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聲聲慢》（尋尋覓覓）賞析

歷代名家名詞賞析之四十七

王能全

我思我在攝影

《聲聲慢》（尋尋覓覓）【北宋】李清照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悽慘慘戚戚。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曉來風急？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守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這首詞是李清照晚年的著名詞作。經歷了國破家亡、流離顛沛，深秋之際，作者孤寂淒戚，寫下這首如訴如泣之作。

詞的起首三句便用了一連串七對疊字，在詩詞賦曲中絕無僅有，奇妙而又真切地描述了作者悲涼的心情。“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悽慘慘戚戚。”清早起來，茫然若失，到處漫無目的地尋找什麼，一無所獲，倍感冷清，心裡不禁悽慘悲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將息”：宋代口語，養息調理。破曉時分，朝陽初升，天尚微暖，夜寒猶存，真是讓人不知道如何對付這樣惱人的天氣。喝上兩三杯淡酒，又怎能抵擋住“曉來”的清晨寒風襲人？酒，無法驅寒；酒，無法消愁。（“曉來”一作“晚來”。俞平伯《唐宋詞選釋》認為“其實詞寫一整天”，從拂曉到黃昏，並從前人幾種詞集選本做了考證，認同“曉來”。）“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年復一年，轉眼間又到了深秋。一行大雁，從北方飛向南方，匆匆而過。那是似曾相識的大雁，從故土飛來的大雁。中原淪陷，國破家亡，何日重返故鄉，令人傷心啊！

下片，先從由暮秋的天空轉入自家的庭院。“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叢叢簇簇的黃花，已經飄零滿地，自已年邁，心情憂傷，憔悴損瘦，再也無力去採摘殘存的菊花了，也無人會去採摘，只好任由花謝花落吧。憐花惜花之心如舊，卻不能再照料庭院裡的花了，情何以堪！“守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怎生”：怎麼。無所事事地孤守坐在窗前，獨自一人怎樣才能熬到天黑呢？梧桐樹葉漸漸枯黃。好不容易到了黃昏，天又下起了細雨，雨珠淅淅瀝瀝地打在片片的葉面上，仿佛點點滴滴地落在心頭。“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次第”：情形，景況。這情景，怎能用一個“愁”字就道盡呢！這愁，非千杯萬盞淡酒所能消退，也非點點滴滴的黃昏細雨所能寄寓。這愁，欲說還休，無以言狀！

南渡以後，李清照的詞風變為沉鬱蒼涼，到了遲暮之年，詞情愈加悲涼淒婉。這首悲秋之作，悲季節之秋，悲孤獨淒涼的人生之秋。在藝術上，詞句蘊藉，情景交織，打破宋詞的常規，連續使用七組疊字，深沉地表達內心的淒切與哀傷。語言自然，不加修飾地引入生活中的口語，貼切地抒發真實的心情。它體現了作者獨特的詞作風格，以及非凡的文學造詣。

本文取自作者的著作《詞苑漫話–常用詞牌及其歷代佳作賞析》

此書已經由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23年正式出版

文中圖片均取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