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家利益層面淺談沈大偉為何讚譽曾慶紅是“改革派”

——太子黨黨魁大戰，曾慶紅對決習近平，美國插手中共黨內鬥爭（續2）

官場觀察工作室   昭明

北 春編者按語：昭明文章對沈大衛把曾慶紅當作改革推手一說，從中美戰略關係上進行解讀，獨具看法。並認為曾如果重新執政，因感恩美國，在美的授意下給出一點 自由的空間，不是沒有可能的。對於國人來說，在民主沒有到來前，兩害取其輕，也不失是個選擇，當然時局的發展如何，我們拭目以待。

胡平先生拋磚引玉

最近在胡平先生的文章《山雨欲來風滿樓》裡有個關於曾慶紅與習近平政治判斷的重要觀點，頗具代表性：

「我 們很難贊同沈大偉，把曾慶紅看作漸進政治改革的推手。因為江澤民當了十三年總書記，尤其是在97年鄧小平死後便是權傾天下，而曾慶紅正是江澤民最為倚重的 助手。既然在江時代沒有政治改革，我們如何還能相信曾慶紅？我們也沒有理由對習近平一方抱希望。就算你認為，為了打倒權貴集團，習近平首先需要集中權力， 因此不可能在現階段就表現出開明姿態，就去推動自由化推動政治制改革，但至少他沒有必要比他的前任在打壓民間力量和控制言論等方面做得更兇狠。」

胡 先生一針見血，指出了美國的中國問題專家沈大偉的政治觀點存在不合邏輯的地方。本人相信，中國大多數自由派知識分子都持胡先生的這種邏輯觀點，也就是曾慶 紅要想改革政治體制早就改了，當初大權在握時就應該改，當初權傾朝野時沒改，現在如果顛覆習近平政權後，也不要指望曾慶紅會進行政治改革。

從 當初沈大偉訪談文章發表第一時刻起，官場觀察工作室也持胡先生的這個邏輯判斷。但判斷過後，總在問一個問題，為何沈大偉會做出如此不合邏輯的政治判斷？我 等這些普通人都能看到的，以沈大偉在中國問題領域裡的學歷、資歷、經歷，他何嘗看不到？本人相信，這是包括胡平先生在內的所有自由派知識分子都在問的問 題。既然胡平先生在文章里拋磚引玉，提出了潛在的問題，那鄙人就談一些粗淺的看法，供大家參考。

『動靜虛實之理，不合來今，反古而    求之。』『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應必出。』

                                ———《鬼谷子•反應第二》

沈大偉在文章里對曾慶紅的政治改革期盼，與對習近平的尖銳批判

圖：⑴ 曾慶紅輔助江澤民執政近二十載，一直控制着政法口與軍事口中的情治單位，也就是國安與總參二部、三部、總政聯絡部等。據各個不同情治口的情報人員講，“黨 內曾慶紅其實思想最開放，最具改革意識”。而曾慶紅本人也先後在多個不同場合講過，“反什麼美啊，向美國人學習還來不及呢……”。⑵曾慶紅還曾表示，“黨 內有講話的權利，如果現在領導偏離小平同志的正確路線，黨的歷史上有許多教訓，可以華國鋒的方式加以處理（按﹕處理華國鋒的方式，即鄧小平等人策動的推翻 毛澤東接班人華國鋒的方式，實質上是政變性質）……。”⑶自92年小平同志南巡以來，上海就成為全國改革開放的排頭兵，上海人以高素質、務實、講理、思想 開放而著稱，韓正治下的上海改革開放工作得到江澤民、曾慶紅的高度評價。

在接受《紐約時報》的採訪《我為何對中共的執政前景不樂觀》一文里，沈大偉專門解釋此前在《華爾街日報》發表的中共崩潰一文的理由，並對曾慶紅充滿溢美之詞與政治改革期盼：

“特別是主席和黨總書記江澤民，以及他的盟友、副主席曾慶紅，他們研究蘇聯倒台教訓得出的主要結論是：中共必須採取有所改變的積極領導方式。”

“從大約2000年到2008年，在曾慶紅主持下，中國共產黨選擇了後一種方式——採取主動和動態的方式執政，以開放的姿態，嘗試引導和管理變革。”

