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性·人性·兽性》第二章 苦涩花季续一 |
| 送交者: 瑾遒衍 2021年09月09日05:44:10 于 [天下论坛] 发送悄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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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谦疆出生于1947年,是1966届高中毕业生,被分配在东昱远郊的农场。三年后,由于20世纪50年代生育高峰期出生的孩子涌进中学,造成中学教师紧缺,由于当时大学还未正常招生,无法正常补充师资,教育系统想出了“近水”解近渴的办法,到市郊农场招一批文化大革命前的高中生,由师范大学进行短期培训,分到各个中学补充师资,乌谦疆就是其中之一。 乌谦疆的生身父亲是国民党军特人员,1949年底抛下娇妻和不到3岁的儿子匆匆逃离大陆。乌谦疆随母亲改嫁后又有了两个弟弟一个妹妹。1978年前,乌谦疆的母亲对自己的前夫一直讳莫如深,乌谦疆对自己的生父混沌茫然。乌谦疆是早熟而争气的孩子,在小学初中高中他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在家里他是称职的长兄,母亲一直为这个苦命的孩子自豪。现在看到儿子能进学校当老师,她由衷地高兴,她认为她可以告慰前夫了,她终于没有辜负他在匆匆逃离时的重托:即使再难也一定要把孩子抚养成人。 乌谦疆在领着学生打扫教室时,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他精心挑选的人,这些都是他心目中未来的学生干部,奚秋潇和高闽是两个重点。高闽看上去不如奚秋潇聪明,组织能力活动能力也稍稍欠缺,但为人沉稳低调,包容性更强。奚秋潇和高闽住在一个弄堂,虽不在一个小学,但是很好的玩伴。粗壮的奚秋潇喜欢挑衅瘦弱的高闽,给人的感觉是奚秋潇常常欺负高闽。 奚秋潇和高闽所在的是中一6班,这一年级有12个班级,中二年级更是有20个班级。开学不久就要建立红卫兵组织(中国文化大革命时期中学生中的组织,类似于共青团,组织形式学习军队,班级称红卫兵排,学校称红卫兵团。小学中的学生组织是红小兵,班级称红小兵排,学校称红小兵团,同一街道的小学组成红小兵师。1976年开始红卫兵中的一部分转为共青团员,文化大革命后,红卫兵红小兵组织逐步取消)。乌谦疆为中一6班红卫兵排的建立,为红卫兵排委会,副排长,正排长的人选颇动了一番心思。当时的情况下,班主任完全可以指定人选,乌谦疆反复权衡认为这样做不完美,他要让他学生对班干部的人选心服口服,特别是要让奚秋潇有点挫折感。乌谦疆采取了红卫兵民主推荐和班主任指定相结合的办法。在民主推荐前,他找了几个关键人物谈了话。 乌谦疆第一个找的是高闽:“高闽啊,对排长副排长人选怎么想的?”高闽想了一会儿:“我听老师的。”“听老师的话是对的,你自己也应该有主见啊,你能挑什么担子啊?”“老师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听老师话是不会错的。”乌谦疆的内心有点矛盾,不听话的学生他反感,太听话的学生他轻视:“你认为谁当排长合适?”高闽小心翼翼地说:“孙——隽?”乌谦疆稍稍有点意外:“噢,孙隽,为什么不是奚秋潇?”高闽不敢抬头:“我讲不清楚,奚秋潇也可以。”乌谦疆问他:“会不会投自己一票?”高闽抬起了头:“投自己票不是骄傲了吗?我不投。”乌谦疆笑了笑,拍拍高闽的肩膀:“投自己票也不一定是骄傲,自信勇敢也会投自己票啊,我认为你应该投自己一票。” 乌谦疆第二个找的是孙隽。孙隽是个健美的小姑娘,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白皙的皮肤,丰满的身材,已经隆起的胸脯毫无顾忌地颤动着。“排长当然应该是奚秋潇,他能力强、有魄力、有五敢精神(中国文革时红卫兵组织中提倡的敢闯、敢干、敢造反、敢革命、敢斗争的精神)、同学中威信高。”孙隽不假思索地回答乌老师。孙隽的这个回答不出乌谦疆的预料:“孙隽啊,奚秋潇是不错,高闽也不错啊。”孙隽的眼睛不解地看着老师,努力地判断着老师的真实意思,乌谦疆的小眼睛藏在镜片后面也在盯着孙隽。孙隽认为自己猜出了乌老师的想法:“那我也投高闽一票!”乌谦疆对孙隽的灵敏反应非常满意:“你以后在班级里要发挥更大作用。” 乌谦疆最后找的是奚秋潇:“小秋啊。”乌谦疆用了出乎奚秋潇意料的称呼,小秋是父母亲戚对他的称呼,乌老师这样叫他,他倍感亲切:“乌老师,有事吗?”