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十六大閉幕以來，由於江澤民在會議期間的作為以及繼續留任中共中央軍委主席，海內外輿論主要聚焦在江澤民到底何時交出中央軍委主席、胡錦濤能否真正掌控全局、江的親信與胡錦濤的關係等方面，並未真正涉及那些影響更為深遠、更具實質性、真正影響今後五年中共變革的話題。

無可否認，十六大是中共成立以來實施權力交接最平和的一次會議，但是，江澤民李鵬在如何部署新老交接這個最敏感的核心問題上卻充滿了曖昧與詭訣，顯示出濃重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色彩。圍繞中共十六大的一個核心問題是李瑞環的去留問題，李瑞環的去留不僅直接影響到新一屆中共最高決策層的人員組成，更直接影響到江澤民的政策（請注意：不是鄧小平的改革開放路線）能否繼續得以保持，直接影響到中共能否在今後五年進行實質性的政治制度改革。在中共十六屆最高決策層的人事部署中，李瑞環成了牽一髮而動全身的角色，李瑞環的退休最終改變了新一屆中央政治局常委會的格局。如果說中共十六大有什麼內幕的話，那末，李瑞環的退休則是這次會議的最大內幕。

李瑞環與江澤民到底有多大的政見分歧？李瑞環的退休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發生的？什麼時候李瑞環決定退休？李瑞環的退休到底是主動提出還是被迫接受？怎樣判斷今後五年中國政治格局？披露並分析這些情況，有助于澄清社會上正在傳播的一些謠言，正本清源。

李瑞環與江澤民的分歧由來已久

李瑞環一直被人們視為中共最高決策層中的非主流派，一位親民愛民、敢作敢為、不尚空談、堅持改革的務實主義者。李瑞環比江澤民年輕8歲，卻有著與江澤民相同的資歷，李、江在先後擔任天津、上海市市長期間，曾經是相互捧場的朋友。入主中南海後，兩人成為同事，隨著工作中接觸增多，李、江在一些重大問題上的看法出現分歧，特別自中共十五大後，李、江兩人的關係日益疏遠，直至今年年初，兩人關係如同陌路人。在十五屆中共中央政治局內，如果問江澤民與誰的關係最僵，當首推李瑞環。《信報》在10月8日、10月9日曾刊載過我的有關李、江兩人的一些政見分歧，不再贅述。這裡特別摘錄近幾年李瑞環批評江澤民的有關言論，並歸納以下五方面：

一，敢於批評江澤民的華而不實之風，對於江澤民倡導的“三講”、“三個代表”，李瑞環從未予以積極配合。李瑞環說，“最近一些年來，一些黨政機關浮誇風猖獗，講空話、擺花架子現象隨處可見，突出個人、阿諛奉承之風日益嚴重，這些不正的社會政治風氣，導致幹部隊伍中看風施舵的人吃香，黨政官員中沒棱沒角、你好我好、油頭滑腦、八面玲瓏的人很多。”為此，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他多次呼籲要堅決“走群眾監督的路線，千萬不要選一些沒有主見、沒有自信的窩囊廢、隨風倒的人上來”。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去年底的一次全國政協主席會議上，李瑞環意味深長地指出，“不要好大喜功，自以為是，今天提出一個主張，明天拋出一個理論。話講得越多，份量顯得越輕。”

二，敢於批評江澤民的“清談”“空談”之風，不點名地反覆呼籲盡力“多辦一些得民心、順民意的事情”。李瑞環更對江澤民的空頭政治表示厭煩，呼籲各級幹部都“必須面對現實，負起責任，真心實地關心群眾疾苦，盡心竭力地解決各種問題。”他還多次意有所指地在中央政治局、全國政協常委會等會議上強調，“今天我們評價歷史，將來歷史也會評價我們。只要我們想想這些，還有什麼一已私利不可以割捨、還有什麼恩怨不可以超越，還有什麼缺點讚美不可以拋棄！”

三，針對江澤民為討好黨內極左派，不提政治體制改革的問題，李瑞環含沙射影地說，“我們這個民族有個老毛病：好抱著一個東西不放，所謂天不變，道亦不變，祖宗說過的不能改，祖宗沒說的不能做，一切以祖宗的是非為是非。這種毛病，禁錮了人們的思想，窒息了民主和科學，助長了愚昧與落後，是中國社會前進的巨大障礙。令人不安的是，我們有些同志在這個問題上並沒有真正醒悟過來，他們很喜歡引經據典，自以為理論修養很深，革命原則很強。實際上，這些同志恰恰在這些最基本的原則問題上違背了馬克思主義的原理”。

四，針對一些政協常委意有所指地問他（暗示有時候李瑞環的講話與江澤民的講話為什麼不一致）如何看待不同意見時，李瑞環明確地說，“工作中存在不同的意見是正常的，與其說應該允許，不如說應該歡迎。如果大家對任何問題看法都一樣，沒有批評和反批評，還叫什麼決策？要切實保障提出批評的自由和發表不同意見的自由。不要抓辮子、扣帽子、打棍子。”

五，針對江澤民企圖尋求與毛澤東、鄧小平相提並論的歷史地位，李瑞環不止一次地說，“歷史是人民創造的，但由於政治家的地位特殊，他的工作影響國計民生，他的行為對社會的發展有加速或延緩的作用，因而他總是不可避免地受到歷史的檢驗和人民的評論。中國有一種說法，‘功過誰評說，後生定先祖。勸君莫論一時遇，九泉之下看榮譽。’歷史是無情的，人民是公正。”

