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ject Syndicate發自劍橋——中國已經投入了數十億美元來增加自身軟實力，但最近卻在民主國家遭到反彈。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發布的一份新報告認為我們應當重新思考軟實力，因為“冷戰結束以來所使用的概念詞彙已經不符合當代形勢了”。這份報告將世界各地所感受到新權威主義影響力稱之為“銳實力”。《經濟學家》最近的一篇封面報道則將“銳實力”定義為“顛覆，欺凌和壓迫，並將這些相結合以促進自我審查”。軟力量利用文化和價值的吸引力來增強一國的力量，而銳實力則可以幫助獨裁政權去壓制國內各界的行為並操縱海外的輿論。 “軟實力”——通過吸引和勸說而非強制和收買來影響他人的能力——有時被用來形容任何不涉及武力的權力行使——但這是錯誤的。實力有時取決於誰的軍力或經濟更勝一籌，但也可以源自於誰的故事更動聽。強大的述事是實力的源泉。中國的經濟成就既造就了其軟/硬實力，也帶來了局限。“一帶一路”倡議下的中國經濟援助一攬子計劃似乎是良性且有吸引力的，可一旦開出的條件變得苛刻——就跟斯里蘭卡近期的一個港口項目那樣——就不討人喜歡了。同樣，經濟硬實力的其他發揮也削弱了中國敘事的軟實力。例如中國因挪威授予劉曉波諾貝爾和平獎而對該國予以懲罰，還因一本批評中國的書籍而威脅要限制其澳大利亞出版社進入中國市場。如果我們用銳實力這個詞來作為信息戰的簡稱，其與軟力量的對比就顯得平淡無奇了。銳實力是一種硬實力。它所操縱的信息雖然是無形的，但無形性並不是軟實力的顯著特徵。比如說口頭威脅既是無形的，也是強制性的。當我在1990年引入軟實力的概念時，我將它的特徵是自願性和間接性，而硬實力則依賴於威脅和誘惑。如果有人拿槍指着你，要你拿出錢包來，你的想法和意願顯然是無關緊要的，這就是硬實力。如果他勸說你給他錢，那他就是在改變你的所思所想，這就是軟實力。真相與開放在公共外交中構成了軟權力與強權的分界線。當新華社這個中國官方通訊社在其他國家公開廣播時，它採用的正是軟實力技術，也應該為我們所接受。當中國國際廣播電台暗中支持14個國家的33個廣播電台時，這顯然已經到達了銳實力的範疇，這種違背自願主義的行為也應當被揭露。當然，廣告和說服總是涉及到某種程度的故意引導，這限制了自願主義，社會環境的結構特徵也是如此。但引導中的極端欺騙可以被看作是強制性的；雖然並非暴力，但是阻止了有意義的選擇。被廣泛視為政治宣傳的公共外交手段無法產生軟實力。在信息時代，最為稀缺的資源是關注和可信度。這就是為什麼促進學生和青年領袖之間雙向溝通和個人關係的交流項目往往比官方廣播更為高效。美國長期以來有計劃地邀請年輕的外國青年領袖前來訪問，現在中國已經成功繼承了其衣缽。這是軟實力的巧妙運用。但是，當簽證申請受到操縱或渠道被限制以壓制批評和推動自我審查的時候，即使這類交流計劃也可能成尖銳實力。那些對中國的權力和信息戰爭作出回應的民主國家也必須小心謹慎，不要過度反應。大多數民主國家所動用的軟實力都來自公民社會，這意味着開放是一個至關重要的資產。如能放鬆一些黨對民間社會的控制，中國也可以產生更多的軟實力。同時操縱媒體和依賴隱蔽的溝通渠道往往會削弱軟實力。而民主國家則應該抵制去仿效動用這些專制銳實力的誘惑。此外關停合法的中國軟實力工具可能會適得其反。雖然軟力量通常被用於競爭性的零和目的；但也可以有積極的總體效應。例如，如果中美都希望避免衝突，那麼增加兩國相互吸引力的交流計劃對兩國都是有利的。而在氣候變化等跨國問題上，兩國都可以從合作中受益，軟實力可以幫助建立信任，並創造出使這種合作成為可能的網絡。只因中國的軟實力舉措有時會變成銳實力而對此加以禁止這是錯誤的，但仔細監測兩者的分界線也極為重要。例如，管理500個孔子學院以及在全球各地的大學和學校教授漢語和文化的1000個孔子課堂的中國國家漢辦必須抵制通過設定條款來限制學術自由的誘惑，因為越過這條線已經導致了一些孔子學院被解散。正如這種事件所表明的那樣，對中國使用軟實力項目作為銳實力工具的最佳防禦措施就是公開曝光，而這也是民主國家有優勢的地方。
Writing for PS since 2002 Joseph S. Nye, Jr., a former US assistant secretary of defense and chairman of the US National Intelligence Council, is University Professor at Harvard University. He is the author of Is the American Century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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