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賞析

歷代名家名詞賞析之四十二

王能全

我思我在攝影

《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北宋】李清照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現存李清照《如夢令》詞兩首，均是她的早期之作，皆為詞苑奇葩。其中這一首尤為歷代名家所推崇，堪稱詞壇經典之作。簡短的小令，七句三十三字，借酒醒後的對話，以傳神之筆，委婉含蓄地抒發作者憐花惜花的情愫，憂思美好青春的短暫。

 首兩句交代全詞的背景。“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疏”：意即疏狂，並非稀疏。昨宵風狂雨驟，以酒消閒，雖然酣睡了一整夜，也未能將殘存的酒醉消去。以“雨疏風驟”、“濃睡”、“ 殘酒”為鋪墊，引出後面的對話。

 擁衾未起，酒醉尚存，狂風暴雨過後，最惦念的是庭院裡的海棠花。“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捲簾人”：侍女。聽到外面侍女正捲起門帘，準備收拾房屋，急忙詢問侍女：“海棠花怎麼樣了？” 侍女卻漫不經心地笑着回道：“好着呢，好着呢，海棠花仍然和往常一樣。”詞人運筆細微精妙，一個“試”字，栩栩如生地刻畫出自己微妙的心理，欲知花事又怕知花落。一夜風雨，海棠花必定被摧殘凋零，侍女的回答讓她感到不可思議、不足相信，順理成章地帶出最後的兩句。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詞人對侍女反詰地說：“傻丫頭，你知道嗎，園子裡的海棠樹應該是綠葉更茂、紅花見少。”海棠花好，而風雨無情，無可奈何，不盡的惜花之情流淌其中。“應是”，貼切地描敘了詞人對庭院景況的推測與判斷。末了“綠肥紅瘦”，堪稱絕妙之筆。“綠”喻葉，“紅”喻花，兩種顏色鮮明的對照。風雨後：“肥”，綠葉光潤茂盛；“瘦”，紅花凋落稀少；葉與花兩種狀況巨大的反差。四個尋常之字，詞人創造性的搭配組合，賦予新意，生動形象，令人嘆服。宋代陳郁《藏一話腴》說：“‘綠肥紅瘦’之句，天下稱之。”

 這首小令，情節曲折，環環緊扣，靈動輕巧，言淺意濃。正如清代黃蘇《蓼園詞選》中所讚嘆：“短幅中藏無數曲折，自是聖於詞者。”詞人心系春花，憐花惜花，為花艷而喜，為花瘦而悲。少女情懷，珍惜如花的年華，此乃言外的不盡之意。

本文取自作者的著作《詞苑漫話–常用詞牌及其歷代佳作賞析》

此書已經由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23年正式出版

文中圖片均取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