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一个罪犯的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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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面的天气怎样,在营业时间内,银行大堂中的空气,总是那么清凉,但是冷气尽
避够冷,王亭自从踏进银行大堂的那一刻起,他的背脊上就一直在冒着汗,没有停过。
王亭冒汗,并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他心中极度的紧张。
当他才走进银行大堂的时候,他感到一阵因为紧张而带来的昏眩,几乎甚么也看不到,
他只是看到许多人,他像是一段木头一样地向前走着,然后,找到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当他坐下来之后很久,才比较镇定一些,可以打量银行大堂中的情形了。首先,他注意
是下是有人在注视他。还好。银行的人虽然多,但是人人在忙自己的。并没有人注意他。
虽然银行大堂中的声音很嘈离,但是点数钞票的声音,听来仍然是那么刺耳。
王亭在略为定了神下来之后,开始向付钞票的几个窗口看去。他先看到了一个彪形大
汉,拿起了一叠厚钞票,顺手向裤袋中一塞,走了开去。
王亭到这里来的目的,决不是他和这座大银行有甚么业务上的往来。
他,是准备来抢钱的。
他也决计不是一个够胆抢劫银行的大盗,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劫贼,然而现在,他却需要
一大笔钱,他要在银行中找寻一个身上有巨额款项的人,来跟踪下手,将在那人的身上的抢
过来。
那才离开窗口的大汉,身边的钱够多了,可是那大汉至少有一百八十磅,王亭隔着裤
袋,摸了摸袋中的那柄小刀,他的手心也在冒汗,那不是他下手的对象,那大汉会将他的手
臂,便生生的扭断,看来还是等另一个的好!
他的视线一直跟着那大汉,直到那大汉推开了厚厚的大玻璃门,走了出去,他才转回头
来。
他又看到了一个大胖子,正将一只公事包搁在窗前,将一扎一扎的钞票,放进公事包
去。
那么多的钞票,令得王亭的眼珠,几乎突了出来。这个大胖子,应该是他下手的对象
了,这样的有钱人,大都珍惜生命,一定可以得手。
当那大胖子拉上了公事包的拉链,转过身来时,王亭也站了起来。
王亭才一站起,双腿便不由自主地在发着抖。从银行跟踪一个人出去,在半路上下手抢
劫,这对于王亭来说,还是第一次。那毕竟和躲在黑暗中,袭击夜归的单身人,多少有点不
同。
那大胖子提着公事包,在王亭的身边经过,王亭转过身,跟在他的后面。可是,才到了
银行门口,王亭就呆住了,一个穿制服的司机,推门走进来,在大胖子手中接过公事包,一
起走了出去。
王亭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他只好另外再寻找对象了,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他
看到持着猎枪的银行守卫,似乎向他瞪了一眼,那更令得他心中剧跳了起来,他几乎没有勇
气,再在银行大堂中耽下去,如果不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个老妇人的话,他一定已经因
为心虚,而拔脚逃出银行大堂去了。
那老妇人才从付钱的窗口转过身来,她的手中,捏着大叠大钞,她一面向前走着,一面
打开她那陈旧的皮包,将那叠大钞塞进去!
王亭连忙转过身,假装在看着贴在墙上的告示,但是他的眼珠却斜转着,一直在注意那
老妇人。
老妇人的行动很迟缓,衣着也不是十分好,然而刚才她塞进皮包的钱,却有那么一厚
叠。
而且,这样的老妇人,根据王亭的经验,是最好的抢劫对象,只要刀子在她们的面前一
闪,她们至少会有一分钟之久,张大了口发呆。而等到她们定过神来,开始大叫的时候,他
已经可以奔出好几条街子!
王亭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那老妇人在他身后不到两处,走了过去。
王亭的头转动着,一等那老妇人出了银行,他连忙也转身向外走去,隔着玻璃门,他看
到那老妇人站在马路边上。看她的样子,她并不是想截街车,而只是想等着过马路。
像这样的老妇人,要跟踪她,实在太容易了!
王亭推开了门,出了银行,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迅速地将他全身包围,像是进了一座
火炉一样,那种滋味实在太不好受,他身上的汗也更多了。
那老妇人已开始在过马路,王亭一面抹汗,一面急急追了上去,他甚至比那老妇人先过
了马路,在他经过那老妇人身边的时候,老妇人的手袋,离他的手,还不到一,他一伸手就
可以抢过来。
但是他却忍住了没有下手,或者说,他不敢下手,因为过马路的人太多,只要有一两个
人好管闲事的话,他就逃不了!