透過上述言論，我們可以比較容易地判斷出李瑞環與江澤民之間的關係。當然，最令江澤民不高興的是，李瑞環明確要求江澤民在中共十六大、十屆人大放棄全部職務，我在《第四代》中專門寫道：今年初，“針對上海、北京兩市“部分老幹部、老黨員”給中共中央寫信，有的甚至在網上發出呼籲，請求江澤民在中共十六大繼續連任中共中央總書記、中央軍委主席的呼聲，李瑞環一直敢于堅持原則、勇于堅持原則。李瑞環最近幾年曾在不同場合多次表示：“實現新老交替、幹部年輕化是十六大最重大的歷史使命。不實現新老交替，就不可能開十六大。綜觀世界幾大國，美、俄、英等國家的領導人都只有四五十歲。錦濤同志明年就是六十歲了，六十歲不年輕。錦濤能夠勝任。”針對江澤民可能留任中央軍委主席的企圖，李瑞環明確地對萬里、喬石等中共元老說，“相信江澤民同志能夠模範地執行好新老交替的角色”，並強烈暗示，如果江澤民不卸任中央軍委主席，68歲的李瑞環將主動放棄十六屆中央政治局常委、第十屆全國人大委員長的職務。”

據我所知，李瑞環的這番話令江澤民大為惱火。針對李瑞環的發難，江澤民有意無意地透過他的親信放風說，江澤民從來沒有尋求過連任，為什麼李瑞環要說這樣不利於團結的話？江的一位親信、剛剛從一南方省份調任離京城很近的某省委書記更稱，李瑞環的這一說法是意在“逼宮”。其實，李瑞環那種希望江澤民徹底退休、全力支持年輕一代接班的想法並非只是出於對江澤民的個人成見，而是希望中國政治體制尤其是中共最高決策層的權力交接制度化、透明化，希望中國不應該再繼續上個世紀“垂簾聽政”的老人政治。也許正是這一點，註定了李瑞環在中共十六大的政治命運。

江澤民視李瑞環為最危險的政治對手

政治是險惡的、無情的，政治更是殘酷的、骯髒的。在一個無章可循的專制制度下，政治可以將敵人變成朋友，更容易將朋友當作敵人。正是因為李瑞環的鋒芒畢露，隨著中共十六大的臨近，江澤民開始越來越強烈地視李瑞環為自己的最危險的政治對手。江澤民意識到，如果自己在中共十六大、十屆人大卸任全部職務，而讓李瑞環繼續擁有五年的實權，不僅江澤民不能對新一屆中共最高決策層施加任何政治影響力，更遑談江澤民企圖在中國共產黨內謀求與毛、鄧相提並論的歷史地位；如果迫使李瑞環與江澤民一起退出中國的政治舞台，不僅能夠讓李瑞環在未來的中國政治舞台上消音，還可能讓自己在相當一段時間內繼續保持對新一屆中共最高決策層的影響力。從根本上說，李瑞環的去留，直接關乎退休後的江澤民的政治影響力以及江澤民的歷史地位。

當然，對付李瑞環是困難的。為此，江澤民可謂處心積慮、費盡心機。《第四代》這樣寫道，“在中共十六大的人事部署中，江澤民千方百計阻止李瑞環進入新一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從而在根本上削弱李瑞環的影響力，解除江澤民的心頭之患。”“雖然江澤民迄今尚未在政治局會議或政治局常委會議上對李瑞環採取突然襲擊的手段，迫使李瑞環退出新一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但明顯的，自今年二月以來特別是五月份以來，江對李的小動作不斷。江李之間的間隙日益擴大，儘管政治局常委會議仍按既定程序照常召開，但江李兩人在會議上碰頭的機會明顯少了。很多情況下，江主持會議時李就出國或離京視察，李出席會議時江或出國或離京視察，視乎兩人都在刻意迴避著對方。有跡象表明，江的親信們正試圖搜集並羅列種種不利於李的信息，可以推測，一旦江掌握確鑿證據，哪怕在十六大召開前幾天，江澤民也可能突施殺手□，迫使李瑞環就範的可能。江澤民在全面退休的前提下，提出有意阻止李瑞環進入政治局常委的方案極可能被獲得通過。儘管目前江澤民只請求全退，尚未對李瑞環實施“圍攻”的策略，但這種可能性仍然存在。”果然，象中共十五大時對付喬石一樣，江澤民再一次對他的政治對手進行了突然襲擊。

精心設計的要求李瑞環退休的布局

如何迫使李瑞環退休？江澤民及其親信們對此進行了精心設計、周密策劃、制訂了一套不顯山不露水的計劃。這裡，讓我們列數江澤民及其親信們針對李瑞環所做的一些主要動作：

一，捕風捉影的關於李瑞環的政治謠言

這些謠言有的率先通過北京的小圈子透出，有的則先在香港散布，更有的則直接將其送到海外的一些互聯網上傳播。這些謠言幾乎全部是關於李瑞環的經濟或生活方面的，造謠者知道在當今中國，只有這一類謠言才最具殺傷力。這些謠言歸納起來大致有：

1，李瑞環包庇、縱容原北京市常務副市長李百發，使張百發從陳希同案脫出，免受法律嚴懲，脫離牢獄之災；

2，李瑞環包庇、縱容原文化部常務副部長高占祥，使高占祥生活作風腐敗、男女關係極其糜爛的問題一直未被揭露，退休後的高占祥至今仍逍遙自在地享樂著；

3，江澤民與宋祖英沒有證據，李瑞環與某一京劇名伶倒是有據可查；

4，李瑞環的生活作風象他的老上級萬里一樣隨便，不檢點；

5，李瑞環支持、縱容中國神秘的第一女富豪陳麗華在北京圈地，包庇陳麗華變相侵吞國有資產；

6，李瑞環是劉曉慶的大後台，劉曉慶仗著李瑞環為她撐腰膽大妄為地偷稅逃稅；

7，李瑞環的兄弟幾乎控制了天津市的主要的房地產，他們還涉嫌腐敗，揮霍並侵吞國家資產、中飽私囊； 8，已在獄中死亡的天津大邱莊“莊主”禹作敏過去囂張之極，就是因為仗著李瑞環的支持，不將黨放在眼裡、也不將江總書記放在眼裡；

