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鄉下 (補遺之二 ) 母親的電報 |
送交者: 秋韻 2019年06月06日10:21:32 於 [詩詞歌賦] 發送悄悄話 |
山上鄉下 (補遺之二 ) 母親的電報 秋韻寫於 2019.5.30 春節後返回插隊農村,日子在下地勞動中一天天過去。大約三個月後的一天,忽然收到母親的電報:“回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我急忙請假往家趕。如今高速路車程 2 小時,當年步行搭車一整天。母親上班未歸。我從二樓窗口張望,見母親騎着自行車向路邊駛來,“媽!”聽見我的呼喊,母親抬頭,跳下車,推車一路小碎步跑進樓來。我有些意外,母親作風一貫沉穩安祥,曾經也聽到對她有“嚴肅”的評價。“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問。“想你了。” 一股莫名感動湧上心頭。那是 1970 年,我家六口分居四地:一年前,父親隨單位全體人員到西昌米易省“五七幹校”勞動;16 歲的姐姐去了川滇交界的西昌南寧深山插隊。我在承擔家務幫助母親照料兩個弟弟一年後,也離家插隊務農到了德陽丘陵山區。父親的工資已被停發,母親自已也處境艱難。她獨自撐起這個還有兩個上學弟弟的家並牽掛在外的我們,身心壓力可想而知。見到我,母親急切的步子便是證明,但我只能在家短暫陪伴。一天傍晚,剛吃過晚飯,窗外傳來一個年輕女聲,大聲呼喊母親的名字。探頭望去,是學生模樣的一男一女,男的雙腿跨在自行車上,梳着兩條小短辮的女生坐在後座。“什麼事?” 母親問,“批判你!”那女子高聲叫道。“喔,批判我。” 母親隨即起身騎車跟他們去了她曾任校長的那所中學。我不願想象母親此後經歷,母親的平靜坦然顯然也感染了我。因為母親曾說過,那些批判她的內容都是捕風捉影,胡亂猜測,對於不實之詞她不過腦子不生氣。而這一幕發生在文革中的老三屆下鄉離城之後,那麼這些新進校的學生即是新一代的文革紅衛兵了,看來新一代紅衛兵的革命熱情絲毫不比老一代的差(全國的中學是文革初期重災區,母親曾被老三屆紅衛兵戴高帽子遊校、大喇叭從早到晚廣播批判詞,更有一學生欲將鐵杴拍向母親的頭,幸而被我在該校讀高中的舅舅制止)。母親從未對我們訴說她此間遭受的種種磨難,直到她去世近 20 年之後,為撰寫紀念父母的文章,我與那時曾經在我家住過的表姐通電話,才知曉母親的遭遇:母親被要求站在椅子上接受批鬥,那天也許是身心交瘁,她忽然昏倒,跌落下來。所幸只是摔傷了腰。學校的電話通知幾經輾轉,表姐得到消息趕到學校,才將母親送醫治療。我知道母親有過腰傷,卻不知病根的來歷,是母親不讓表姐告訴離家在外的我們。一天晚上,母親拿出剛收到的父親來信開始閱讀,她忽然流淚抽泣。我看到父親在信中向母親道歉,說對不起母親,讓母親受到自己的牽連。父母當年的結合是當時他們各自的上級 -- 市長夫婦作的媒,4年來母親心中的委屈在這一刻爆發,不難理解。在那個年代,家庭的組成與解體大都受政治情勢左右。我家一鄰居老人,文革前系單位領導,曾因妻子被劃右派而堅持離婚,導致妻子自殺身亡。我親眼見到文革勤務組(文革中掌權的組織)的頭目罵他是“陳世美”,並憤怒地將唾沫吐到他臉上。但倘若他不離婚,亦會因包庇右派, 沒劃清界線而定"罪"。在政治風暴衝擊下,家庭的維繫不僅需要夫妻感情的真摯,更需要共同面對的勇氣。閨蜜告訴我,在我回到下鄉後,她曾去過我家。燈下,老花鏡垂掛鼻尖,母親在獨自閱讀。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書籍伴隨她度過了那些艱難的日子? |
|
|
|
|
實用資訊 | |
|
|
一周點擊熱帖 | 更多>> |
|
|
一周回復熱帖 |
|
|
歷史上的今天:回復熱帖 |
2018: | 絕句一首 芒種即景 | |
2018: | 七律新韻 三人行必有吾師 | |
2017: | 【七絕】醉眼歸來看芍藥 | |
2017: | 雪蓮雨荷傳(18)亦葵亦豆(by 綠島陽 | |
2016: | 行香子:黑臉美男張飛 | |
2016: | 貼兩種俺最喜歡吃的羊肉 | |
2015: | 詩壇作業,綠島裝醉 | |
2015: | 《七絕.擬醉》(元稹太丫丫,乾脆也不 | |
2014: | 七絕 • 看畢業合影有感 | |
2014: | 快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