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紐約，老闆拒付薪水等於自殺

　　陳九

　　據說國內的老闆欠薪不付是常事，三十年屢禁不止。到目前為止，總計欠工人薪水高達三千億。改革三十多年，欠了工人三千億，等於每年一百億。那不等於，三十年蓋的房子建的工廠，有三千億是靠白搶工人血汗錢得來的。這可怎麼得了，這聽上去不像可持續發展，因為誰會永遠讓你白搶啊。

　　於是有人問，同樣的事如果發生在美國會怎樣?

　　美國歷史上有過漫長的不付薪水階段，那是黑奴時期，只有奴隸才不必付薪水。但當今美國，比如紐約，最典型的美國生活方式的城市，如果老闆故意欠薪不付，他要麼是神經病，要麼找死。倒不是說紐約怎麼好，紐約有壞的，但在付員工薪水方面，即便老闆不想付，在嚴格的法律和執法面前，老闆只能乖乖付錢，否則進監獄。其實沒什麼壞事是無法禁止的，關鍵看是否真心想管，只要想管就一定管得了。

　　具體說一下。

　　經過十九世紀末歐洲社會主義思想在美國的傳播，還有以芝加哥大遊行為標誌的美國工人運動的高漲，美國工人的命運發生了很大變化，八小時工作制終於成為法律，強迫實行。這是工人運動決定性的里程碑，八小時工作制規定了，工人出賣勞動力以八小時為限，老闆的工資只管這八小時，超過八小時另付錢。這對於以往不計時的工人勞動是巨大進步。中國的八小時工作制也由此而來。

　　即便如此，老闆們還是想方設法遲付或不付工人工資，以滿足貪婪的盈利目的。直到冷戰時期，社會主義陣營，包括中國，實行的全民所有制，工人有工作保障和尊嚴，貧富差別甚小，社會資源如教育醫療等基本平等，這對西方世界是極大的挑戰。於是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美國出現了如火如荼的民權運動，要求取消種族歧視，性別歧視等工作場所的種種歧視，在美國掀起社會浪潮，為此警察還開槍殺死了很多示威者，並最終暗殺了美國著名民權運動領袖，馬丁路德金博士。

　　有奮鬥就有犧牲。美國民權運動換來的是民權立法，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勞工法，勞工法規定，僱傭機會必須對一切人平等，不能沾親帶故，不能私下交易，而且老闆必須按時按數向雇員發工資，不得以任何理由拖欠。各州也陸續制定了實施細則，比如紐約州規定，老闆不能以破產為名拖欠雇員工資，老闆必須購買破產保險，破產保險第一筆錢必須首先用於支付未付的員工薪水。惡性拖欠雇員工資屬聯邦重罪，一旦成立必須坐牢。

　　美國是個典型而成熟的資本主義社會。什麼是成熟?就是處處考慮到資本主義制度的長治久安，用我們的話說，可不可持續?美國經歷了幾十年工人運動的折騰，最終明白了，拖欠工資雖圖蠅頭小利，卻激化了老闆與員工的矛盾，造成社會動盪，市場萎縮，投資環境惡化。再不制止，動搖的何止是經濟，更是美國社會制度。於是國家機器覺醒，嚴厲打擊不付薪水的不法商人，生把這股歪風壓了下去。美國人比我們聰明的就一條，他知道度，即分寸，他不想激化矛盾，不想折騰，不想臭顯擺，不想呈一時之氣而葬送了大好河山，所以他知道何時懸崖勒馬，勞工法的制定和實施就是證明。

　　我親眼看到過因不付員工加班費，聽真嘍，是加班費，正經工資都付了，就是不付加班費，而被勞工局警察封門抓走的老闆。美國勞工部門是保障勞工權利的專門機構，有自己的警力，那天只見一輛卡車剎地一停，下來的警察戴着鋼盔，手持衝鋒鎗，嘩地上樓封門，接着就見老闆戴着手銬下來了。一打聽，沒付加班費。

　　華人社區也有過類似教訓。中國城原來有個銀宮大酒樓，也因不付加班費，被員工告上法庭，而被勞工部封門。我天天在那兒吃午飯，他們的飲茶不錯。那天我走到跟前才發現，門被封條封了，上面印着勞工部的戳子。

　　這就是紐約，不付加班費都這個結果!人家這是真心追求和諧，不是假的，如果允許老闆不付薪水，如果工人的基本生存權都得不到保證，那不亂套了。打家劫舍的，強姦婦女的，溜門撬鎖的，搞革命搞運動的，不都出來了!我就不明白，怎麼咱們那兒就沒人管這事，由着這幫貪婪的老闆不付工人薪水，你是保護他們還是害他們呀?只有中國有討薪這個詞兒，在紐約，根本不用你自己討，法院就替你討了，因為當事人受情感影響要是開槍怎麼辦，點房子怎麼辦，只有中國讓當事人自己去討薪，讓兩個仇家互斗，你這不是挑事兒嗎?要你法院法警都是干屁的呀?

　　以上是我對紐約勞工權益的淺薄認識，歡迎挑戰。工人薪水可不是小事，那可是老百姓的人心相背。漫說是人，就是養狗，如果總不給它吃飽，你看有一天它咬你不?吃肉喝湯，共同富裕，這才咱們中國長治久安的根本之道。

　　得，說着說着又回中國了，我心裡只有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