這些謠言聽起來象真有那麼回事，但又不能真正端到桌面上來，查個水落石出。也正因為查無源頭，所以上述謠言就這樣在十六大前的北京政壇靜悄悄地流傳著、並擴散到了上海、廣東甚至李瑞環的故鄉天津。與這些謠言相伴隨的，是江澤民透過他的親信利用中紀委現有的舉報信，於今年上半年以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的名義向天津派遣了一個調查小組，主要調查與李瑞環關係密切的幾位老部下的經濟問題，調查範圍包括李瑞環的老家天津市寶坻縣，試圖通過對這些個案的調查，抓住李瑞環的一條辮子。儘管這個調查小組在天津毫無任何收穫，並已於國慶節前撤離天津。但這一行動本身的象徵性意義則是不言而喻的。謠言也好，調查也罷，李瑞環對此嗤之以鼻，表示輕蔑。

李瑞環希望江澤民能夠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主動談及中共十六大以及江本人的議題；象朱熔基一樣，李瑞環也希望中共十六大能按慣例在9、10月份召開，讓新一代中共領導層能夠在國慶節前亮相。也許是李瑞環的名字仍然列在醞釀中的新一屆中央委員會名單內，也許是江澤民找不到要求李瑞環在中共十六大退下來的充足理由，也許是江澤民在等待李瑞環能夠在政治局常委會議上主動提出江全退李也全退的要求，總之，江澤民採取了“拖延”戰術。北戴河會議不僅不能確定中共十六大的會期，甚至醞釀中的原有幾套新一屆中央政治局常委會的人員組成方案也根本沒有列入北戴河的議程中。江澤民試圖用冷凍的辦法對付李瑞環，江澤民與李瑞環的陣線似乎越來越分明了。今年8月20日，在趙紫陽的親信陳俊生的遺體告別儀式上，久未露面的萬里、喬石等一批元老露面了，還有田紀雲、溫家寶，他們名義上是為追憶陳俊生而去，實際上則是對李瑞環的一次公開的支持。因為一個多月來，李瑞環的名字在中國的新聞媒介中消失了，關於李瑞環的遙傳更甚囂塵上。萬里、喬石與李瑞環出現在同一場合，讓江澤民倍感警惕。很顯然，在這種貌視平靜的表面下，正匯聚著一股越來越洶湧的暗流。

二，被迫提出的徹底交權計劃

1，被迫推遲的會期。在江澤民的“拖延”戰術下，8月21日，跚跚來遲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全體會議終於確定了中共十六大的會期：11月8日。這個日期，比中共十五大的9月12日晚了幾乎兩個月。任何一位北京的普通市民都知道，一年中的11月8日至15日是他們最寒冷、最難熬的日子，這是秋盡冬來還不能提供暖氣的日子（註：北京市規定，11月15日日是北京全城供暖的第一天）。這是無奈的選擇。據悉，在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前，江澤民親自先後找李鵬、胡錦濤磋商，李鵬、胡錦濤都表示同意江澤民關於推遲召開十六大的意見。因此，常委會最終通過了這個由江澤民自己提議的會期。江澤民提出推遲召開中共十六大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是：“為了保證從十六大到十屆人大這個全面交接過程的平穩、順利、緊湊，為了保證新一屆中央領導班子更好地開展工作，為了確保黨和政府各項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但是，推遲召開的實際理由則是江澤民企圖阻止李瑞環進入新一屆中央委員會，而一時又苦於沒有確切理由將李瑞環排斥在外而採取的緩兵之計。當然，推遲召開中共十六大也為了好面子的江澤民順訪美國時不被布什政府所看輕。

2，被迫提出的徹底交權計劃。會期確定以後，關於新一屆中央最高決策層的構成仍然未定，同樣的，江澤民自己也從來沒有提出關於徹底退休的計劃。時間迫使江澤民必須改變自己的“拖延”策略。於是，9月底，江澤民正式向中共中央委員會提出全退的請求，也就是：在中共十六大，江澤民卸任中共中央總書記、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的職務；在十屆人大，江澤民卸任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主席、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的職務。中央政治局的原有決策部署是：在中共十六大，胡錦濤接任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胡錦濤仍分別當選為中共中央軍委主席、中央軍委副主席。江澤民非常明白，他的這一請求未必被中央政治局特別是中央軍委所接受，但是，這一以退為進的策略不僅可以使他化被動為主動，並能最大限度地為自己攫取在中共十六大的政治利益。

3，不惜阻止更年輕一代進入中央最高決策層。作為以退為進的第一步，江澤民於10月上旬最終說服中共中央政治局摒棄了原定從五十歲以下的習近平等人中選擇一人進入新一屆中共中央政治局的方案，理由是“資歷較淺，不宜一步到位”[詳情請參見拙作，刊載於11月7日信報第十頁]。同時，明確了李長春將進入新一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這一尚未議定的新一屆政治局常委會，仍維持7人格局。李瑞環與的名字仍然沒有被排斥在外。

三，含沙射影的要求李瑞環退休的提議

江澤民從實施“拖延”戰術到確定會期、提出全退、阻止更年輕一代進入中央決策層，一步一步，精心設計，所有這些為最終解決李瑞環問題掃平了外圍障礙。現在，江澤民只剩下唯一一個需要攻克的核心堡壘：如何要求李瑞環退休。面對江澤民的步步緊逼，李瑞環早就作好了與江同進退的打算。因此，最後的攤牌尚在意料之中。