虽然,在王亭的经验之中,这种管闲事的人是不常见的,可是也不能不防。何况看来,
那老妇人一点也没要搭车的意思,他又何不跟到一个冷僻的地方才下手?
王亭抹着汗,他停了片刻,等那老妇人走出了十来步,他才又跟了上去。
他感到那老妇人似乎愈走愈快,他几乎要跟不上了。
日头猛烈,王亭的全身都在冒汗,但是他终于跟着那老妇人,到了一条斜路口。
那一条斜路十分陡峭,全是石级,当他开始走上石级的时候,老妇人在他的上面,大约
有二十级石级。他自然可以快步奔上去。但是,他要是急急追上去,一引起老妇人的注意,
下手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是以他仍然耐心地跟着,而等到那老妇人上了斜路之后,他才急步
奔了上去。
当他也上了斜路之后,他高兴得几乎要大声叫了起来!
那老妇人,正走向一条很窄的巷子。那巷子的两旁,全是高墙,根本没有人!
在那巷子中下手,真是再妥当也没有了!
他急步走了过去,那老妇人就在面前,巷子中一个人也没有,王亭加快了脚步,直来到
那老妇人身后,他的手中,已抓住了那柄小刀。
那老妇人似乎也觉得有人在她的身后追了过来,是以她站定,望着王亭,脸上现出一种
十分难以形容的神情来。
王亭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自然不会去研究那老妇人究竟为甚么会有那样古怪的神情,他
手一扬,手中的小刀,刀锋“拍”地一声,弹了出来,已然对准了那老妇人的面前,同时伸
手去夺手袋。
可是,也就在那一刹那间,王亭怔住了!
当那老妇人转过身来之前,她将手袋放在胸前,看情形就像是知道来人要抢她的手袋一
样,而王亭才一伸手间,她的手袋移开,握在她左手的,是一柄手枪!
王亭的双眼,睁得老大,不错,那老妇人的手中所握的,是一柄手枪,那是一柄小手
枪,枪管上,还套着长长的灭音器。
他是一个劫贼,手中有刀,可是,再笨的笨贼,也知道刀敌不过枪,所以王亭呆住了。
这时候,那老妇人开口道:“你从银行跟我出来,我已经知道了!”
王亭望着那柄枪,他只觉得喉头发干,汗水流了下来,几乎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的口唇
动了动,可是却并没有发出甚么声音。
那老妇人又道:“我等你这样的人,已经等了好几天,我知道像你那样的人,迟早会出
现的!”
王亭直到这时,自他的口中,才发出了干涩的声音来:“你……你是警察?”
那老妇人沉声道:“转过身去!”
王亭的心中,又起了一线希望,对方如果是警察,现在应该表露身份了,而如果对方不
是警察,那么,她的手枪,可能根本只是玩笑!
他仍然瞪着眼:“你,你手中的枪,是假的,我为甚么要听你的话?”他的话才一出
口,那老妇人手中的枪,向下略一沉,“拍”地一声响,响声很轻,可是随着那一下声响,
一颗子弹,已射在王亭的脚旁。
被子弹溅起的碎石片,撞在王亭的小腿上,痛得王亭几乎要叫起来,他的身子一震,小
刀落地,他也急忙转过了身去。
那老妇人又道:“向前走!”
