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维
四年前,在Milwaukee中文学校,常常看见一位约六十多岁白人老头,和眉善目,高
高大大的个头。每次都到中文学校来,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满是中国家长的教室里。
一次,我好奇地问他:“What is your name?"。他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回答:“我的
名字是伯乐。” 我没有听清,问“什么‘乐’?”。他说“伯乐,懂马的伯乐。”
经过交谈,我才知道,他叫Bob,已经退休。近来他和一位中国的女退休教师结婚。
能说一点点中文。“伯乐”是他的中国妻子给他取的中文名。看来他知道“伯乐相
马”的典故,也很喜欢这个中文名字。
洋伯乐的中国妻子原来是中国的中小学老师,中文学校正缺少这样经验丰富的教师,
就聘请她来中文学校教书。而她也正好想找点事做,所以就来了。因为她还不会开
车,所以洋伯乐就每次来送。洋伯乐认识的中国人不多,但他很开朗,也十分健谈。
只要你愿意,他总会乐意与人聊天。当时正值总统大选,洋伯乐经常与一位他的中
国邻居聊大选。他支持布什,而那位中国家长支持戈尔。两人总是争论不休,但气
氛非常友好。当然他后来投了布什的票。
布什当选不久,就传出洋伯乐得了癌症,中文学校的头头们还去医院看望了他。但
几个月后,他还是去世了。真是不幸。我见过不少美国人,几个月前还活蹦乱跳,
听说病了没多久就走了。与很多中国人在病榻上躺几年甚至十几年相比,真是太快
了。也好,减少痛苦的时间。也不用怕中国人常说的“久病床前无孝子”。
现在又赶上大选,如若洋伯乐九泉有知,不知他是否认会为他当时选对了人。中国
有一句话:“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春秋时期的“伯乐相马”故事能流传至
今,说明了人们对伯乐具有的“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洞察力高度赞
叹和怀恋。我常常想,如果让伯乐来选总统,那肯定会选出一个好总统来。至少可
以让他来作选战的评论员。选民们也好有个主心骨。
一天晚上,正想着选举的事儿,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梦中我迷迷糊糊地走到了一处
幽静的山谷,见一老者道骨仙风,正在一凉亭闭目养神,上前一打听,竟是伯乐老
先生。
我就美国总统选举的事请教于他。伯乐道:“我只懂选马,不懂选总统。”我还是
恳请他老人家谈谈。他说:“年轻人,不是我不肯,而是我不能。因为选总统与选
马完全不同。”我问“何以不同?望老前辈指点迷津。”
伯乐见我心诚,才慢慢道来:“其一,马不能说话,而人能说话。马不会说我跑得
有多快,可人会说‘我做得有多好多好’。”“这不很好吗,选民不就更了解候选
人了吗?”“但他们的话常常真假难辨,而且还有不少大话,空话和废话。许下的
无数的诺言,却常常不兑现。”“真是这样。那其二呢?”“马不会损别的马。说
某某马太丑,某某马太懒,某某马偷吃过东西。而总统候选人却天天打广告,说某
某候选人怎么怎么不好,怎么怎么不可信。‘预加之罪,何烦无词’。谎言说多了
不怕你不信。”“那我们就观其行就是了。不管别人说什么,就看他做得怎么样。”。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对于马来说, 就算马能损马,只要一比就知道谁好谁差。
中国人常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我选
的马,别人都不看好。但只要到跑道上与别的马一比自然就清楚了。可选总统却没
法比。”“为什么?总统就不能比了?”“一个国家只有一个总统,不可能同时有
两个总统。怎么比?”“总有做得好或不好之分吧?”“一个总统做得好的话,别
人是没有机会的。你买一个东西,用得好好的,你不会随便换的。”“您的意思是
只有总统做得不好时,选举才有意义。”“你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即使做总统做得
差,他会说:‘多亏有了我,国家 才能有现在的样子。这么困难的时期,如果换了
别人会更糟糕。’你不可能去证明他的话是对还是错。所以总统的好坏不能被客观
地检验。”“这么说,做好做坏没有客观标准?”。“有标准。只是张三有张三的
标准,李四有李四的标准,没有一个象赛马一样大家都认同的标准。”“那比什么
呢?”“总统竞选是在比谁‘说’得好,不是看谁‘做’得好。”“您老的分析真
是深刻透彻。那您能不能来参加选举?大家一定会看中您的意见的”。“不能。”
“为什么呢?”“如果我参加选举,我的候选人肯定落选。”“怎么可能呢?”
“因为他只会有一票,就是我那一票。”“不会,您老的眼光别人还不信服?会有
很多人投您的候选人的”“那我就不是伯乐了!”
没等我转过神来,老先生已拂袖驾云而去。待我正要追时,闹钟响了。一睁眼,六
点半了。哎呀,要起床了,不然儿子的School Bus 赶不上了。
2004年9月于美国新泽西
(这是一篇老文,不过从来没有贴上万维网。现在看来也还是具有现实意义,所以贴上来供大家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