10月1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召開會議，專門研究並最終確定十六屆中央政治局常委會的組成人員。對江澤民、李瑞環來說，這是極其關鍵、極其重要的一次會議。李留任，意味著江澤民影響力的終結；李退休，意味著李瑞環將從此在中國政治舞台上消失。顯然，江李兩人都是有備而來。必須說明，我從未接觸過有關這次會議的任何紀錄。在這裡，則完全轉述某位深孚眾望、德高望重的局外者（我完全信賴他！）透露的有關這次會議的一些具體信息，並整理如下：

據介紹，這次會議的氣氛一開始顯得比較輕鬆。因為中央軍委、政治局不接受江澤民在中共十六大卸任中央軍委主席的請求，江澤民顯得格外開心，信心十足。主持會議的江澤民，在會議一開始就直奔主題，大談新老交替、全面接班的迫切性、必要性、重要性。期間李鵬、李嵐清，包括李瑞環均有插話。

講了大約二十分鐘左右，江澤民象是不經意地開始面向李瑞環說話（註：所有發言者的語意都按轉述口氛紀錄。基本接近原話，但非有的原話，故不用引號）：瑞環同志，我知道，在幹部年輕化、實施新老交替的問題上，你是態度最鮮明的一個。我們倆一起來中央工作已經十三年了，按小平同志的說法，我們屬於同時代人。論資歷和經驗，錦濤同志還無法與你我相比，他是後來者，但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你一直十分支持錦濤同志的工作。我們對錦濤同志工作的最好支持，就是讓他放開手腳，輕裝上陣。錦濤同志接班，如果你我都還站在台上，顯然不利於他大膽地開展工作。

李瑞環立即打斷了江澤民的發言：澤民同志，我知道你的用意。我並不貪戀權位，也不迷戀權術，更不懂得玩弄權謀。雖然我的身體、精神都很健康，頭腦運轉還算靈活，但是，我早就作好退休的準備。我一直等待著你的意見，希望你能與我進行一次詳談，交交心。可是，到今天為止，你沒有找我談過一次話，更談不上交心了。作為總書記，在這點上我對你有意見，你做得不好。

江澤民想辯解，李瑞環不給他機會。李瑞環繼續說：現在，你在會議上談這個問題，當然是有備而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大家，我不會進入新一屆中央委員會。我的職責就到明年的任期滿為止。我還要告訴大家，今年夏天以來，關於我的流言蜚語一直不停地傳播著，現在越演越烈，布弄是非、捕風捉影、惡言中傷，無非是想給我抹抹黑，無非是有人不希望我繼續幹下去。人貴在自知之明。我本人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夠一手掌天下。毛主席、小平同志去世，中國繼續發展。我相信在錦濤同志的主持下，堅持小平同志倡導的改革開放路線，中國未來的發展會比今天更好。

李瑞環這一番出格的言論並未引來江澤民的反駁，卻被李鵬接過了話題，李鵬對李瑞環要求退休的表態給予肯定，並說他本人沒有聽到過那些謠言，但應該追查那些謠言。李鵬的這些話算是對李瑞環的安撫。接著，李瑞環提名吳官正進入中共十六屆政治局常委會，朱熔基、尉健行、胡錦濤先後表態予以肯定，吳官正最終獲得政治局常委會一致通過。在常委會一致通過關於吳官正的提名後，又是李鵬出來說話，這是一番特別耐人尋味的話。李鵬突然開門見山地說：我已經與鐵映同志談了，鐵映同意不進政治局。方才，瑞環同志又表了態。這樣，我們這一屆政治局留任新一屆政治局的只有10人，8名委員，2名候補。包括剛才通過的吳官正同志，老一屆政治局中實際上只有賈慶林、黃菊兩位同志未被提名進入新一屆政治局常委會，這可是中國最大的兩個城市的第一把手。我看，這幾年北京、上海的工作幹得不錯，有目共睹。

江澤民在這個時候，接過李鵬的話表態了：李鵬同志的意見值得考慮。慶林、黃菊同志主持北京、上海工作以來，總起來說做得不錯。從維護團結的大局出發，我提議新一屆中央政治局常委可由現有的7人增至9人，提議慶林、黃菊同志進入新一屆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希望同志們考慮這一意見。當然，這首先得聽錦濤同志的意見。在十六屆中央政治局的組成上，錦濤同志的意見比我們在坐的各位都重要。

看起來，這是一次江澤民李鵬的聯合行動，在這個重要而敏感的時刻，江澤民將發言權首先交給胡錦濤，從而完全堵絕了朱熔基、李瑞環首先發言而否定這一提議的可能，而胡錦濤的表態既可為這一突如其來的提議定調，更不會出現任何意外。的確，聽到這一提議，胡錦濤感到非常意外，但他很快從恍惚中醒悟，並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對這一提議表示支持。因為胡很清楚，作為接班人的角色他必須尊重江澤民、李鵬。對此，朱熔基、李瑞環都未置一詞。就這樣，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少數服從多數，最終確定了十六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組成人員名單。

一，在這次會議前，江澤民與李鵬已經進行了秘密磋商，並就一些重要問題達成了一致看法。江澤民、李鵬共同聯手最終主導了十六屆中央最高決策層的人員構成。

二，關於李瑞環的去留問題，是江李私下達成共識的結果，也是江澤民依靠李鵬合力的結果。會議中李鵬表面上替李瑞環說好話，即是一個明顯的佐證。

三，關於擴大新一屆中央政治局常委會的問題，也是江李聯手、達成共識的結果。這次會議上，江李一唱一和，表演得天衣無縫，朱熔基、李瑞環等人幾乎成了局外人。

四，作為新一屆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表面上將胡錦濤推到了這個“比我們在坐各位都重要”的位置，實際上，胡錦濤不僅沒有最終人事拍板權，甚至連江澤民與李鵬事前已經會商的知情權都沒有。