“中國共產黨第十七屆中央委員會第四次全體會議結束第二天。這個會議的主題是‘黨的建設’，它做出了非常進步的‘決定’，基本上就是把曾慶紅和黨過去8年採取的所有措施納入制度。當時我住在北京，在看到這次會議的報道時，我心想，‘太棒了’！”

“如果中共能回到曾慶紅式的政治體制改革上，我會是第一個鼓掌的人。……。它（中共）還可以採取開放姿態，主動管控政治變革。”

在 這篇採訪中，沈大偉對習近平毫不留情，指出習近平採取的是被動和防禦性的做法——進行壓迫式的統治，認為人們不應該指望習近平展開改革，習近平個人權力的 鞏固損毀黨的總體生命力。習近平的通過抵制政治改革及大力進行嚴厲的壓制活動，同樣會導致黨和國家的崩潰，與他所憎惡的戈爾巴喬夫是殊途同歸。在中國，根 本沒人被習近平發明的大量口號所鼓舞，人們似乎還非常反感圍繞習近平建立的越來越嚴重的個人崇拜，以及他對集體決策和協商一致的慣例的打破。

絕 大多數自由派知識份子對於沈大偉關於習近平的政治判斷，不存在太多異議，關鍵爭議在於對曾慶紅的政治判斷。為何作為中國問題數一數二的國際專家，沈大偉如 此不顧邏輯，毫無保留地讚揚曾慶紅，以至於到了不遺餘力的地步，就像高文謙先生所評價的那樣“赤裸裸”“揚曾抑習”“插手中共黨內鬥爭”？這還要從沈大偉 何許人也談起。

沈大偉是美國安全與情報系統培養出的中國問題專家，不僅為美國政府提供對華外交政策依據，更負責從事對華戰略心理戰

沈 大偉（David Shambaugh，1953年1月－），是美國知名的中國與亞洲事務專家，喬治·華盛頓大學埃略特國際事務學院教授、中國政策研究項目主任，併兼布魯金 斯學會外交政策項目高級研究員。畢業於喬治·華盛頓大學東亞學專業，後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尼采高級國際研究學院獲國際關係碩士學位，後又獲密歇根大學政 治學博士學位，師從中國事務專家米克爾·奧森柏格。而奧森伯格在吉米·卡特政府時期，與茲比格涅夫·布熱津斯基一同主導了美國對中國的建交談判。

沈 大偉曾於1976年至1977年擔任美國國務院情報和研究局分析員，1977年至1978年又任職於國家安全委員會。1979年中美建交後，他作為首批美 國留學生前往中國，先後在南開大學、復旦大學學習漢語。1983年至1985年間，他在北京大學國際政治系從事博士研究，是第一位在中國學習國際政治的美 國學生。

此外，沈大偉還是美中關係全國委員會、國際戰略研究所、外交關係委員會、美國亞太安全理事會等機構的成員，並擔任美國國防部、福特基金會、洛克菲勒基金會、美國新聞署、微軟公司等的顧問。

從 沈大偉的履歷看，他是美國國家安全與情報決策系統一手培養出的中國問題專家，其人擁有美中兩個博士學歷，在頂級的大學與機構中任職，是美國制定對華外交政 策的智庫。從情報界的常識判斷，沈大偉這類人之所以成為中國問題專家，一是其本人在中國獲得的一手情報資料，更主要的是離不開美國情報決策層在資金與情報 資源上的資助。沈大偉的學術資歷不可謂不高，政府機構中任職資歷不可謂不深，其在美國與中國接觸的層面不可謂不多元，問題是像沈大偉這樣優秀的、資深的專 家學者，為何在判斷曾慶紅時會犯一個最基本的邏輯錯誤？其實這是美國的戰略心理戰策略，戰略心理戰與戰場心理戰不同，戰略心理戰關注的總體布局，也就是中 國傳統文化中的“不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失”，要達成的是戰略構想，擺布總體格局，不戰而屈人之兵。在戰略心理戰中，邏輯、價值觀、信仰、意識形態、政治制度 等元素都是次要的，美國的國家利益是首要的，這聽起來更象是個現實政治主義者（Realpolitik）。

美國人支持曾慶紅顛覆習近平的國家利益出發點

圖：曾 慶紅陪同江澤民訪美，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在克林頓執政時期，江澤民將中美關係定義為“建設性戰略合作夥伴關係”，這傳承了毛澤東、周恩來、鄧小平開啟的中 美關係，是積極的、建設性的，是正向的、前進的。但到了2012年習近平當權時，中美關係被習近平單邊定義為“新型大國關係”，中美兩國由四十年來的“建 設、合作、夥伴”性質，走向“競爭、對抗、敵手”性質，由“正向”“前進”走向“負面”“倒退”，由“善意”走向“敵意”。

