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哟的麻风病人(9) |
送交者: labrang2 2003年06月13日17:37:46 于 [新 大 陆] 发送悄悄话 |
我起身沿着小路走到村边, 在那里我曾经看到过垒成蜂窝状的砖块和一些铁锹. 这的人们还在用古老的方式造砖, 他们在陶土地上挖个坑, 浇上水, 和上麦秸, 然后跺到泥水和匀为止. 然后他们用模子压出砖坯, 把砖坯堆好, 烤成砖. 我要在这里挖个坑. 这样的话, 这一天就会有个意义. 更重要的是, 任何埋在这的东西, 用一句我诗里的话来说, 都会嬗变, 成为灰尘. 而有一天, 在浇水, 打模, 烧烤之后, 它或许会变成厕所里的一块砖. 这才是这些诗的合理结局. 地很干. 开始的时候很硬, 但是我很快就松动, 挖开了. 没多久, 用一把生锈的铁锹, 我挖了一个刚好装得下卡夫卡和我的诗的坑. 我随意地把它们扔到坑里, 看着它们跌落到自己简陋的坟墓里, 然后我用土把它们埋上了. 就在那时, 我听到一声惊叫, 于是抬起头来看. 不远的距离, 我看到一个女人跑开, 一个男人提起他的短裤, 拍打着膝盖, 掸去尘土. 他大声地咳噪了一声, 朝女人跑的方向扫了一眼, 然后又蹲下, 胳膊轴支着膝盖, 朝我瞪着. “你在看我吗, 神父?” 他用钦严加语问道. 这时, 我看到他出汗的脸和包扎起来的脚, 掺着尘土. 我朝他走近. 他黑黑的, 满脸皱纹. 就象是许多我见过的非洲人一样, 他看起来就象是饱经风霜似的. 他的皮肤被太阳和热风弄粗了, 就象是树干或者篱笆桩子. “这是盖厨房用的,” 他说. 他看起来有些无聊, 不过这是大多数病人和老外说话的方式, 随意, 时常挑衅, 因为他们永远也离不开这里. 如果有这些老外担心他们, 他们又何必担心老外呢? “你在干这活?” “我刚埋了些垃圾,” 我说, 意识到他可能看到了我. 在钦严加语里, 垃圾意味着被污染和不洁. 我不想让他好奇去挖, 就象有些捡破烂的非洲人. 我想起卡夫卡在他的日记里写到”我就象是麻风病人”. 那本书现在和我的烂诗埋在一起了. 卡夫卡不是麻风病人. 他是一个长着鼠脸的中产阶级保险职员, 他病态似的胆怯, 妄想, 负罪, 但是在他写给那些孤独爱他的女人们的又长又罗嗦的信里, 他塑造了各种各样的个人幻想. 而这才是麻风病人: 毫不歉疚, 残疾着, 纱布上流着脓. 他刚刚在树下和一个麻风女人性交, 现在他又瞪着我. 在许多方面, 他才是健康的, 肯定比卡夫卡健康些. 读书对他全无意义, 书就是死的东西. 他是个病人; 他怨恨, 因为他无力, 而且他知道. 也许他知道一切都不会为他改变, 而他也不想改变任何东西. 他毫无虚幻, 所以在每个醒着的时刻他都是完全地活着, 找水找吃的, 找荫凉, 找女人. “你叫什么名字?” 那天晚上我还记得他自信的嘲笑, 而我为我告诉他的感到羞愧. 是这病让病人们直率, 因为他们看的清楚吗? 在所有我遇到过的人里面, 他们能失去的最少. 一天早晨我去了弥撒. 我已经有五六年没有参加弥撒了. 我皱着眉头进了教堂, 有点无奈, 就象是一个小孩旷课好久却没有好的理由. 但我实际上不需要担心. 教堂很大, 充满了阳光和宽容. 一排坐着六个男人, 还有几排女人, 有的带着哭着的孩子, 有的带着吃奶的婴儿. 前排是修女们和波蒂, 穿着白色的袍子. 站在教堂后面的是那个漂亮的年轻女孩, 阿敏娜, 和她失明的奶奶. 我对这些人感到友善. 随着弥撒的开始和进行, 我想到我同情和感性的情绪是怎样影响了我的友情的. 我也知道自我怜悯, 还有那些从怜悯产生的复杂而强烈的感觉, 希望通过拯救别人来拯救自己. 然而在这, 在这个最容易产生这些情绪的地方, 我却很冷静, 不是不关心, 却能自如地检讨我的感觉. 不能同情他们, 我感觉失落而迷失方向, 但却比任何时候更自由. 跪在神坛前, 我发现我在看阿敏娜. 她没有跪下, 因为她是穆斯林. 但她在搀扶着奶奶, 奶奶念念有词, 比划着, 画着十字. 我很敬佩这个女孩这样做, 这样承担. 弥撒很热, 也很肃穆, 大家都念叨着. 外面的鸡也鸣叫着. 那天晚上, 在打拱猪的休息当间, 我对迪佛神父说, “我对英语课放弃了.” “厨房和造砖都是勒古兰神父的主意,” 他说着, 又笑了. “他现在在巴苏头兰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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