2002年12月11日，胡錦濤在北京人民大會堂會見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董建華和澳門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何厚鏵。新華社記者蘭紅光攝

五，李瑞環正因為早已作好退休的準備，所以，退得痛快，退得主動，並且以退為進，在會議上絲毫不給江澤民任何面子，而是直接對江澤民提出批評。

六，朱熔基、李瑞環對擴大新一屆中央政治局常委會組成人員雖心存不滿，但都以事不關已的心態處之，反映出他們對現行中國政治的冷漠和失望。

這裡，特別需要澄清以下幾點：

一，李瑞環的退休決非因有什麼把柄抓在江澤民手裡，才被迫退休；而是長期來，李瑞環與江澤民不合拍，並敢於在公開場合批評江澤民，特別是強烈要求江澤民在十六大全退的結果；

二，有媒體報道，李瑞環的退休是有苦難言，“因為十五大時，李瑞環曾聯手江澤民逼退喬石”，事實上，李瑞環與喬石的關係一直很好，喬石本人也曾否認根本沒有這麼回事；

三，李瑞環以68歲年齡退休，更不象外界傳說的中南海對政治局常委的任職年齡作出了新規定，今後凡年滿68歲者將不能留任常委，事實上根本沒有這樣一條規定；

四，66歲的李鐵映退出中央政治局，而67歲的曹剛川則獲得晉升，主要是“鑑於國防軍事現代化、科技強軍的需要”這一特殊理由。事實上，醞釀中曹剛川作為中央軍委副主席候選人的排名一直在郭伯雄前面。

五，鑑於68歲李瑞環徹底退休，67歲的羅干反而晉升常委；66歲的李鐵映退出政治局，67歲的曹剛川反而進入政治局這一特殊的政治現象，怕在黨內引起過於強烈的不良影響，中央政治局最終決定將原本排名靠前的羅干、曹剛川均調整到政治局常委、中央軍委副主席的最後名次，這個排名也意味著他們只干一屆，但絲毫無損於他們擁有實權。

權術或陰謀？

李瑞環的退休，政治局常委會的擴大，這兩件具有震憾力的事就在短短的幾個小時內搞定了，此時，距江澤民出訪美國不到一個星期，距中共十六大的召開只有三個星期。形勢的一正一反，一下子使江澤民看起來變得十分強大。然而，貌視強大的江澤民內心仍然十分惶恐，他對自己能否主導十六大格局明顯缺乏信心，他恐怕決意退休的李瑞環會與某些中共元老聯起手來對付他，他尤其擔心由賈慶林、黃菊在他出訪期間會被中央政治局常委會突然排除在外。於是，一幕違反中國共產黨黨內規則的遊戲上演了，原本應該由新一屆中共中央政治局決定的人事任命卻搶在中共十六大召開前提前公布了。

10月21日下午，江澤民秘書賈廷安打電話給新華社社長田聰明，要求第二天對外發布有關人事任命的新華社通稿。10月22日，也就是江澤民啟程訪問美國的當天，新華社經突然授權對外發布了賈慶林、黃菊上調中央工作的消息。在這個非常時刻，發布這條信息起到了石破天驚的政治效果：一方面，等於杜絕了在江澤民出訪期間中央政治局推翻賈慶林、黃菊進入新一屆中央政治局常委會的任何可能性，可以使江澤民高忱無憂；另一方面，等於向白宮發出了一個強烈信號，告訴布什政府我江澤民雖然就要退休了，但仍舊擁有無上的權力，不要輕視我、冷遇我。然而，這一迫不及待的對外宣示，在北京高層圈卻引起了強烈的反效果，很多退休的黨內元老認為此舉有悖常理，是江澤民色厲內荏、擔心局勢失控的典型表現，中共元老萬里更公開斥之為“小人之心”。

江澤民是一個特別善於逢場作戲的人。近幾年來，在公眾場合、尤其在外交場合，江澤民似乎能給人一種充滿自信、擁有絕對權力的感覺；但一到中央政治局會議、尤其是江澤民是一個特別善於逢場作戲的人。近幾年來，在公眾場合、尤其在外交場合，江澤民似乎能給人一種充滿自信、擁有絕對權力的感覺

政治局常委會議上，卻顯得明顯的自信心不足，李鵬、朱熔基、李瑞環、尉健行、田紀雲、李鐵映等內心都不服他。當得知江澤民在美國故作輕鬆地說，“EVERYTHING IS OK”、“輕舟已過萬重山”時，一位剛剛卸任的中央政治局委員笑了，說，“他（指江澤民）要是在政治局會議上能夠象在美國那樣談笑風生就好了”，在他的記憶里，江澤民幾乎沒有一次能夠收放自如地主持政治局會議，更別提他在政治局常委會議中的自信心了。在他眼裡，會內會外的江澤民總是判若兩人，江澤民必須靠其過高的曝光率來維持他的政治影響力。也正因如此，人們才能理解，為什麼江澤民要自始至終在中共十六大獨唱主角，不僅政治報告要親自作，大會要親自主持，並且只讓新任總書記擔任大會秘書長這一助手角色；為什麼在新一屆中央領導層產生以後，江澤民仍然把持排名第一的位置，而讓中共中央總書記排在他的後面；為什麼江澤民會默認他的親信再提“堅決聽從黨中央、中央軍委和江主席的指揮”，甚至公然稱江澤民繼續擔任中央軍委主席，是中共“作出的重大政治選擇，是黨的事業興旺發達、國家長治久安和推進軍隊建設的政治保證”。其實，江澤民比誰都清楚，正因為在中共最高層缺乏一言九鼎的能力，一旦他按鄧小平的方式將排名放在新任總書記之後，就不可能擁有鄧小平那樣的權威，別人也不可能繼續向他事事請示匯報。所以，他寧可遭受非議，也要把持這個排名在前、讓親信們高呼“聽從江主席”的虛名。但是，風頭越足，形象則越差。當今天的江澤民處於待退休狀態時，他既不願學他所推崇的2 05年前的喬治.華盛頓，也不想學他視為好友的新加坡的李光耀，他仍然想把持權力到最後一刻，貪戀之心，普天下誰人不識！今天，當外界普遍認為江澤民的權力如日中天，權力比以前更穩固的時候，我看到的則是一個待退休者的夕陽餘光。