在 美國的對外關係中，言論自由、政治民主、公民權利不是美國人外交政策的第一優先目標，比如美國與沙特、科威特的關係。出於國家利益與安全的角度出發，美國 的第一優先目標是確保一個親美的政權，即積極的、建設性的戰略夥伴關係。即使外國政權做不到特別的親美，美國人的最低底線是，至少不要倒向美國的頭號對手 俄羅斯。

過去兩年的事實證明，俄羅斯的普京破壞美國主導的國際和平秩序，吞併了主權國家烏克蘭的克里米亞，並繼續插手烏克蘭東部地區，試圖分裂肢解烏克蘭。普京領導下的俄羅斯仍是美國，也是歐洲的頭號敵人。

如 今的中國已經不同於45年前中美剛建交時的中國，根據IMF統計數據，2014年中國經濟總量以17.6萬億美元超過美國17.4萬億美元而成為世界第一 大經濟體。眾多的人口，以及快速增長的經濟和軍事支出，中國已躍升為一個潛在的超級大國。如果中共倒向美國頭號對手俄羅斯，則會引發世界範圍的新冷戰。俄 羅斯在歐洲挑戰美國主導的國際秩序，如果再加上中共在亞洲太平洋地區挑戰美國主導的國際秩序，這是美國國際政治中的噩夢，打破了基辛格倡導的國際政治均勢 理論，勢必演變成“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甚至擦槍走火，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幽靈若隱若現。

習 近平十八大當權以來，在對美關係上摒棄了以前江澤民、胡錦濤時期定義的中美關係——“積極的建設性的中美戰略合作夥伴關係”（這種關係面向的是和平、合 作、發展、繁榮，講究融入美國主導的國際秩序，即使不是百分之百的融入，最起碼也是70%的融入），而代之以“新型大國關係”。習近平所謂的新型大國關 系，就是不再融入美國主導的國際秩序，而是與美國在國際秩序中分庭抗禮，建立自己的專制秩序。一個冒升的專制政權要求與世界上最大的民主政權平起平坐，這 點可以從中共對周邊國家（尤其日本），以及與南海的冒進政策上看出。中美關係由以前江澤民、胡錦濤時期的“戰略合作”為主，變為現在的“戰略競爭”、“戰 略對抗”為主，由以前的“夥伴關係”變為現在的“對手關係” 。習近平一夥太子黨成員，視制定戰略合作夥伴政策的江澤民、胡錦濤為沒有血性的男人，在習眼裡江、胡甚至就不是男人，是“降美派”。

如果美中兩國就亞太利益在戰場上開打，且不說戰爭成本太高，人員傷亡太大，單就在國際化分工、國際貿易如此廣泛的今天，美國是中國第一大貿易夥伴，兩國的經濟政治關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美國很難承受兩國開戰而帶來的世界範圍內的經濟代價。

既 要避免在戰場上開打，避免中共政權完全倒向俄羅斯，又希望回歸到原來積極建設性的戰略合作關係，那就只有在中共黨內尋找“反習親美派”，顛覆目前的完全敵 視美國價值觀與國際秩序的習近平政權，這是代價成本最小的戰略。曾慶紅就是最好的人選，是江澤民的主要助手，是曾經積極致力於建設美中戰略夥伴關係的執行 人。而曾慶紅、江澤民，可能是與幼時接受的民國教育影響有關，內心裡並非是完全敵視美國的價值觀，比如“七不講”，江澤民、曾慶紅執政時就講不出口。江澤 民、曾慶紅最多是不完全認同美國的價值觀，而不是習近平的全面敵視。

圖：2000 年，當香港記者問及江澤民 是否支持董建華連任時，江澤民失去控制怒斥香港記者，“美國的華萊士比你們不知高到哪裡去，我跟他談笑風生”，“我是身經百戰了，見得多了，西方的哪一個 國家我沒去過”。當然，香港媒體指責江澤民的反應是“心虛與傲慢”，但在江澤民的傲慢中也顯示出另一個事實，那就是江澤民對華萊士對西方國家的讚美之辭表 明，他內心裡是個親美派、親西方派，這一點與習近平的全面敵視美國敵視西方國家完全不同。因為江澤民知道，中國的改革開放事業離不開美國等西方國家的支 持。

