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鍾欣馳和奚秋瀟的談話以及林蓁蓁的名字實際上伴隨了奚秋瀟的一生。鍾欣馳對愛情不顧一切地追求,深深感染了他,而她叮囑他要不顧一切地追求林蓁蓁,又使他對林蓁蓁充滿了神秘和期待,能讓鍾欣馳這麼喜歡,而且再三叮囑要不顧一切追求的林蓁蓁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
奚秋瀟將自己同鍾欣馳見面的情形詳詳細細地向杲維幀作了匯報,不想杲維幀卻大失所望:“你知道嗎?我父母到黨校找過鍾欣馳,他們懇求她斷絕與我的關係。”“她是怎麼回答你父母的?”“我父母說鍾欣馳對他們很客氣,關於我倆的關係她只講了一句,我答應二老,一定不會主動去找小杲。她沒對你說我父母去找她的事?”“沒有,我認為她托我把話帶給你了,她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其餘交給上帝!你還要她怎麼說呢?”“也是,不過我父母好像對她印象挺好的,一直在說什麼都好,就是年齡大了點。”奚秋瀟以大哥哥的口吻對杲維幀說道:“趕快做好父母的工作,別讓她等得太久了!”
蘇喜墾如願擠走了溫寅運,覃勁風到齡退休了,海賡尚不具備當廠長的資歷和能力,有能力的僅有一個人就是鍾欣馳,有的上級領導婉轉徵求鍾欣馳意見,鍾欣馳明確表示從工作考慮,從鴻雁廠生存發展考慮,只有蘇喜墾最適合當廠長。此時的鴻雁廠規模已經擴大了許多,周邊的一些民居被徵用了,廠大門也已直接開到了馬路上,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快速提升,成了東昱紡織行業舉足輕重的龍頭企業,對上級公司而言,實際上已形成尾大不掉之勢,上級公司經過反覆權衡也在更上級領導的干預下,最後只能違心地任命蘇喜墾為鴻雁廠廠長,蘇喜墾終於實現了他黨政雙肩挑的夙願,他又開始考慮培養黨政兩方面的接班人,首先要培養一個能替他擔負黨委日常工作的人選,他的眼光最後停留在許遙身上,許遙是鴻雁廠中年四大美女之一,在蘇喜墾的心中,隨着小徐和鍾欣馳先後被“收房”(舊時代中國男人納妾的別稱),陳曉鳳早已離開鴻雁廠,將許遙變成自己的女人就變得更加迫切,這不僅是作為鴻雁廠最強勢的男人,他無法忍受還留在廠里的最後一個美女漏網,更是因為鍾欣馳的背叛,使他蒙受了屈辱,他必須在更多的美女特別是許遙身上洗清屈辱,找回不可一世的感覺。
許遙是1970屆的初中畢業生分配進鴻雁廠的,做了三年擋車工,連續三年被評為廠先進,後來被調去擔任車間質量檢驗員,前年成了負責車間質量的車間技術員,去年從紡織車間技術員崗位上,被蘇喜墾提拔為車間黨支部副書記。許遙出身於書香門第,父親是大學物理教授,母親是中學的教導主任,許遙的丈夫原是工農兵大學生(中國大陸文化大革命時期停止了高等學校的全國統一招生考試,文化大革命後期不經統一招生考試,直接從工廠農村機關事業單位抽調了一批青年到高校學習,這批學生畢業後的學歷一段時期存在爭議,後來統一被認定為高等學校專科畢業生)後來考上了許遙父親的研究生,畢業後留校當了老師,現在已是副教授了,在許遙父親的竭力推薦下,正在辦理出國做訪問學者的準備,許遙的女兒從小就在外公外婆的家裡長大。許遙只有一個弟弟在父親老同學的幫助下,成了改革開放後第一批因公留學生,後來轉了因私自費留學,畢業後在美國定居了。
蘇喜墾要提拔許遙最大的障礙就是曹海霖。蘇喜墾對曹海霖的原則就是四個字:控制使用。控制是前提,控制不住寧願放棄使用。蘇喜墾對曹海霖長期執掌成衣車間是既擔心又放心,擔心的是成衣車間在曹海霖的治理下,有點像毛澤東當年指責的彭真治理下的北京市(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獨立王國),放心的是成衣車間很少找他麻煩,他一直想找機會把曹海霖調出成衣車間,換一個自己的親信去掌控,他知道調動曹海霖的難度,但這難不倒他蘇奚墾,他擔憂的是親信控制不了成衣車間,那樣就會有礙大局,所以蘇喜墾就一直等待着機會。