中共十六大終於在討價還價、爾虞我詐聲中落下了帷幕。十六大所形成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班子是相互妥協的結果，從而上演了一出讓上一屆政治局委員一起在常委會大團圓的喜劇。在這個班子裡，我們看不到任何以老帶新的痕跡，更發現不了年輕的新鮮血液。這難道是江澤民為首的上一屆中共最高決策層交給6300多萬中國共產黨員、甚至是13億中國人民的一份完美答卷嗎？這難道是擁有“絕對權力”的江澤民“開創”中共歷史上“前所未有的主動讓賢”的新風氣嗎？這份答卷充其量只說明了江澤民在妥協的表面下最大限度地安插了自己的親信。對於這樣一份答卷，即使連江澤民李鵬朱熔基李瑞環胡錦濤們都沒有一個能夠表示滿意的，他們在中共十六大開幕式上毫無笑容的臉已經說明了這一點。

江澤民的不滿意在於：一，《黨章》中採用了李鵬的提法，並沒有在“三個代表”之前冠以“江澤民”的大名，“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是由李鵬在政治局常委會上提議，並經中央政治局批准、新一屆中央委員會一致通過的正式官方提法。此前，那些御用文人一直放風說是江澤民自己不願意冠名在“三個代表”前，純屬自欺欺人，無中生有。二，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務院總理的繼任者並非江澤民的屬意者，尤其對溫家寶，江澤民一直想反對什麼但又苦於找不到對方的紕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溫家寶晉升。這些都是江澤民的隱痛。

李鵬的不滿意在於：一，讓與他關係最疏遠的溫家寶登上了國務院總理的寶座。儘管他象江澤民一樣不喜歡溫，但同樣抓不住溫的辮子。李鵬很清楚，經過朱熔基五年的改造，李鵬苦心經營的國務院班底早已變了天，溫家寶接手的國務院將徹底漂白李鵬遺留的殘跡。對此，李鵬唯一的辦法就是提議讓他屬意的吳邦國在常委中的排名置於溫家寶前。二，不滿意江澤民臨近十六大召開前的兩個月突然將他的親信高嚴的案子祭出來，作為牽制李鵬在十六大人事部署中的過多要價。

朱熔基的不滿意在於：政治局常委會格局的擴大，尤其是他所並不欣賞的黃菊和幾乎討厭的賈慶林最後一刻進入政治局常委會。朱熔基任上以精簡機構為要務，想不到在他交權的時候卻樹立起一個改革開放以來最為龐大的政治局常委班子。他發誓要將遠華走私案查個水落石出，並千方百計謀求從加拿大引渡賴昌星，想不到這個還掛著案子的涉嫌者卻在他離開權力舞台之時登上了中國權力的最高層。朱熔基的不滿可想而知。

李瑞環的不滿意在於：江澤民在十六大中搶盡風頭，並在會議期間對他處處設防。整個十六大期間，除了李瑞環在他的根據地天津代表團作了一次有意針對江澤民的“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是我們黨產生、存在、發展的根基”的發言外，李瑞環乾脆在大會期間去參加當代國畫優秀作品展開幕式，大會後第二天即應陳良宇邀請到他五年來從未涉足過的上海出席大師杯網球賽閉幕式，並在11月22日政協九屆常委會第十九次會議閉幕式上作了幾乎是告別式的演說。令李瑞環不滿意的還在於，江澤民的心腹賈慶林成為了他的繼任者。現在，李瑞環已經不想再過問政協的事了，一切交接工作都已囑王兆國、李貴鮮等幾位副主席去負責。從十六大閉幕至今，新聞媒體中幾乎已經沒有李瑞環的身影，李瑞環似乎比任何一位待退休的常委都提前離開了這個神秘莫測的權力舞台。

胡錦濤的不滿意在於：在這個權力交接的過渡期中，江澤民處處顯示出擠壓胡錦濤的風頭，讓胡錦濤實際上無法放開手腳；更重要的是，江澤民交給他如此龐大的一個政治局常委班子，使他很難讓這個班子精幹高效地運轉起來；胡錦濤將花很多時間和精力來首先處理這個核心領導層錯綜複雜的人事關係，並小心翼翼地釐清他們之間的關係，在分工中儘量避免交叉重疊以製造矛盾。對於這樣一個攤子，胡錦濤充其量只能成為一個平衡大師，不可能進行令人耳目一新的改革創新。

李瑞環的退休是中國改革派的一大損失。在過去13年的中國政治舞台上，李瑞環是一位極具開放意識、富有膽識的人物。他是十五屆中央政治局中明確表示要在合適時機重新評價“六四”事件的唯一一位；他也公開主張全面推動鄉鎮政府直接選舉、並主張在縣級政權進行改革試點；他認為新聞輿論必須進行大膽的改革，反對輿論千篇一律，反對新聞的一元化領導，主張在一定範圍內允許民間辦報；他也主張工會組織應有更多的獨立性、自主權，要真正代表廣大工人階級說話。所有這些“激進的”“危險的”言論使江澤民視李瑞環為最危險的政治對手，同時讓李鵬產生了恐懼。儘管李瑞環的退休是自願的、主動的，但明擺著的事實是，如果李瑞環不主動，江澤民、李鵬也不會善罷甘休的，從常委會上江李不露聲色的一唱一和中我們已經窺見地端倪。那末，在李瑞環徹底退出中國政治舞台後，今後五年的中國政治格局將如何發展呢？