王亭的身子发抖着,向前走着,他不知道自己遇上的老妇人是甚么人,他一直来到巷
口,只见巷口多了一辆汽车。
那辆车子可能早就停在那里的,但是他进来的时候,只顾盯着那老妇人的背影,根本不
曾在意旁的甚么。这时,车门打开,一个中年人自车中走了出来,王亭才到车前,后脑上便
受了重重的一击,身子向前仆去,恰好仆进了车厢之中。
当王亭在仆进车厢中的时候,他已经昏了过去。
那老妇人迅速进了车子,关上了车门,那中年男子也立时进了车子,车子驶走了。
巷中和巷口,都没有旁的人,当那中年人自车上走出来的时候,他曾四面张望过。
而那老妇人一枪柄击在王亭的后脑上,又将王亭推进车子,她自己也立时进去,直到车
子驶走,前后还不到半分钟。
那中年人、老妇人和王亭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小巷的高墙之上,一幢十分残旧的房
子一个窗口中,有一个孩子,一直在看着他们,直到车子驶走了,那孩子才叫起来:“哥
哥,哥哥,我刚才看到一个人被打昏,被推进了车子,就像是特务电影!”警方在接到了那
孩子家长的报告之后,开始显得很不耐烦,但是当警方终于派出了几个警员来调查,而且在
那小巷之中,发现了王亭手中跌下来的那柄小刀的时候,事情就显得有点不寻常了。
那柄小刀的刀柄上,有着清晰的指纹,而在经过了印证之后,证明刀柄上的指纹,属于
罪犯王亭所有。王亭是一个有过三次被判入狱的罪犯,每次入狱,都是因为抢劫。
单是这一点,已然和那小童报告相同。那小童报告说,先是一个男人,跟着一个妇人走
进巷子来,然后,那男人用小刀指住老妇人。
警方很容易就找出了王亭的照片。请那个小童来,将王亭的照片,混在许多其它人的照
片之中,不到五分钟,那小童就找出了王亭的照片。
事情再也没有疑问,那个持刀的想要抢劫的男子就是王亭,可是那小童的报告,上半部
分虽然已得到了证实,下半部分,仍然令人难以想像。
据那小童说,那老妇人取出了手枪来,放了一枪(但是没有枪声),王亭就转过身去,
走到了巷口。
巷口有一辆车子等着,另一个男子在车中走出来,那老妇人将王亭打昏过去,推进了车
子,然后车子驶走了。
那小童看过全部事情的过程,但是他却未曾注意那辆汽车的号码,只记得车子是白色
的。而在这个城市中,白色的车子,有好几万辆,那小童又说不出车子的形状。对于一个住
在简陋屋子中的贫家小童而言,几乎每一辆车子都一样。
警方对于这位目击的小童,经过反覆的盘问,直到肯定那小童所说的一切,全是真的为
止。
肯定了那小童所说的一切全是真的,那就等于说,罪犯王亭,被人掳走了。
有谁会掳走王亭这样一个抢劫犯呢?那老妇人,和自车中出来的中年人,又是甚么人?
警方在深入的调查之后,发现了一点线索,查出王亭是一年前,第二次服完刑自狱监出来
的。
在这一年之中,他的生活过得并不好,他居然还能活下去,自然是因为他在出狱之后,
仍然不断在抢劫的缘故。那些劫案,可能因为事主损失不大,也可能因为事主怕麻烦,是以
并没有报案,警方也没有纪录。但是可以肯定一点,王亭在这一年之中,仍然靠抢劫在维持
生活。
警方发现的第二点,便是王亭最近还在一个赌摊中,连睹皆北,欠了许多赌债。而主持
这个赌摊的,是一批黑社会人马。
这批黑社会人马曾向王亭摊牌,要他还钱,王亭苦苦哀求他们延期一日,他表示明天一
定要去做一单大买卖来,买卖一得手,所有的债就可以还清。
而王亭口中的“明天”,就是他突然失踪的那一天。
警方有了这项线索,自然疑心这批黑人物,追债不遂,对付王亭。
可是,在传讯了许多人之后,发现那也不可能。第一,黑人物的目的是要钱,王亭向那
老妇人露出刀子,目的自然是行劫,那正是在实现他“做一单大买卖”的诺言,黑人物没有
理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对付他的。
第二,经过调查,当日事情发生之际,那批黑人物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据。自然,他们可
以指使别人去做,但是指使一个老妇去做那样的事,那也太不符合黑社会人物行事的方法
了!
于是,这就成了一宗悬案。
而王亭也没有再出现过,他这个人,像是已经在世界上消失了,更像世上根本没有这个
人存在过一样,没有人关心他,他也没有亲人,虽然在实际上,警方、法院、监狱都有过他
存在的纪录,证明他曾经在世上,存在了二十三年,但自那一天起,他消失了。
警方以后也没有再怎么留意这件案子,因为王亭究竟是一个小人物,而且是一个累犯,
这件案子,几乎已没有甚么人再记得了。
我讲起王亭的被绑失踪案,是在一个俱乐部中。
这个俱乐部,由一群高级知识分子组成,其中有医生、有工程师、有大学教授,也有知
名的作家。我是这个俱乐部的特邀会员。
或许,是因为这批高级知识分子他们平日的工作太繁忙,生活太乏味,是以他们很喜欢
谈天说地,俱乐部也成了他们谈天说地的好地方。可是他们平日的工作、生活,离不开方程
式和显微镜,就算聚在一起,也谈不出甚么有趣味的东西来。
是以他们需要我,我一到,俱乐部中就充满了生气,因为我最多离奇曲折、荒诞古怪的
故事,讲给他们听,听得他们津津有味。
而我也很乐意有这些朋友,因为他们全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们的意见、学识,都是我所
钦仰的,我可以在他们的谈话中,获得不少知识。
那一天晚上,幽雅的客厅中,大约有二十个人左右,一位电脑工程师首先提出来:“卫
斯理,再讲一件故事我们听听。”
一位着名的女医生扬着眉:“可是,别再讲外太空来的生物了,这样的事,我们听得太
多,彷佛地球上只有你一个人,外太空来的高级生物,总是找你,不会找别人!”
