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书生》(大学文革恩仇)第四十九回 |
送交者: 苏渝游士 2017年02月02日19:21:13 于 [天下论坛] 发送悄悄话 |
第四十九回,兵侵校园国中束手就擒,重出江湖新元移花接木 江东市学生和工人联合举行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之后,第二天大雪已经停了。大地白皑皑一片,掩埋了昨夜的喧嚣,一切似乎归于平静。然而,天空彤云密布,朔风阵阵,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撼山易,撼英雄的人民解放军难!英勇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岂能受此窝囊气? 第二天天一亮,市军管会和247军支左部队就对工人学生的示威挑衅予以严厉的回击,出动了上百辆满载着荷枪实弹、全副武装士兵的军用卡车,在全市范围内举行了针锋相对的示威大游行。但见刺刀寒光闪闪、枪口乌黑幽幽、战士目光炯炯、军车所向披靡,激昂的口号撼人心魄:“坚决镇压反革命!镇压!镇压!再镇压!”“坚决打击阶级敌人的猖狂进攻!打击!打击!再打击!”,威武雄壮的解放军战歌响彻云霄: ……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从不畏惧,决不屈服,坚决顽强! 直到把反对派消灭干净! 解放军的旗帜高高飘扬! …… 随着军车的滚滚向前,江东市拥有四十万人的工人造反军总部被宣布为反动组织遭到取缔。总部余永宁、陆臣文、金坤水、江潮、周光荣等五名头头,被五花大绑逮捕入狱。数十名总部工作人员被公安局集中审查。接着一连数天,江东市内警笛呼啸,囚车飞驶,镣铐锒铛,一个又一个造反派组织被取缔,一批又一批“反革命分子”“坏头头”被逮捕入狱 。各单位原来所谓保皇派,工人赤卫军的人员, 咸鱼翻身、兴高采烈,接过“革命造反”的旗号,配合军队的行动,掀起揪斗各单位工人造反军大小坏头头的浪潮。一时间,整个江东市“雪压冬云白絮飞,万花纷谢一时稀”再一次陷入了白色恐怖之中。 江东工学院行政大楼六楼,支左小组办公室内,范志民组长正站在窗口眺望。眼前的雪景,勾起他对遥远的老家,松花江边的茫茫雪原,千里冰封的回忆。自从他随部队来到江南,已经多年没见到这样酣畅的雪景了。江南天气,风总是软软的,空气总是湿湿的,尤其是绵绵的细雨,令人心绪郁闷,就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失去了着力点。这正如他奉命进驻江东工学院支左半个月以来的情况,工作毫无头绪,战斗无从展开,完全没有当年在东北林海雪原,跃马挥刀的快意。他感到在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事情十分难办。这些学生、教师有文化,有理论,有思想。自己那点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水平,对付农村来的士兵还可以,在这些知识分子面前就显得相形见绌。尤其是那些红卫兵在毛泽东造反有理的号召下,经过一年多的冲杀,自以为是文化大革命的功臣,个个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把大兵们放在眼里,再加上上级首长有交待,对待学生、教师又有各种政策限制,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只好整日陷入与知识分子勾心斗角的泥潭之中,感到十分窝囊。 然而,眼前少有的江南大雪,和从遥远北方家乡刮过来的凛冽的寒潮,令他精神为之一振。他远眺着校门口被雪压弯的青松,耳边听着呼啸而过的警笛声。这鬼哭狼嚎般“呜,呜”的警车声,在他听来犹如美妙的音乐。这表明他终于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市内工人造反军总部的覆灭,一批批以造反为名的反革命分子的迅速落网,捷报传来,他由衷地佩服自己的老上级牛大忠军长,不是牛军长采取“引蛇出洞,一网打尽”的策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取得如此大的战果?想到此,他不由得在心里赞道:“痛快!痛快!”他觉得很快就该轮到对我院红卫兵开刀了!窝囊的日子过去了,终于有痛快的仗好打了!