實權者：政治局常委中的一三五七九

綜觀新一屆中央政治局常委的排名，有一個特別值得關注的現象，那就是五位掌握實權者並非排名前五位的人物，而是常委排名中的第一三五七九位，即胡錦濤、溫家寶、曾慶紅、吳官正、羅干。需要指出的是，這一屆九名常委是根據黨中央全國人大國務院全國政協的正常排序來組合的，並不意味著排名靠前實權就大，排名往後則實權越小。這個九名常委班子是最賦集體領導色彩的，他們在常委會中的影響力幾乎與按姓氏筆劃排名的政治局委員等同，只是一人一票，並沒有你輕我重之別。正因為如此，作為全面接班的黨政軍一把手的胡錦濤，以及新一屆國務院總理溫家寶、掌握組織人事實權並主持中央書記處常務工作的曾慶紅、中紀委書記吳官正、掌握中國政法系統的羅干，這新一屆常委會中的第一三五七九名，將是今後五年中國政壇中真正的有權有勢者。

胡錦濤作為未來統領黨政軍的一號人物，儘管目前處於江澤民的擠壓下，但走出江澤民的陰影是遲早之事，只是他過于謹慎，慣於守成缺乏闖勁，因此，很難期望胡錦濤主動地、大膽地推進政治體制改革，但是，胡錦濤善於納諫、心胸寬廣，因此，如果他的身邊真有真心實意推動改革的大膽之士，相信胡錦濤還是能夠有所作為的。

溫家寶，這位並不受江澤民、李鵬所器重的新一屆國務院總理，在中南海經歷了將近二十年改革開放的血雨腥風，親自飽嘗了改革開放的甜酸苦辣，誰也不應該懷疑他的改革雄心。由他領銜的國務院將傳承朱熔基的班底。但溫家寶缺乏朱熔基的鐵腕，也缺乏政治野心。因此，溫家寶將會很默契地與胡錦濤配合，但決不會挑戰胡錦濤。溫家寶將會穩穩噹噹地主持國務院工作，不大可能給胡錦濤出一些超越國務院工作範圍以外的改革建言。

曾慶紅，被外界普遍公認的江澤民的頭號親信，這位主持中共中央書記處日常工作的實權者，是新一屆中央政治局中最具可塑性、變幻莫測的人物。從他成為常委的那天起，他似乎就不想成為五年以後的又一個李瑞環。可以預料的是，這短短的五年裡，曾慶紅將改變被人們稱之的“江澤民大內總管”的形象，露出屬於他自己的本事。作為一個雄心勃勃的人物，曾慶紅在任組織部長的三年裡，已經為自己的未來發展打下了足夠堅實的基礎，現在，他仍然主導著組織人事大權。這是一個真正具實力敢於也可能挑戰胡錦濤的人。但是，曾慶紅必須尋求機會。有一點可以肯定，只要這五年裡中國沒有嚴重的突發事件，曾慶紅就不可能挑戰胡錦濤。相反，曾慶紅很可能會協助甚至促使胡錦濤在中國政治改革轉型方面作出一些令人刮目相看的變革。今天，當羅干已經徹底控制了中國的政法系統的時刻，曾慶紅卻悄悄地派遣他的親信周永康、劉京控制了公安部，這一現象顯示，曾慶紅已開始向政法系統滲透，並企圖五年後將羅干手中的“獨立王國”改變成聽命於曾慶紅的核心艦隊。

吳官正，一位沒有派系色彩的人物，經李瑞環推薦、尉健行提議擔任中紀委書記。這比起七人格局時由羅干來擔任這一職務顯得公平一些。作為中紀委書記，吳官正將前所未有地掌握最重要的舉報材料，問題是吳官正能否真正頂住來自各方面壓力，堅持秉公辦案，繼續追蹤並深挖那些仍然在中紀委掛號、曝光或尚未曝光的大案要案。比如，尚未結案的遠華案（涉嫌賈慶林家族）、舉報原江蘇省委書記陳煥友（涉嫌江澤民家族）案、尚未深挖的原國家電力公司總經理高嚴案（涉嫌李鵬家族）、尚未深挖的原安徽省副省長王懷忠（涉嫌江澤民家族）案、尚未深挖的原山東泰安（涉及姜春雲家族）案，還有對現任一些省委書記、省部長的舉報，等等。我相信，吳官正本人能夠保持廉潔，但是，他不可能獨自受理上述那些撓頭的案子，即使有胡錦濤支持，他仍然勢單力薄。在他的任期，反腐敗仍然將沿襲現行做法，很大程度上成為一方攻擊另一方的政治武器。

羅干，作為在政法系統苦心經營了15年的鐵腕人物，他是現任政治局常委中象曾慶紅那般極富權勢者，他已經將政法系統打造成水潑不進、針插不進的羅干王國，這也是李鵬退休後的最大本錢。在確認李瑞環退休、常委會擴大以後，新的常委會分工進行重新調整，中紀委與政法系統被剝離開來。在這種情況下，按照黨內資歷，江澤民試圖提名羅干擔任全國政協主席，被李鵬斷然拒絕了。對李鵬來說，讓羅干晉升政治局常委並掌控全國的政法系統比人大委員長、政協主席、中紀委書記的職務重要得多。可以斷定，

2002年11月15日，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江澤民和中共十五屆中央政治局其他常委李鵬、朱容基、李瑞環、尉健行、李嵐清，新當選的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和十六屆中央政治局其他常委吳邦國、溫家寶、賈慶林、曾慶紅、黃菊、吳官正、李長春、羅干一起合影。新華社記者樊如鈞攝

