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7月28日3点42分53.8秒,唐山丰南发生7.8级地震。共有24.2万人在这场地震中丧生,16.2万人受重伤。本文所述的都是本人在这场地震中的真实经历。
白天看着倒塌的房屋,看着死伤的人们,我想我们这里的灾情如此严重,一定是地震的中心。既然是震中,毛主席和党中央不会不管我们的。我不时望望天空,寻找着救援的飞机,又盼望着解放军们列队跑来。可是,我盼望的这些一直都没有出现。下午有消息传来,说是唐山都平了。也就是说,震中很可能是百里之外的唐山。我们多少有些失望。
到了傍晚,经过那次惊心动魄的强大余震不久,我们搭完了我们几个男单身的窝棚。我们又吃了一顿驴肉和米饭后,我,二闷头和另两个人钻进了我们的新家。二闷头在废墟中找到了自己的收音机,我们在窝棚里听到了中央的声音。收音机里一遍又一遍的播送中央的慰问电,还有一些抗震救灾的消息。传闻得到了确认,震中确实是在唐山,解放军和各地的救灾人员正在赶往灾区。我们几个边听边聊,盼望着早日见到救灾的队伍。
记得在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们居住的总场接到了地震警报。那时正在夏天,各家各户都在外面搭起了帐篷。开始两天,大家都在帐篷里睡。邻居家的崔叔叔是个司机,走南闯北,见识多广,又特别能侃。在外面聊天时,他说起了海啸。那是我第一次听人提到海啸。他说,地震要是发生在海底下,就会把海水搅动起来,海浪能有几十米高,要是到了岸上,能把几十里内的东西都卷到海里。我们这里离海岸这么近,到时谁也跑不了。从那时起,对海啸的恐惧就深深地进入了我的脑子里了。
现在,地震已经发生了。会不回发生海啸呢?我们这个分场比总场离海边又近了十几里地。要是海水来了,我们往哪里跑呢?我在窝棚里时时刻刻都在倾听着外面的动静,还有几次钻出窝棚,向南方瞭望,看看有没有海浪从那边涌来。整个夜晚,我在前所未有的恐惧中渡过。
第二天早晨,队里的支部书记来了。他对我们几个说,我们要把一些遇难的人安葬了。你们帮着车把式把人抬到车上,带着铁锹,帮他们家里人把人埋了。书记还专门给我分配了的任务。他让我带上纸和笔,把每个被埋的人的姓名和位置记录下来。因为当时要埋的人中,有些没有家属,有些家属无法通知,有些家属受伤,已被送往总场医院。将来家属询问时,我们好向他们交待。当时正值盛夏,尸体很快就变味,为了防止传染病的发生,为了活着的人的健康,只好把他们尽快安葬了。
大车来后,我们先把大张的母亲抬上车。当时的感觉是,她太重了。我们四个人抬她,都感觉很吃力。后来,我们把老唐,张丰的儿子,坏分子老赵,分别装在两辆车上,拉到了离住处两三里地的坟地上。因为农场建场到地震时不过二十年,农工们还没有到退休和死亡的年龄。即使有人过世,也大都弄回原籍安葬,所以坟地里只有两座坟。
大张带了把铁锹,选了个地方开始挖坑,我过去帮他,他说你去帮别人吧,我自己来。等他挖好后,我们帮他把妈妈的尸体放进去。大张给母亲磕了几个头,说,“妈妈,对不起了,您走好!”然后,他开始铲土,一锹又一锹,他把坟头堆得很高很高。他在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当时的心情。老唐家拉着一儿一女跟着大车来到了坟地,我们挖好了坑,把老唐放进去后,老唐家和儿子女儿先是给老唐磕了三个头,然后趴在地上痛哭起来,惊天动地的哭声延续了十几分钟。张丰夫妇因为受伤已经被送往医院,我们替他们送走了他们的儿子,一个来到世上只有几个月就匆匆离去的生命。我们还安葬了坏分子老赵,为他坎坷屈辱的一生划了一道休止符。
两辆大车又往返了两次,我们忙碌了几个小时,把所有该安葬的人都安葬了。坟地上一下增加了十几座新坟。坟地里有两颗树,我以树为参照物,画了一张草图,把每个新坟的位置标在图上,再写上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