他犹如当年在淮海战场上,端起冲锋枪冲入敌阵,浑身兴奋起来,连脸上的伤疤也泛起了红光。 “小孔,孔部长!我们的报告,送,送上去了吗?”孔振邦正在办公桌上埋头看书,听到范志民的问话,答道:“范组长,送去了,已经上报市军管会有三天了。”范志民看着从校门口开过去的警车,有点焦急地问“三天了!怎么还,还不批下来?奇怪!”。正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范志民疾步走回办公桌,一把拿起话筒:“喂,喂,我,我是江东工学院支左办,范志民……噢,噢!牛,牛军长啊?好,好!批下来了?太,太好了!……噢,公安局,李,李副局长,马上到?是是是!请军长放,放心!保证配合好!一,一个牛鬼蛇神也跑不了!是是是!保,保证完成任务!”范师长“叭”的一声,重重放下电话,兴奋地大叫道:“小,小,小孔!批下来了!刑车马上到!快,快!支左小组成员,全,全部出,出动!”孔振邦听了,“嚯”地跳了起来,飞速走到走廊上,大声喊道:“同志们!全体结合,立即到机械系大楼,将七.一五兵团总部控制住!一个人也不许放走!”“向后转!跑步走!”…… “呜,呜,呜!……”阵阵凄厉的警笛声,由远而近打破了校园的宁静。由两辆摩托车,两辆满载全副武装士兵的卡车,和两辆警车组成的车队,沿着城区公路风驰电掣般地向江东工学院扑来。在校门口由支左小组范组长、孔副组长接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机械系大楼,迅速将大楼团团包围住。战士们个个枪上膛、刀出鞘,如临大敌般地,圆睁着警惕的眼睛。两名战士猛烈敲开了七.一五兵团总部的大门。“听着!听着!所有人员统统过来!过来!统统到这边来!”一名军官大声命令道。七.一五兵团总部二十几名人员全部被集中到三楼会议室。市警察局李副局长在几名警察和士兵的簇拥下走进了会议室。他扫视了一下站在一起的学生们,厉声喝道:“谁是郑国中?谁是朱晓宇?谁是……?”郑国中们从几天来形势的变化,已经估计到会有这样的下场,所以并不十分恐慌,镇静地答道:“我就是,请问警官有什么事?” 李副局长也不搭话,一一点名以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高声念道:“江东市军管会公告: 根据中央军委八条命令,经调查,江东工学院七.一五兵团被一批反革命分子和坏头头所控制,文化大革命以来打着造反的旗号干尽了坏事。近来又策划,组织反革命的反军大游行,将矛头对准解放军,对准无产阶级司令部,猖狂反军、乱军,妄图毁我长城,罪行严重!现决定如下:一,对七一五兵团中心组,反动学生,坏头头郑国中、朱晓宇、史文秀……等五人实行刑事拘留,交江东工学院革命师生揭发批判后,再进一步定罪处理。 二,责令七.一五兵团立即停止一切活动,在院支左小组领导下,进行内部整顿。按照毛主席的最新指示,进行整顿思想、整顿作风、整顿组织,深挖混入该组织内部的反动学生、坏分子和在背后操纵的黑手、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特此通告!” 李副局长宣读完通告,大声命令道:“现在对郑国中、朱晓宇等五人执行拘押!”。立刻上来两个警察和士兵,亮出手铐,给五人一一铐上,押出了机械系大楼。但并没有押上刑车,而是送到院图书馆予以关押。从机械系大楼到图书馆要横穿整个校园。押解“反动学生”的队伍,等于是一次游校示众。沿着校园道路的两旁,布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拦住围观的人群,以防不测。警车拉着警笛“呜!呜!”地叫个不停。刘致远和小诸葛也闻讯而来,挤在围观人群之中,目睹着平时熟悉的同学,战友戴着手铐,低着头一一走过。同学们被如此阵仗震慑住了,个个面色惊恐,鸦雀无声。 当押解队伍经过校俱乐部时,突然有几个人激动地高呼:“坚决拥护市军管会的通告!”“坚决镇压反革命!”“坚决粉碎反军,乱军的反革命逆流!”口号声虽然不够雄壮,显得有点单薄,但是充满激情。小诸葛顺着口号声,指给刘致远看:“刘兄,你看!那不赵新元,谭世宝吗?”刘致远看了看说:“对,对,我看到了,是该他们高兴了!”小诸葛说:“刘才子,我还得感谢你啊?”刘致远说:“小诸葛,奇怪,你感谢我干嘛?”“要不是你先见之明,劝我离开中心组,我今天也要和郑国中一样戴上手铐了!”刘致远说:“是呀,那你可能比郑国中还要惨。他们可都是响当当的红五类,你一个黑五类掺和进去,你不死得更惨啊!”小诸葛摸着脑袋,吐出舌头:“乖乖!真是不堪设想啊!”李副局长完成了任务,率领车队,“呜,呜,呜”一路响着警笛离开了江东工学院。 