉突然抓住兰月的手,声音在黑暗特别沉闷: “我知道我错了, 但是...... ” “但是你什么也不要说! 我怕你父母听见吵架的声音。你滚吧。 ” 他真的滚了。兰月眼前一片亮白, 又一片虚黑, 她的意识慢慢化作一团灰影子,吊在半空中,却看见昏昏暗暗的八个数码, 似乎在流水中晃荡 。许云波的手机通了,他知道兰月在电话那头流泪,很沉静地听完她的倾诉。然后果断地说:“到北京来吧。”那么热情而坚决的声音,弄得兰月心都胀了,舌头也胀了:“那我离了婚,你会娶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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