只要羅干把持著中國政法系統，“六四”慘案不可能得以昭雪。在李瑞環退出中國政治舞台以後，即使胡錦濤、曾慶紅聯手，也不可能在“六四”問題上有突破性進展。更關鍵的是，羅干掌握著中國最神秘、最緊要的國家安全系統，任何敏感、重要的情報都必須報告他並由他拍板決定。鑑於這一系統的極其特殊性，最重要官員的任命根本勿需中央組織部考察，只由羅干並總書記兩人批准即可。

鑑於對上述五位最富實權者的剖析，再結合吳邦國、賈慶林、黃菊、李長春四位並不享有真正實權者的個人特徵。對這樣一個班子，指望它在中國進行任何重要的改革、尤其在政治體制改革方面邁出實質性的步伐是不可能的。因為在這個班子中我們找不到一個深具資歷、富有威望、膽略過人、勇於革新的人，縱使曾慶紅足智多謀，但他的資歷、威望尚不足以在最近幾年內成大事。從中國政治民主化的角度設想，李瑞環的退休的確是中國政治民主化的巨大損失，因為他的退休，至少使中國政治民主化的步伐被推遲了五年。可曾設想，如果李瑞環留任，他極可能與曾慶紅聯合起來，團結或促使胡錦濤在中國政治民主化方面進行大膽的改革。李瑞環退休後，曾慶紅雖有雄心卻是孤掌難鳴，更妙的是，江澤民將政治局常委會由七人增至九人，比原先的七人格局更多了穩健色彩，這似乎就是為了預防今後五年中國進行激進改革的。對江澤民、李鵬來說，穩定似乎是今後五年中國進一步保持經濟發展的唯一重要的法寶，也是他們試圖想在退休後安度晚年、維持影響力的唯一保障。

展望今後五年

2002年12月16日，全國組織工作會議在北京召開。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書記處書記曾慶紅在會上發表講話。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書記吳官正出席會議。新華社記者馬占成攝

那末，今後五年真的會如江澤民李鵬期待的那樣，只要穩健地繼續推進現有的政策就能保持社會的穩定、經濟的繁榮、人民的安康？答案很可能是相反的。 中國的改革到了今天剩下的是越來越難啃的骨頭。經過23年的開放改革，社會分層涇渭分明，地區差別清晰可見，私營企業已成中國的大半辟江山，外資正以越來越快的速度搶灘中國最能積聚財富的地區，與此同時，弱勢群體正逐漸由一個個孤立的個人往群體方向集合，而官員們的貪瀆胃口則越來越大。最值得正視的社會現象是，從農村進入城市的千百萬打工者正由原先對自身地位的默認到感覺到這個社會對他們的不公，數百萬下崗工人則為他們無著的生計漫無目的地尋找著生存的出路，所有這些社會中的弱勢群體現在就象一股股四外奔流的小小溪流，但小溪總將逐漸匯合成洶湧大河。現在，政府對待這一弱勢群體的唯一辦法是消防隊作法，那裡起火了，就往那裡撲火。

從2001年的石家莊爆炸案、到今年的大連空難案、南京投毒案，據中央社會綜合治理辦公室內部掌握的數字，短短一年半時間，中國出現的惡性報復行兇傷人事件達到62000多件，其中約28是針對黨政官員、廠長經理的。這一數字不僅是改革開放以來的最高數字，也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的最高數字，這意味著構成今日中國社會最大威脅的既不是所謂的“法輪功”、“民運分子”，也不是所謂的“疆獨”、“藏獨”組織，而是來自中國共產黨所標榜的最廣大的無產階級。五十三年前，中國的工人、農民幫助共產黨奪取了政權，五十三年來，中國共產黨一直變換著各種不同的手法向廣大工人、農民索取著，今天，當江澤民們企圖進一步將中國廣大的工人、農民邊緣化的時候，淪為弱勢群體的廣大工人、農民已經開始成為中國社會最不穩定的力量。放眼今日中國，不穩定的潛在因素已如星星之火遍布在中國社會的各個角落，獨缺引發燃燒的導火線了。而最可能成為導火線的則是具有政治影響力的事件的發生。很難想象，如果發生類似1989年胡耀幫去世事件，北京的社會秩序還會那麼井然有序？進入城市的青年農民、一肚子怨氣的失業工人，還會象1 989年那樣不湊個熱鬧？掐指歷數今日的太子們，比起13年前來是更肥更壯、也更易招惹眾怒了。聽聽今天北京市民在說什麼？“比起賈慶林，我反倒喜歡起陳希同了。”

力求表面的穩定，營造虛假的繁榮，只會給中國社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動盪、給中國的發展帶來致命的內傷。對中國新一代領導人來說，擺在他們面前的出路是清晰的。繼續現行的路子，一黨專政，繼續控制新聞輿論，繼續用強大的國家安全機器對付任何異已力量，貌視穩定，實質上卻包含著極大的風險，一旦出現突發性政治事件，針對大規模的動盪局勢，被動地收拾局面可是真要動刀動槍、傷筋動骨的；唯一能夠保持社會穩定的可行辦法是，依法治國，真正將中國共產黨置於《憲法》之下，確保政治清明；化被動為主動，儘快開啟政治體製革新，真正做到黨政分開；本著有錯必糾的原則，儘快解決積壓眾多的歷史欠債；儘快促使新聞輿論多元化，讓人民有表達各種不同意見的自由；允許各級工會組織特別是基層工會組織有更大的獨立空間真正為工人階級代言，而不是成為中國共產黨的工具；真正落實憲法賦予公民的權利，真正做到每一位公民有充分表達集會、遊行、言論的自由。中國社會的和平演變，是世界對中國融入世界文明潮流的期待，也是中國人民走向自由、民主、富強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