我笑了笑:“你们听厌了外太空来的人的故事,那么,我就向你们讲一个发生在地球人
身上的故事,他也不是甚么大人物,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小人物,他是一个曾坐过三次牢的罪
犯,叫王亭。”
当我讲出了这一段话之后,原来在打桥牌的人停了手,在下棋的人,也转过了椅子来。
于是,我讲了王亭的故事。
当我讲完之后,那女医生问道:“这件事,发生到现在,已有多久了?”
我道:“三年,整整地三年。”
一位教授笑了起来:“这是你自己造出来的故事吧,一个身无分文的劫贼,为甚么会有
人去绑他票?真是太滑稽了!”
我道:“决不是我造出来的,而是在事情发生之后,警方的一位负责人,认为这件事太
古怪,曾和我谈起过,你们不信,随时可以到警方的档案室中去查旧档案。”
客厅中静了一会,才有人道:“那么,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如何呢?”
我吸了一口气:“我认为那个老妇人,和另一个中年人……”
我才讲到这里,那位女医生就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十分爽朗,她一面笑,一再扬着眉,
显得神采飞扬。她用笑声打断了我的话头。
她道:“我知道了,你的推断一定是那两个人,是外星人,他们到了地球,掳走了一个
地球人,回去作研究,那个地球人就是王亭!”
我多少有点尴尬,但是我还是坦然承认:“是的,当时我的推断,的确如此!”
那位女医生揶揄地道:“我早就知道,卫斯理的故事,离不开外太空来的人!”
我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那么,请问还有甚么更好的解释?”
客厅中又静了下来,那位女医生没有再取笑我,因为事情实在太奇特了,有谁会去向一
个罪犯下手,绑他的票?
过了一会,又有人道:“卫先生,你的故事,有一个漏洞,一个大漏洞。”
我向那位先生望去,并向那位先生道:“请指出。”
那位先生道:“你怎么知道王亭是在银行中,跟着那老妇人走出去的?”
我笑了笑:“并不是我故事中有漏洞,而是我忘记说了。这件案件发生之后,王亭的照
片,一连几天刊登在报纸上,那位银行的守卫,向警方报告,说他曾见过王亭,当时王亭在
银行大堂中,神色十分异样,他曾加以注意,是以记得。”
“那么,”那位先生又问:“银行守卫,也一定记得那位老妇人?”
当那位先生在向我发问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自然是要听取
我的回答,可是我还没有开口,突然听得一个角落中,传出了一下低呼声来。
这一下听来像是十分吃惊的低呼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我们立时向发出低呼声的那个
角落望去,只见那角落处坐着两个人。
我们都认识这两个人,男的是着名的生物学家,他的太太也是,他们两人合撰的科学着
作,特别是有关生物的遗传因子、生物细胞内染色体的着作,有着全球性的声誉,非同凡
响。
这时,我们看到,这位着名的生物学家,潘仁声博士,正将一杯酒,递给他的太太,他
的太太,王慧博士的神色,像是十分慌张,接过酒来,一饮而尽。
有人立时关心地问道:“甚么事?潘太太怎么了?”
潘博士忙道:“没有甚么,她多少有点神经质,或许是卫先生的故事,太紧张了!”
许多人对于潘博士的解释,都满意了,可是我的心中,却存着一个疑问。
我刚才所讲的那个有关王亭的故事,只不过是离奇而已,可以说绝无紧张之处,为甚么
潘太太竟会需要喝酒来镇定神经呢?
自然,我只是在心中想了一想,并没有将这个问题提出来。
事实上,我也没有机会将这个疑问提出来,因为潘仁声立时问我:“对了,卫先生,你
还没有说出来,那守卫是不是认得那老妇人?”
我又略呆了一呆,在那一刹间,我的心中,好像想到了一些甚么。然而,我所想到的,
却又十分难以捉摸,我道:“没有,守卫没有注意到那老妇人,银行中人太多,他不可能每
个人都注意的。”
说我故事有漏洞的那位先生又道:“那么,你得承认有很多经过,是你编出来的。”
我笑道:“应该说,是我以推理的方式,将故事连贯起来的。我们知道王亭要做‘买
卖’,他自然要在银行中寻求打劫的对象。他结果找到了那老妇人,而在那个小巷子中下
手,而从巷口停着车子,有人接应这一点看来,那老妇人显然是早有预谋,特地在银行中引
人上钩,我只加了一两句对白,不算过分吧?”