乌谦疆:“是这样,明天就要民主推荐排委了,你有什么想法?”奚秋潇有些不以为然:“我没什么想法,只是推荐的结果同老师的想法不一样怎么办?”乌谦疆成竹在胸地回答:“除非出现特别的情况,我一般会尊重推荐的结果。”奚秋潇神态轻松地像是自言自语:“不大会出现特别的情况吧。” 第二天民主推荐的结果完全在乌谦疆的掌控之中,却大大出乎奚秋潇的预料,高闽比奚秋潇多两票,奚秋潇没投自己的票而投了高闽一票;高闽投了自己一票却没投奚秋潇的票。高闽成了中一6班的排长,奚秋潇屈居副排长,孙隽当选为排委学习委员。 奚秋潇心里有些憋屈,怎么会少两票?而且还输给了从不当回事儿的高闽,他至少有两天没理睬高闽,高闽也知趣地回避着奚秋潇。奚秋潇还不大敢正面迎接孙隽的眼神,他觉得真丢人。奚秋潇更不敢正视乌谦疆,他觉得辜负了乌老师的期望。 奚秋潇毕竟是个倔强的男孩,毕竟不是个短视的男孩,一个星期后,奚秋潇恢复如初了。这整整一个星期,乌谦疆没有找奚秋潇谈话,他等的是奚秋潇去找他。可他也没等到。孙隽不仅是排委学习委员,而且还是语文课代表,乌谦疆又是语文老师,孙隽经常在乌谦疆的办公室,一直未见奚秋潇的身影,她便提醒奚秋潇:乌老师很关心你,一直问我你怎么样,你好几天不去乌老师那儿,会让同学们觉得你有情绪。奚秋潇觉得孙隽的提醒有道理,很及时。他找到了乌老师:“乌老师,我的票数比高闽少,我没有思想准备。现在我想通了,你放心,我会配合好他,把班级的各项工作做好。”乌谦疆很高兴:“我就相信你会正确对待的,票数能反映部分情况,但不可能反映全部情况。你今后有机会的,看得远一些。” 后来的事实证明,乌谦疆并没有哄骗奚秋潇,没过多久,他就把奚秋潇推荐进了学校红卫兵团,跳过了红卫兵团干事,直接当了红卫兵团委员。就这样,在中一6班,奚秋潇是副排长,而在学校,奚秋潇是红卫兵团委员,这是乌谦疆自鸣得意的安排。 乌谦疆此时在东昱五中正是如日中天,他刚当选为教工团支部书记,当时学校教师中中共党员屈指可数,青年教师中有三分之二都是共青团员,他这个教工团支部书记可是这些青年教师真正的直接的领导。学校教工的共青团活动非常多,这些活动都是乌谦疆策划和主持的。他任班主任的中一6班在各方面工作都走在学校前列,学校的党支部书记、工宣队(中国文化大革命时期从工厂抽调人员组成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进驻占领上层建筑,有军人组成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称为军宣队)队长指导员、校革委会主任都非常器重看好乌谦疆,现在他离开党组织的大门只有一步之遥了,而且他一再得到领导的暗示,入党后会很快会担任学校党支部副书记(中国文化大革命时期取消了共产党员的预备期),此时的乌谦疆春风得意,踌躇满志。 奚秋潇成为校红卫兵团委员后,有了一把红卫兵团办公室钥匙和一把办公桌小抽屉的钥匙,奚秋潇很珍惜这两把钥匙,把它看作是级别待遇的标志。这个办公室他去得相对比较多,有时甚至是在上课时间,奚秋潇那时最怕也最讨厌学校教导处陈主任的眼光,因为奚秋潇每次只要在上课时间坐在红卫兵团办公室,陈主任必定会经过必定会转过头朝办公室看一眼,而且必定是在同奚秋潇的眼神交流后才走开。没隔几年,奚秋潇就开始体味陈主任对他痛彻心扉的关怀、无奈和惋惜,几十年过后,陈主任的身影目光常常会浮现在奚秋潇的眼前,荒度青春的痛惜一直伴随着奚秋潇的终身。 正当奚秋潇想在红卫兵团大显身手之际,他和他周围的人发现了他一个不可忽视的障碍,奚秋潇有比较严重的口吃。为了尽早矫正他的口吃,乌谦疆在上课时经常向奚秋潇提问,经常让他朗读课文,这对奚秋潇简直是折磨,他经常是大汗淋漓还是说不出口,同学们想笑又不敢,课堂气氛极为尴尬。奚秋潇从不服软,从不向乌老师求饶。有一次,乌谦疆让奚秋潇朗读鲁迅先生的杂文《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口吃的人念鲁迅的文章是有些难度的,奚秋潇结结巴巴地念着,有些字结巴了半天都发不出来,乌谦疆实在坚持不住了,他笑出了声,然后就是全班哄堂大笑,有的同学笑得前俯后仰,奚秋潇既害羞又委屈,感到无地自容。害羞的是在女同学特别是有的女同学面前丢了份,委屈的是乌老师不仅不帮助我还带领同学笑。更严重的是在一次全校大会上,奚秋潇代表年级发言,他精心准备了发言稿,乌谦疆认真修改了发言稿,看过发言稿的老师一致称赞稿子写得很有质量,老师和同学们连奚秋潇自己都期待着这一次在全校的精彩亮相。 