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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的少女们
送交者: 韩世腾 2002年07月23日16:12:33 于 [新 大 陆] 发送悄悄话

在世界文学作品的女姓画廊中,有无数风姿卓越、异彩纷呈的女姓形象,其中,我最欣赏少女娜塔莎与拉拉。凡是看过《战争与和平》的人,一定都记得其中的娜塔莎。她活泼热烈得象一团火,敏锐颖悟,纯洁善良。她的心如一根细细的琴弦,能够回应任何心灵轻微的颤动;她多情,像如今的追星族女孩一样的多情;她还带着一些稚气,可是居然也懂得了在舞会上隔着扇子狡黠而嫣然地顾盼生姿;她也曾因爱情而迷失,差点与一个浪子私奔。如果仅仅只是这些,那么她也只不过是我们所知道的千百个单纯而美丽的女孩中的一个,如果没有后面那使她燃烧起来的一笔的话。

据说,娜塔莎夜晚在卧室的窗前因月色而陶醉、与索尼亚对话那段描写,充满诗一般的魅力,为我们展示出一位少女纯洁美好的心灵,被誉为千古名篇,可我却认为它有些失之于纤弱。我更喜欢她在远房伯伯家的那一段。娜塔莎的远房伯伯率真豪爽,家境并不富裕,但是简朴舒适,有着一切热爱生活的人们所特有的那种欢乐与情趣。而娜塔莎,这个生长在豪门贵族之家的小姐,却由衷地喜爱这一切。她兴趣极高地参与伯伯们的打猎,回来后,就一下子舒适地蜷缩在伯伯那柔软但并不太整洁的沙发上。后来,伯伯拉起了手风琴,听着那欢快的琴声,娜塔莎情不自禁地一跃而起,带着羞涩、带着喜悦,她和着伯伯的琴声、俏皮地扭动着肩膀跳起了活泼快乐的披肩舞。所有在场的人都被震惊了,也被深深地感动了,看着这个跳舞的小姑娘,周围的大婶们不住地擦着眼泪。这是一种被贵族的老爷、太太们所不齿的农民们的舞蹈;是一种早已被当时的上流社会所摒弃的俄罗斯民间舞。而她,一个从小在法国家庭教师严格的贵族教育下长大的女孩,一个从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的俄罗斯公爵小姐,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个舞蹈和这种维妙维肖的动作与神韵的呢?只能说是从周围的空气中,从泥土的气息里,从民族的血脉中。在这里,我们看到的绝不仅仅是一个聪颖灵秀的会跳舞的小姑娘,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一种与民族的魂魄息息相关、与大地的脉搏一同跳动的生机勃勃的美,我们看到的,是俄罗斯的灵魂。如果把《战争与和平》比做一个巨人,那么娜塔莎就是他眼中生动英俊的目光;如果说托尔斯泰是俯瞰世界文坛的泰斗,那么少女时代的娜塔莎就是他皇冠上一颗熠熠闪亮的明珠。

其实,不仅仅是一个娜塔莎,在整个十九世纪俄国作家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有着一个光辉灿烂的女性群体:普西金《欧根 奥涅金》中的达吉雅娜,她在乡村的苹果树下带着美丽的梦幻长大,她敢于热烈地爱,也懂得高贵地拒绝,让我们看到了女性的纯洁与端庄;屠格涅夫《前夜》中的叶琳娜,勇敢地把自己的爱献给了一位保加利亚的革命者,为了继承死去的丈夫的遗志,她远离家乡,投身到丈夫未竟的事业中;冈察洛夫《悬崖》中的薇拉,为了追求光明,孤独而痛苦地在生活中不断探索;还有《大雷雨》中那个“不自由,毋宁死”的卡杰琳娜;还有《罗亭》中那个热烈地追求光明与爱情的娜达丽亚……,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俄罗斯姑娘。

如果把俄苏文学比做一条大河,那么,她们-------这些俄罗斯姑娘,就像河面上璀璨的航标,当这条河流到了帕斯捷尔纳克笔下,拉拉,承受着时代的全部痛苦与重负,从狂风暴雨中走了出来。

命运从一开始对拉拉就是险恶的,当她几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失去了家庭的护恃,受到阴险的科马罗夫斯基的引诱,一脚踏进了情欲的泥潭。科马罗夫斯基象毒蛇一样紧紧地缠住她、魅惑她,她在痛苦的顺从与绝望的挣扎中长大。但这种被侮辱被损害的命运并没有使她颓丧沉沦,也没有使她卑躬屈膝,凭着自己的力量,她从那可怕而痛苦的泥潭中傲岸地站起,就像维娜丝从碧绿的大海中徐徐诞生。后来,她与从小就迷恋着她的一位优秀青年帕沙结了婚,帕沙投身十月革命,成为一位名震遐迩的红军指挥员,但是在那个变幻莫测的年代,噩运并没有离开她,而且科马罗夫斯基像阴魂一样,又一次钻入了她的生活。拉拉的结局到底怎样,在书中没写,但我们能看到,她的头上滚滚阴霾。

拉拉是一朵苦难之花。她的全部魅力都是凝结着痛苦调合而成。其实苦难,我们谁又没有经历过呢?然而历经苦难依然高贵,虽被摧残依然妩媚,面对邪恶纯真不改,重压之下永远生气勃勃,这就是拉拉的美。在艰苦的生活与质朴的人们中间,她平实亲切、如鱼得水;在繁重的劳作中她显得毫不吃力,动作敏捷、舒展自如;她既有少女的笑靥与轻信,又有母亲的目光与胸怀。当噩运来临、生命之树几乎要被拦腰斩断的时候,她毫不退缩,坚定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你,用来自她生命源泉的永不枯竭的热力与欢乐支撑着你、护卫着你,使你渡过难关。

帕斯捷尔纳克在《日瓦戈医生》这部书里,以医生日瓦戈的一生为线索,写了苏联十月革命的前前后后,而拉拉,时隐时现,若即若离,一直象命运一样伴随着他直到最后。

其实,前面提到的娜塔莎,又何尝不是这样,她是安德烈公爵最初的恋人,也是他最后的爱人。她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但是在战乱之中,她镇定而又迅速地指挥家人收拾东西;看到自己军队大批的伤员滞留,她果断地下令扔掉自家的东西,用车子运送伤员;在艰辛的逃难途中,她不辞劳苦,整夜不睡地陪伴、照料着重伤的安德烈,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给了他精神上莫大的安慰。

这两位站在世纪一头一尾的作家,用他们的笔挑起了十九世纪整个的俄罗斯文学。他们笔下的女性,像风一样轻盈欢快,像大地一样深广从容,可以包容一切,可以创造世界,她们,就是俄罗斯女性的灵魂。不,其实她们的形象已经超出了单纯女性的含义,而成为一种象征,一种人类美好情感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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