那位先生笑了起来:“算你还能自圆其说,以后,也没有人发现王亭的体?”
我摇着头:“没有,王亭这个人就此消失,这件事,最离奇的地方也就在这里。事实
上,任何人绑走了王亭,都没有用处,各位说是不是?”
大家纷纷点着头,就在这时候,潘仁声博士和他的太太王慧博士站了起来,潘博士道:
“对不起,内子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这个俱乐部中的集会,通常都不会太晚,潘博士既然准备早退,也没有甚么人表示异
议,那位着名的女医生走过去,握了握潘太太的手:“你可能是工作太紧张了,听说你日间
除了教务之外,其余的时间,还在帮助你丈夫做特别研究?”
潘太太的神色很不安,她道:“是……是的。”
女医生道,“工作得太辛苦,对健康有妨碍。”
潘博士像是有点不愿意这位女医生再向下讲去,他忙道:“是的,谢谢你的忠告!”
他一面说,一面就扶着他的太太,走了出去。在他们两人走了之后,我们又继续讨论王
亭的事情,一个道:“警方已放弃找寻了?”
我道:“警方一直在想找到王亭,可是现在的事实是,找不到。而且,关于那两个和王
亭失踪有关的人,也一点音讯都没有。”
那女医生笑着:“这倒真是一件奇怪透顶的事情,这个人到哪里去了?为甚么那两个
人,会对一个罪犯下手,将他绑走?”
我摊了摊手:“这件奇案的趣味性,也就在这里,我希望各位能够找得出答案来,对不
起,我也想告辞了,再见。”
我和各人握着手,从各人的神情上来看,我看到他们对我所讲的,有关王亭失踪的那件
事的兴趣很浓厚,他们可能还会讨论下去。
但是我却没有兴趣参加他们的讨论。原因之一,他们全是知名的学者,但是知名的学
者,未必具有推理的头脑,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可能一点道理也没有。
原因之二,是因为王亭的事,对他们来说,新鲜得很。但是对我来说,却绝不新鲜。
我在获知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曾经花费过不少时间,作过种种的推测,也曾经会
见过和王亭有来往的各式人等,可是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王亭的失踪,真可以说是一个难解的谜!
我离开了那建筑物,到了街角,我的车子就停在那里,当我打开车门的时候,我忽然听
得街角处,墙的那边有人道:“嘘,有人来了!”
我呆了一呆,本来我是要取钥匙开车门的,但是一听得有人那样说,我立时身形一矮,
躲了起来。接着,街角那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哪里有甚么人,不过是你心虚!”
听到了那女人的声音,我心中不禁陡然吃了一惊,那是王慧博士的声音,她和她的丈夫
才离开俱乐部,他们躲在这里作甚么?
我略略直了直身子,透过车窗向前看去,但是我却无法看得到他们,因为他们在街的转
角处,我只听得王慧博士又叹了一声:“仁声,我们怎么办?”
接着,便是潘仁声博士的声音:“骑虎难下,我们的研究,也已到了将近成功的阶段,
怎么能放弃?”
王慧博士却苦笑着:“就算成功,研究的结果也不能公布,这又有甚么用处?”
潘仁声博士犹豫了一下:“我们可以从理论上提出来,然后再从头作实验来证明。”
王慧博士没有再出声。
我偷听他们的对话,听到了这里,心中感到疑惑之极,我全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些甚么,
但是总可以肯定一点,那便是这两位科学家,正有着一件事(和他们的研究工作有关),是
不愿意被别人知道的。
我正想走过去和他们招呼一下,一辆街车驶了过去,潘仁声夫妇,截住了那辆街车,登
上车子,走了。
我进了车子,本来我是准备回家去,但是当我踏下油门的时候,我改变了主意。我一直
在想着潘博士夫妇在街角处的对话,我觉得他们两人,好像有了甚么麻烦,而又不便对别人
说的。
我和他们夫妇并不能算是太熟,但是我十分敬仰他们在学术上的成就。当时促使我改变
主意的原因,只有三成是为了好奇,其余,我是想跟着他们,看看他们究竟有甚么困难,我
是不是可以帮忙。
我不再取道回家,而是跟在前面行驶的那辆街车,一直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