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司馬儀的詠嘆調（二月同題）

雪川

“我正在城樓觀山景．．．”
――京劇《空城計》諸葛亮的唱詞

遠遠的
就看他
坐在寂靜的城樓上，
披着鶴氅，
戴着綸巾。

不知死活的琴童，
好奇地看我的兵馬，
呼嘯着逼近，
就象看他家丞相
又在演練三軍。

城門詭秘地開着，
寂靜的城頭
沒有旌旗。

人喊馬嘶，
被一泓琴聲漸漸淹沒。
在無風的早晨，
任一爐薰香
在城樓上曼舞，
兵馬肅立，
塵埃漸漸落定。

他時而抬頭看山，
時而低頭撫琴，
仿佛這裡不是戰場；
而是臥龍岡，
他家門前
那一片竹林。

好一個散淡的耕夫！
好一曲優雅的古琴！

可今兒個您的琴聲，
早沒了臥龍岡的風花雪月，
也聽不出躬耕壟畝那會兒，
牧笛的高亢、老牛的深沉，
只剩下管仲、樂毅的雄心。

我聽得出，
您的琴聲里，
有舌戰群儒時殿堂的回音；
有箭落如雨的夜霧裡，
您和魯子敬碰杯的豪情；
還有赤壁江上，
火烤旱鴨子
吱哇亂叫的聲音！

您不是喜歡淡泊嗎？
那您就在隆中歇着別出來，
氣死個周公瑾還嫌不夠？
幹嘛又跟我過不去？

別說您的琴聲里沒有殺氣，
即使是真的沒有，
我也怎敢相信？
至少我明白，
我就是不如您聰明！

您別累着，
也別太操心。
將殘的燭光下，
是不是還惦記着隆中的茅廬，
您和皇上那個遠房親戚，
有過的那次談心？

您那通神侃，
愣是把個賣草鞋的，
從荊州給忽悠到了益州！
您又在孟獲面前
玩了一回聰明。

您還總惦着
白帝城裡
老主子託孤時的情景。
您忒死心眼兒了，
我兒子將來准比您聰明。
主子不行咱就上，
他姓曹的敢幹，
司馬家的為啥不行？

我也知道
您這是為了黎民蒼生，
他們就盼着天下早點兒安定。
要說為劉家的傻小子，
那才真算是白費苦心！
只要把他領到洛陽玩上幾天，
他就會把成都忘得一乾二淨！
那兒儘管有他爹留下的金殿，
還供着那麼多
為他父子戰死的英靈．．．

真可惜了您吶，
還有長坂坡前
那位神勇的趙雲！
他這會兒在哪兒貓着呢？
是不是就躲在城門後面，
一手銀槍，一手寶劍，
等着殺我個七出七進？

唉，
我看還是走得了，
這詭秘的琴聲里
有太重太重的殺氣，
越聽越讓人膽戰心驚！
我真不知道，
這個小小的城池裡，
究竟能藏多少伏兵。

我走了！

我真可就這麼走嘍，
帶着我那些莫名其妙的將軍，
還有西城門口的老軍
那一臉得意洋洋的表情。

我實在不願去想
他彈完琴去泡澡的時候
自己偷着樂的情景；
只聽見
世人對我的嘲笑，
成為千古棧道旁的回音。

他太沒禮貌！
怎麼不多看我幾眼，
只顧自己彈琴？
我要是當時改了主意，
哼，一定會讓他跪在台階下邊，
為我斟酒．．．
但千萬千萬
別再為我彈琴！

2-19-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