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孝祥《念奴嬌》（洞庭青草）賞析

歷代名家名詞賞析之五十三

王能全

我思我在攝影

《念奴嬌》（洞庭青草）【南宋】張孝祥

過洞庭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

玉界瓊田三萬頃，着我扁舟一葉。

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應念嶺表經年，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

短髮蕭騷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

盡挹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

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宋孝宗乾道元年（1165）初，張孝祥出任靜江府（今廣西桂林）知府，兼廣南西路（今廣西全境及雷州半島和海南島等地）經略安撫使。次年六月他遭讒罷官，北歸途徑洞庭湖，作此詞。

上片着重寫景，景中寓情。頭三句點明地點、時間、氣候。“洞庭”、“青草”兩湖相連，合稱洞庭湖。時近中秋，浩渺的湖面風平浪靜，清爽怡人。“玉界瓊田三萬頃，着我扁舟一葉。”萬頃無垠的洞庭湖，淨潔如玉的世界，美妙似瓊的島嶼，詞人着一葉扁舟，一身輕鬆，無拘無束，忘卻官場的讒言中傷。“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淡月的清輝灑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皎潔的明月，璀璨的銀河，倒影共同映在明鏡般的水中。在澄澈的天水之間，詞人的外貌和內心表里如一，都是那麼透明。經歷了宦海沉浮，回歸浩然無塵的大自然懷抱，作者恬靜淡泊，超然物外，進入“天人合一”的境地。“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這種物我兩忘的悠然境界，只能心會，妙不可言！

下片，道出蒙冤的遭遇，抒發坦蕩的襟懷。“應念嶺表經年”，詞人剛從嶺表（今兩廣一帶）罷官而歸，心中念念不忘在嶺表一年多的官場生涯。“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自己潔身自好，肝膽如冰雪一樣晶瑩潔白。言外之意，平白無辜地遭到誣陷，深感悲涼與怨憤。“短髮蕭騷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蕭騷”：蕭疏，稀疏。如今短髮稀疏，兩袖清風，泛舟於浩渺的洞庭湖上。“盡挹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挹”：舀；“西江”：意指長江，長江中上游在洞庭湖以西。詞人要用北斗七星作勺，將長江之水全部舀出來，邀請天地萬物為賓客，逍遙地細斟慢飲。何等的氣派，何等的浪漫！ “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獨自扣舷，仰天長嘯，忘乎今夕何夕，忘乎個人得失，在蒼遼深邃的宇宙中獲得精神的升華。

寫這首詞時，作者三十五歲，正值盛年。清代詞人王闓運《湘綺樓詞選》評此詞：“飄飄有凌雲之氣”。全詞神馳飛揚，豪情飄逸，氣象萬千。洞庭的湖光月色，個人的肝膽寫照，奇幻的藝術想象，渾然一體。它完美地展現了作者雖被罷官、不墜凌雲之志的胸懷。這位南宋早期的愛國詞人，詞作格高意遠，雄勁曠放；為官清廉正直，體恤百姓。張孝祥不幸因病英年早逝，離世時年僅三十八歲！

本文取自作者的著作《詞苑漫話–常用詞牌及其歷代佳作賞析》

此書已經由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23年正式出版

文中圖片均取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