現在他逐漸形成了一套思路,他要玩一把大的:將曹海霖提為廠長助理,以此讓曹海霖不失體面地交出成衣車間,曹海霖同自己年齡差不多,我一個廠黨委書記兼廠長,你只是一個黨委委員廠長助理,這中間不僅還隔着兩級,而且這兩級都不是那麼好跨越的,從中層幹部到廠級幹部、從副職到正職,都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加官進爵,而是職場官場殘酷競爭的成功標誌,更重要的是,在鴻雁廠,蘇喜墾對全廠各級各類職務崗位地晉升變動具有無可爭議的一票否決權。蘇喜墾還考慮到,曹海霖轉到行政後,就可以安排海賡和他負責相同的工作,以此來牽制他,海賡能力欠缺而忠心可嘉;將許遙提拔為廠黨委副書記兼成衣車間黨支部書記,美其名曰既鍛煉許遙又加強基層車間工作,再由許遙物色一個年輕人承擔繁雜的車間黨支部日常工作,使許遙既能掌控車間又不至於疲於奔命。蘇喜墾認為這個思路實現的關鍵是要制服曹海霖,讓他不得不乖乖地按照蘇喜墾為他設定的路徑運動,而這個思路成敗的關鍵在於許遙是否能長期對他絕對忠誠,蘇喜墾很迷信一個字——巧,他認為人生本來就是一系列的偶然巧遇構成的,他根本不信什麼客觀的必然的規律,所以他一直在耐心等待機會,等待曹海霖的失策失誤,等待許遙的進一步表白。這一天他終於等來了一個可能制服曹海霖的機會。
這天蘇喜墾剛上班,黨委辦公室就送來一封上級公司轉來的信訪,來信是匿名的,主要內容是反映曹海霖利用職權安排親戚工作,將一個遠房親戚安排進鴻雁廠成衣車間,擔任人人羨慕的質量檢驗員,另外就是講曹海霖大權獨攬專橫跋扈之類的。
蘇喜墾拿着這封信,看在眼裡喜在心頭,他親自打了一個電話給曹海霖問他是否有空,辦公室是否有其他人,當他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破天荒地表示馬上到曹海霖的辦公室去面談。蘇喜墾到了曹海霖的辦公室,沒有過多地寒暄就給曹海霖看了信,曹海霖看着信,心裡用篩子篩選着車間裡的幾個“可疑分子”,臉上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老蘇,安排親戚的事是有的,但不完全像上面寫的那樣。”蘇喜墾料定曹海霖會這麼說,他以一種體貼的口吻說道:“老曹啊,其實安排幾個人真算不了什麼,有職有權的誰不安排啊?只要被安排的爭氣就沒什麼,只要沒人背後嘀咕就萬事大吉。”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曹海霖立即聽懂了,你被告狀了,這就是個事兒了!蘇喜墾壓低了聲音告訴曹海霖:“這事兒千萬不能讓它發酵,上級還要我們將調查的結果反饋呢,你放心,上面由我來親自處理,可不能影響了提你當廠長助理的大局。”曹海霖聽了蘇喜墾的這句話,像吞了一個蒼蠅感到渾身難受,又無從發泄,他不知道該怎樣回答蘇喜墾,他有一種感覺是自己好像是只能被蘇喜墾牽着鼻子走了。
蘇喜墾在辦公桌上拿起筆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個字:順勢而為,不抄頂底。只可順守,不可逆取。蘇喜墾寫完後拿給曹海霖看:“昨天晚上剛看到的,今天就批發給你,前一句是講做股票的,我估計馬上就會用到了。後一句據說是周總理六十年代聽說陳誠同蔣介石蔣經國有矛盾時,輾轉託人捎給陳誠的,我覺得很有哲理。我們兩個人共勉吧!”曹海霖看清楚了這張紙十六個字的字裡行間看上去曲里拐彎高深莫測,實際上就是明明白白反反覆覆地寫着兩個字——屈服。
經過蘇喜墾在上級公司的一番運作,曹海霖被任命為鴻雁廠廠長助理,協助海賡處理廠里日常的業務工作。蘇喜墾在順利地辦完了這件大事後如釋重負,他現在有精力來考慮另一件大事了,但在此之前他必須先得到許遙進一步的忠心表白,這也是蘇喜墾在吸取了鍾欣馳的教訓之後,官場上情場上更為成熟的標誌。
蘇喜墾自從那晚征服了鍾欣馳的肉體以後,心情就再也沒有平靜過,他覺得他應該過上一個真正男人的生活了,儘管在家裡老婆像伺候皇帝一樣伺候他,也精心安排女傭侍寢,廠內外也有不少女性包括妙齡女性的投懷送抱,但這些女人只能滿足他的生理欲望,他同她們之間很少有除男女性愛以外的共同語言,這使他感到越來越不滿足了,越來越有一種孤家寡人的感覺。在費盡心機得到了鍾欣馳的身體後,他萌生了一種希望,鍾欣馳不僅是極為難得的性伴,而且一定會是他統馭鴻雁廠的“賢內助”。誰料到,鍾欣馳竟會是如此桀驁不馴,毅然決然棄他而去,還弄出和杲維幀的緋聞來噁心他。儘管在鴻雁廠,他呼風喚雨威風凜凜,但卻偏偏對鍾欣馳杲維幀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