“改 革派”是中共後三十年統治中的金字招牌，誰代表改革派誰也就傳承了後三十年執政上的法統地位，所以把曾慶紅譽為改革派，有利於鼓勵黨內占絕大多數的中間派 政治站隊，倒向曾慶紅一方，從而在政治格局上改變黨內曾、習之間的力量對比，獲得黨內鬥爭的主動權。把習近平喻 為保守派，也就把習近平定義為中共黨後三十年改革開放中的反動派，而反動派就是逆歷史潮流而動，是可以被趕下台的。

曾 慶紅雖然也會是維持一個專制政權，但從中共歷史上看，曾慶紅的專制統治不是那麼的高壓，不是那麼的殘忍武斷，還具備一定的寬容性、靈活性，還能容得下知識 份子發出不同聲音，不至於搞反右運動（同樣的邏輯，曾慶紅要搞反右運動早搞了，不至於拖到現在）。更為重要的是，江澤民、曾慶紅在歷史上一直視美國為中國 經濟改革的學習榜樣，１９９７年１０月，中國政府簽署了《經濟、社會和文化權利國際公約》，１９９８年３月，又宣布將簽署《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 約》，這些都表明了江澤民、曾慶紅治下的中國曾經在某種程度上對國際人權公約、普世價值持積極態度。

美 國人支持曾慶紅的另一重要原因就是，環顧黨內各派勢力，只有曾慶紅具備實力顛覆習近平政權，團派實力太弱，從未真正指揮過軍隊與情治系統，因此沈大偉在 《紐約時報》的採訪中並未對胡錦濤有任何讚譽。不論是未來的曾慶紅政權，還是現在的習近平政權，儘管他們都是專制政權，美國人的態度就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公開支持相對開明的、親美的曾慶紅執政，顛覆保守的、反美的、親俄的習近平政權，因為這樣做符合美國國家利益，且代價成本最低。

2015 年2月，中紀委發文《大清“裸官”慶親王的作風問題》，這意味着習近平、王岐山的屠刀已經舉起架在自己的政治恩師江澤民、曾慶紅的脖子上。危難之時美國人 拔刀相助，3月份沈大偉發文高調聲稱習近平治下的中共已進入殘局，面臨崩潰或毀於政變，接着沈大偉在紐時的採訪中高調力挺曾慶紅為其解圍。中國文化向來有 投桃報李之說，從性格特徵看，江澤民、曾慶紅都是知恩圖報之人，講究人情，與習近平的白眼狼性格大相迥異。如今美國人危難中相助，一旦顛覆習近平政權後， 曾慶紅政權在美國的友好示意下，也不是沒可能在黨內、國內多給出一點自由空間，以反襯習近平治下的苛政，來博取民心。看看歷史上的江澤民時期，無論是在單 位還是在飯局，人人都在開老江與宋祖英國母的玩笑，甚至上了央視李詠主持的娛樂節目，但老江也就哈哈一笑，沒與誰較真兒。在飯局上議論個老毛，講幾個政治 葷段子，比如“毛主席很象飛行員嘛”、“董存瑞炸碉堡的故事”，自由度還是有的。反觀習近平治下的今天，誰如果對習大大、彭麻麻、中國夢、七不講、毛太祖 有任何疑義，就是妄議中央，是要批判要治罪的，無論是經濟罪還是政治顛覆罪，總之是下獄，高瑜、鐵流、畢福劍都是例子。

一 旦在戰略上決策支持曾慶紅顛覆習近平，美國的策略就是從外部施加壓力，增加習近平政權挫折感，打壓習政權威信，鼓勵習近平在黨內的反對派崛起，催生中共內 部變化顛覆習近平政權。也就是在中國周邊地緣政治區域對習近平政權說不（全面圍堵），這包括釣魚島、中日關係、台灣、南海、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中國推 動的亞太自由貿易區等諸多議題。總之是，習近平往東，美國就要往西；習近平跨一步，美國就要走出一步半；習近平說不，美國就要說行；習近平說行，美國就要 說不；這看起來是兩國的意氣之爭，但實則美國用意更深遠，全都表露在《紐約時報》對沈大偉的訪談中。《易經》的道理，「見微知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