寒假结束春季开学的第二周,全校四个年级的几千名学生整齐地坐在操场上,轮到奚秋潇发言了,他紧张地有点哆哆嗦嗦,开局就够戗,于是越想好好表现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结巴,好几次奚秋潇停顿了较长时间,“国”了好长时间“国”不出来,“表”了几次都“表”不出来等等,几千个学生不知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几百字的发言稿,奚秋潇念得支离破碎,跌宕起伏,在全校师生面前出尽了洋相。好多年后,奚秋潇在电视剧《潜伏》里听到了一句经典台词:“原想露一把脸,结果把屁股露出来了。”他马上想起了自己当年在东昱五中操场上“露出屁股”的那一幕。自此以后,奚秋潇痛下决心,必须尽早地彻底地矫正口吃。在乌谦疆的提示下,奚秋潇用唱歌来矫正口吃并从此迷上了京剧。及时矫正了口吃,这对奚秋潇的日常生活和职业生涯产生了不可小视的影响。 当时的学校为了加强夜间的安全管理,决定加强值班,除了教工轮流值班外,拟增加几个学生干部长期住校值班。奚秋潇获悉后努力争取到了这个名额。能够顺利地争取到住校名额与乌谦疆的理解和支持是分不开的。重要原因是乌谦疆分到了学校的一间单人宿舍,他已住校了。但奚秋潇的副班主任明确反对,并和奚的父母取得了联系,理由是奚秋潇的各门功课在全班和全年级都曾经名列前茅,现在出现了下降的趋势,住校会严重影响学习。奚秋潇的父母从犹豫变成了反对,奚秋潇开始了软磨硬泡,他渐渐长大以后对家里的局促逼仄敏感了、难受了,对三代同堂感觉别扭了,他开始不太愿意回家了。在奚秋潇的坚持下,奚的父母退让了,他开始了三年多的住校生活。三年多的住校对奚秋潇的学习成绩的影响是明显的巨大的;对奚秋潇增强独立生活能力是有益的;在好多年以后,奚秋潇才意识到三年多的住校中他缺失了极为重要的亲情,他同父母家人的相处少了好多年,人的一生中与亲人相处的时间是非常有限的又十分宝贵的。尽管相处时也会磕磕碰碰,但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不可替代的,缺失的亲情是无法弥补的!奚秋潇竟如此大方地挥霍了这份亲情,令人扼腕三叹! 奚秋潇的住校生活其实也是对自己青春的肆意挥霍。本该如饥似渴地吸取知识的未成年人却在做一些安全巡逻、陪同讯问、看管犯错误学生之类成年人在正常年代也不该做的荒唐事,中国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一段时空错乱真假颠倒的岁月,在错乱颠倒的岁月出现任何不正常都是可能的也是正常的。那时,奚秋潇每当晚上有任务时都期望这任务能持续到23点后,因为可以报销1角5分人民币的夜餐补助,每每到23点以后奚秋潇就会随领导和值班老师到学校对面的小饭馆美滋滋地吃上一碗菜汤面,这对当时的奚秋潇来说是十分奢侈的享受。 这段住校生活中最有价值最值得追忆的要数奚秋潇能经常应邀到乌谦疆的宿舍去听高谈阔论,因为那时乌谦疆的宿舍经常是高朋满座。奚秋潇所在的东昱五中在1949年前是所教会学校,在20世纪的60年代后期到70年代后期可谓是藏龙卧虎。禹尚郴看上去是极不起眼的历史老师。他曾因双手插在裤兜里,边上楼梯边想事情,结果一脚踏空,双手来不及支撑,身体硬邦邦地摔倒在地,头直愣愣地敲在地板上,额头上缝了10几针,幸好是已经上了楼,幸好不是下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这位禹老师却是历史学家,专治明史,宿舍里堆满了书,谈起历史来头头是道,如数家珍。1978年后回到了家乡,成了家乡的省历史学会的会长。 谈之梁只是个英语代课老师,连正式编制都没有。可这位干瘦的小老头却是1956年北京大学俄语系的高才生,精通俄语英语,粗通日语,1978年以后先被借到《汉语大词典》编辑部,后来谈之梁被号称“中国凯洛夫”(凯洛夫是俄罗斯著名教育家)的著名教育家调到东昱师范大学担任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后来成了中国鼎鼎大名的19世纪俄罗斯文学专家,知名翻译家。 奚秋潇经常坐在那里听他们神侃海聊,遗憾的是当时他身在宝山并不识宝,他实在无力辩识这些无价之宝。后来奚秋潇在读到翁思再先生所著《余叔岩传》中总结京剧艺术家李少春先生向京剧艺术大师余叔岩先生问艺成就时的一段话后感慨良多“李少春本应取得更大的成就,其才能未能得到最有效的开发,犹如一座富矿,只开发了一部分,未能穷尽其全部矿藏。这无论对于皮黄艺术,还是对李少春本人来说,都是损失和遗憾。”奚秋潇对自己当年未能“缠住”几位老师如饥似渴地多多汲取知识的养分而懊悔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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