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何以反不得---東海客廳論因果

余東海

一

根據本質好壞，人世間所有思想文化學說，可分為三類：中道、正道和邪道。中道也是正道，只是特別高，允執厥中，大中至正，唯儒家足以當之。

儒佛兩家和人本主義各有一定的三正性，皆正道。三正性指正常性、正確性和正義性。不正則邪，在哲學層面，四家之外皆非正常、非正確、非正義，皆非正道。

儒家中道就是聖人之道。

聖人就是人世間最好的人，有三無特徵：無偽、無過、無私。聖人三無論本於《二程粹言》。一、“或問：高宗之於傅說，文王之於太公，知之素矣。恐民之未信也，故假夢卜以重其事。子曰：然則是偽也。聖人無偽。”二、“或問：聖人有過乎？子曰：聖人而有過，則不足以為聖人矣。”三、“聖人以大公無私治天下。”

注意，聖人無私，特指為政無私。政治齷齪是源頭性齷齪，污染性、危害性最大。故政治應該是最純潔的。純潔政治應該成為人類最重要的追求，儒家在政治上最追求純潔，王道政治就是最純潔的政治，其純潔體現於五個方面：

一是主權方面，天下為公，以民為主，以民意合法性為基礎；一是治權方面，大公無私，以君為主，君王替天行道，奉三無私以勞天下；一是教育方面，以儒為主，宗天而教；一是制度方面，德主刑輔，賞罰公平；一是選舉方面，德主能輔，選賢與能。五管齊下，政治欲不純潔，不可能也。

哈耶克認為，一個富人得勢的世界仍比一個只有得勢的人才能致富的世界要好些。不錯，得勢的人才能致富，意味着按力分配。這裡的力，包括權力、勢力和武力。按力分配的世界無疑是最壞的。

不過，富人得勢的世界也不好，聖賢君子得勢的世界才是最好的。只有儒學才能培養聖賢君子，只有王道政治才能天下為公而選賢與能。

無論是道德學還是政治學，儒學都是最好的。孟子曰：“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孟子·盡心上》）東海是入儒家而小佛道兩家，見王道而小自由主義。注意，小之非反之。吾所反對者，兩極主義也。

儒家與兩極主義，是正邪之別；與佛道和自由主義，是大小之別。小是相比而言不夠高大，但照樣有很多精華和優點，值得儒家尊重和學習。故東海一方面小佛道兩家和自由主義，一方面又有一主三輔論，視之為新王道三大輔統。

自由主義的宗師級人物哈耶克，就得到東海相當的尊重，被我譽之為西方仁者，西方聖哲，自由派正宗。其《自由秩序原理》《通往奴役之路》二書當年對我影響很大，堪稱自由主義正經，是了解自由主義、了解西方現代文化和文明的必讀書。佛學、道學、人學三輔，在儒時代可以各選五經作為中華輔經，我認為，《自由秩序原理》可以列為人學五經之一。

二

反對兩極主義邪說、惡制和特權階級，理所當然；反對儒家，就是反對中道和聖人之道，大謬不然。每個人都有反儒的自由，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反儒的言論承擔後果。這個後果不是政治性、法律性的，而是道德性、因果性的。

在政治上和法律上，言論無罪。消除思想罪文字獄，維護言論自由，是政治文明題中應有之義。但請注意，這並不意味着思想言論沒有罪孽。在道德和因果層面，所有三非性言論都有相應的惡業、惡果和惡報。

罪孽最為深重的言論有三：一是宣傳邪說歪理，二是批判真理正義，三是誣衊聖賢君子。大惡言論有三，淫書艷語不與存也。

反孔反儒，就是反對真理正義，反對聖賢君子，無論主觀意願如何，客觀上是對歪理邪說和邪惡勢力最好的幫助，必有重大惡業惡果惡報也。欺師滅祖，莫甚於此；自戕自害，莫大於此。這不是一般的反動反常，而是造天理良知的反，即使不被他人和自己所害，也難逃神傷鬼擊地滅天誅！所以我早就指出，反孔反儒，是惡化道德、惡化社會、惡化個人和家國命運的無上大法，絕頂妙計！

反孔反儒，必有惡報，這是絕對的。惡果輕重，則視所造之業輕重而定。人有三業，身口意也。思想反儒，屬於意業，落實為言論，就是口業；落實到行為，就是身業。政治反儒和反儒政治，必然是很多人身口意三業的統一，其個體其社會，罪孽都特別深重，報應亦特別慘重！

反儒最易惡化命運。這不是威脅，更不是詛咒，而是如理如實的判斷。自古至今，反儒群體的命運，無論開始如何，無不迅速惡化。暴秦、長毛、紅毛三個群體，反儒最徹底，故命運和下場也最悲慘。這是客觀存在的歷史事實，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

