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2-16
二十年前我離開中國的時候,台灣對中國人來說還是遙遠、陌生而抽象的。我們只知道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有一天中國一定會解放台灣;但我們連台灣有“本省人” 和“外省人”的區分都毫不知曉。後來,“解放”台灣,變成了“統一”台灣,因為“台灣人民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謊言已隨着亞洲四小龍經濟騰飛的資訊和到“大陸”探親的“台灣同胞”大包小包帶進中國接濟“大陸同胞”而破滅。再後來,台灣走向民主的消息令許多中國人振奮,但台灣在相當多的中國人心中依舊還是一個遙遠、陌生、與自己生活無關的小島。
最近,一位朋友回中國探親歸來,很感嘆地說,沒想到台灣的地位在中國被提升得這麼快,今天的中國,人人關注台灣問題,人人痛恨陳水扁和民進黨,人人感覺台灣是自己家產的一部份,連根本不懂“公投”的普通民眾,都堅決反對台灣入聯公投。在資訊這麼發達的今天,共產黨如此成績卓著的洗腦教育,震撼了我這位朋友。現在,連中國中央電視台預報天氣,都很自然地報導“台灣省”或“台灣地區”的天氣,就像報導浙江省、福建省一樣,真是“潤物細無聲”。
任何獨裁專制的統治,都要靠製造一個外部的假想敵,用來凝聚人心,激發本國民眾同仇敵愾、一致對外的情緒,以轉移人們對內部的不滿。在冷戰時期,中共在中國人心中製造的敵人基本上依次是“美帝、蘇修、日本鬼子”,台灣是排不上號的。但今天,台灣不僅地位大幅提升,而且提升到第一位。據我這位朋友對媒體和民眾的觀察,目前在中共塑造的中國人心中,假想敵的次序是:台灣、日本、美國。除了全民皆痛恨台獨之外,也全民皆痛恨日本。對美國則是表面痛恨,內心嚮往;又由於相互有巨大的經濟利益關係,於是愛恨交集。
民族主義,這個任何獨裁統治都要利用的強大武器,在中共沒有其他意識形態能夠左右人們頭腦的今天,就成為一支最強的號角、一個最有力的武器;所以中共一定要把這個號角和武器用到極致;而台灣問題則是使用這個號角和武器的最佳靶子。於是在中共目前仍完全控制的媒體上,台灣問題就成了家常便飯,而且中國人對台灣的胃口,也被培養得像孩子們對麥當勞一樣離不開了。
在台灣解除黨禁、報禁二十多年後的今天,國民黨當年洗腦教育的後果都還未消除。可想而知,即使是中共垮台,中共這許多年強烈民族主義洗腦教育的結果,也會久遠地在中國人心中留下深刻的烙印。所以台灣要走向國家正常化,艱難程度恐怕超出絕大多數台灣人的想像。這場競爭就像拔河,如果稍微泄氣、放棄,輸掉一局就只是一瞬間。
--原載:《自由時報》,2008-0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