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賞析

歷代名家名詞賞析之二十六

王能全

我思我在攝影

《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北宋】歐陽修

庭院深深深幾許？

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

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北宋初期的一些名臣，如范仲淹、晏殊和歐陽修等人，他們除了政績功名、嚴謹文章以外，都寫有閨婦懷人的詞作，風花雪月，柔婉深情。他們在詞的題材和風格上受到五代詞人的一定影響，同時又反映出當時士大夫們生活情趣的一個側面，同情弱勢女性，頌揚美好感情和幸福生活。歐陽修的這篇著名的《蝶戀花》就是此類宋詞之一。（也有學者認為這首詞的作者是南唐詞人馮延巳。李清照認為是歐陽修所作，她的《臨江仙》詞序云：“歐陽公作《蝶戀花》，有‘深深深幾許’之句，予酷愛之，用其語作‘庭院深深’數闋。”李清照所處的年代與歐陽修相距不遠，應該較為可信。）

上片書寫深閨少婦對夫婿的思念。“庭院深深深幾許？”起筆便是一個問句，疊用三個“深”字，被譽為經典之句，為李清照所酷愛。深深的庭院，不知有多深。閨婦幽居其中，該是怎樣的沉悶、壓抑和孤寂。深幽的環境，為全詞定下了深沉的淒楚基調。“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清晨，遠處一叢叢楊柳，濃密的樹梢上飄浮着慘澹的煙霧；眼前空蕩的住所，簾幕一重又一重，無以計數，更加凸顯豪宅的幽深與寂寥。

 “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玉勒雕鞍”：嵌玉的馬勒，精雕的馬鞍；“遊冶”：出遊尋歡作樂；“章台”：漢代長安的街名，妓館所在地。女子登上高樓，目光透過堆堆的柳煙，遠遠凝望丈夫出外尋歡作樂的地方，他經常騎着“玉勒雕鞍”的寶馬出沒其中。無奈相距遙遠，樓再高也見不到那些歌廳妓館。她的夫婿不是為了生計而羈旅在外的遊人，而是追逐聲色的公子哥兒。思婦對丈夫的一片忠貞，卻管束不住他的放浪，女主人的心境何等沮喪淒涼。詞情自然地轉入下片。

下片描繪女子芳華易逝的感傷。“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風狂雨驟的暮春三月，春天匆匆去也。黃昏時分，天色暗淡，孤苦的少婦將門戶緊閉，一心想把春光留住，卻無計可施。春去，來年方可返回；人生短暫，美人遲暮，如花的青春年華即將消逝。惜春更惜人，空守閨房的女主人傷心不已，淚如雨下。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她與慘遭“雨橫風狂”的春花同命相連。無人所說，少婦只得向殘花傾訴，淚眼汪汪地問道：可知我的苦衷。無情的花兒非但不予理睬，沒有給她任何的同情，反而紛亂地飛過鞦韆，離她而去！更加深了她的孤獨和悲涼。結尾以含淚悲語發問，用無言之景作答，寄寓無窮。詞人精妙地借用風雨和飛花，將閨婦痛楚的心理層層披露，淺顯易懂，加強了悲劇的效果。王國維評最後的兩句：“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人間詞話》）

全詞深婉細膩，情景交融，情中有景，以景托情，景物均賦予濃厚的感情色彩。在悲切的情景中，蘊涵着作者對女主人不幸遭遇的深切同情，以及對浪蕩男子的尖銳譴責，具有深刻的社會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