儒家既沒有咒人的能力，更沒有咒人的心意。自古沒有咒人害人的聖賢君子也。君子只願愛人救人，只願通過以仁為本的文化啟蒙和以身作則的道德教化，通過以民為本的王道追求和禮樂建設，導良家國天下的命運。

最極端的以德報怨，仇將恩報，是認賊作父；最極端的以怨報德，恩將仇報，是弒父殺母。反孔反儒就是文化弒父。西方無儒，其父不良，大不幸也，但經過中世紀的顛沛坎坷，終於逐漸成長，最後自由成家；中國有儒，仁義中正，何其幸運，卻被一群認賊作父的子孫聯合行弒。百年來深受盜賊之害，飽嘗地獄之苦，正體現了因果之嚴峻，天理之昭彰！

文化逆淘汰是最可怕的。文化逆淘汰，必然導致思想、道德、政治一切逆淘汰，正確的思想、正常的道德、正義的政治和正人君子，都會被淘汰掉，得勢和成功的一定是最壞的東西。文化逆淘汰，必然導致社會一切顛倒，國家天翻地覆。反孔反儒就是最典型的文化逆淘汰。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天道不棄中國，儒家歷劫來復，中華重建有望。反儒派還不悔改，還不認祖歸宗，更待何時！

三

西學本正，反儒則邪。西學包括神本主義宗教和人本主義哲學兩大系統，這裡特指後者。人本主義哲學開出自由主義政治學，自由主義政治學體現為自由、人權、平等、民主、法治五常道。西式五常道正而不中，非中道；不中而正，是正道。故自由派理所當然是正派。

然而，自由派一旦反孔反儒，就邪惡化了，不足以追求自由、有助於極權主義就是邏輯的必然，也是事實的當然。在反孔反儒這一點上，百年來無數自由派與極權派可謂心心相印。

儒家文化和自由主義具有相通性。儒家不僅可以導出自己的王道禮制，對自由民主也有相當的支持和維護作用。關此，牟宗三先生在其著作《道德的理想主義》中有一段話如下：

“我以為在傳統的一切思想學術中，只有儒家的文化系統可以作為我們社會實踐的指導原則。如果這個原則提不起來，馬克思真可以稱雄了。儘管馬克思不懂科學哲學宗教藝術之價值，然而他的唯物史論卻可以鬧得你天翻地覆，你這一些真理一隻好擺在那裡，搖首嘆氣。現在剩下的可以作為社會實踐的指導原則的，只有自由民主了。然而這個原則在現在也抵不過歷史唯物論的積極性系統性以及其兇猛性，所以現在自由民主一原則必須靠一個更高一層的較為積極而有力的文化系統來提挈它，維護它。維護住了自由民主，才能救助科學，哲學，宗教藝術乃至佛教。這個更高一層，更積極而有力的文化系統，就是儒家的文化系統，其核心思想就是理性主義的理想主義，簡而言之就是道德的理想主義，切實言之，就是道德實踐理性之理想主義。這個理想主義可以徹上徹下徹內徹外，來成就我們人類的一切實踐的：個人的及社會的。”（牟宗三《道德的理想主義》p29）

自由派反孔反儒，無異於反掉了自由民主的政治盟軍和道德根基。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此之謂也。

不僅自由派，所有學派宗派都一樣，即使正派，只要反儒，就會邪化；若是邪派，只要反儒，就會邪上加邪，不可救藥。

邪惡之徒往往迷信，特別迷信權力、勢力、財力和聰明才智的作用。殊不知，那是時候還沒有到，惡貫尚未滿盈。孔子說：“小人以小善無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也。故惡積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到了惡不可掩，罪不可解的時候，權力勢力財力和聰明才智一切都毫無用處，平地都會摔死，喝水都會嗆死，聽到天雷一聲都會心悸而死！

惡業最易驅福招禍。反過來，善業必然邀福避禍。東海有言，良知是最好的護身符，就是因為良知之士必有良好的意念思想言論行為。善業積累到一定程度，正常社會可邀大福，反常社會可避大禍。反常社會，君子無禍，就是大福。

或問：“良知道德為什麼非要姓儒或姓孔呢？多姓之間都有優有劣，為什麼不可以擇優而減劣歸類成現代文明，讓人類更加進步發展不好嗎？”答：孔子集大成的儒家，就是中道，良知論和道德觀最為正確。中國之所以以儒立國，就是劣汰優勝的結果，古典中華文明的輝煌就是歷史性文化道德擇優的成果。202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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