范志民组长回到支左办公室,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将黑色公文包朝桌上一摔,气呼呼地冲着孔振邦叫道:“这,这叫什么镇压反革命!虚,虚张声势!我们的报,报告是怎,怎么写的?市军管会是,是怎么批,批的?”孔振邦说:“我也觉得奇怪,我们的报告是要求宣布七.一五兵团为反革命组织,加以取缔,怎么搞成个整顿,停止活动?”“尤其是,莫,莫明其妙!郑国中几个明显的反,反革命分子,居然还不,不抓到监狱关,关起来!我,我要,问问牛,牛军长!”说着范志民拿起电话,就要拨号。孔振邦急忙按住说:“范组长,先不要急,先冷静一下,也许上面对工人和学生政策是有区别的。”范志民放下了电话说:“政策,政策!红卫兵,你,你不跟他来狠的,他根本不,不怕。这段时间工作根,根本没法开展!整顿,整顿!他们都不,不说话,你整个毬啊!” 孔振邦不慌不忙笑道:“师座阁下,不要急,这几天我已有了破敌之策了?”“噢,噢,那你快说!”孔振邦说:“对付知识分子要攻心为上!”范志民说:“这我,我也知道,可,可怎么个攻心为上呢?”“我以为攻心为上要用两手,两手都要硬!一要震慑,二要分化。今天虽然没有抓人,但戴手铐游校,阵仗之大,威慑效果是巨大的。你看沿途没有人敢吭声,知识分子嘛,他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前途!”“对对对,那,那分化之策呢?”“分化’可是关键之举!只有让红卫兵分化,对立,我们才能建立依靠力量,这是过去搞‘四清’工作组‘扎根串联’屡试不爽的有效方法!”“是是是,可,可经过一年多的造反,红卫兵已是一统天下,铁板一块了,还怎,怎么分化?”“师座阁下,这一统天下,不等于铁板一块,只要我们招降纳叛,定能扭转局势!”“妙妙妙!招降纳叛!想,想不到,你这个宣传部长,还,还是个参谋部长哩!你再说怎,怎么个招降纳叛?” 孔振邦接着说说:“师座,刚才我们路过院俱乐部时,你听到有人呼口号没有?”“好,好像听到有声音,没,没听清。”孔振邦说:“我可听清了,那是拥护我们的口号!”范志民说:“哎!小,小猫两三只!这,这样微弱的声,声音,没用!”孔振邦说:“不可小觑!当时我就与呼口号之人作了交谈,发现此人乃胸怀韬略的高人哪!对如何分化瓦解红卫兵有绝妙之策。”范志民说:“噢,竟有此能人?果真如此,真,真乃天助我也!此,此人现在何,何处?”孔振邦笑道:“师座不要性急,我已将此人带来,藏在隔壁密室之内多时了!”范志民大喜道:“小孔啊!真,真有你的,快,快请他进,进来!”孔振邦说:“不,不,此处人杂,不宜,还是请师座去密室,单独交谈。”“噢,他,他难道是,是诸葛孔明吗?还要三,三顾茅庐,不,不成?”范志民扭着脸,叽叽咕咕,有所不悦地跟随孔振邦,推开密室门走了进去。 密室里白天拉着窗帘,开着一盏昏暗的白炽灯,灯影之下的靠背椅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辉煌一时的原党委委员、团委书记赵新元!赵新元看上去比原来瘦了不少。他自去年六月落难以来,多次被批斗,有时是跟着陈维钧陪斗,有时是单独批斗,遭过不少殴打,有一次从批斗台上被摔下来,差点毙命。这大半年来,他威风扫地,斯文扫地,心胆俱裂。他到处唯唯诺诺,低声下气,可怜兮兮地向造反派道歉,求饶,“我对不起同学,我有罪!”成了他的口头禅。但是他心里的复仇之火从来没有熄灭。他时刻窥测着时机。支左小组进驻学校,他敏锐地感觉到情况在发生变化。他暗自欣喜,报复的欲望令他彻夜难眠。最近几天形势急转直下,更使他激动万分,急不可耐地要重出江湖了。 赵新元看到有人进来,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面堆笑,伸出手来与范志民握手,迫不及待自我介绍道:“我是赵新元,是原党委委员,团委书记……”范志民一听是原党委委员,皱起了眉头说:“你,你这是何,何意?黑党委的案不,不可能翻!不仅不能翻案!还要继续彻底批,批判!”孔振邦说:“范组长,你不要急嘛!听赵老师接着说嘛!”赵新元镇静地说:“请范组长不要误会,我不是来要求翻案的,我是来向支左小组献策的。”范志民说:“噢?那,那你说说看,有何良策?”赵新元说:“根据历次政治运动的经验,发动群众是第一要务,是运动成败的关键,我想支左也是如此。”“嗯,嗯!”“与过去运动不同的是,过去都是依靠各级党组织机构,层层发动,而现在各级党组织均已瘫痪,权力由造反派红卫兵掌握,支左小组不依靠红卫兵,要开个大会都很困难。”“对对,这,这正是我伤,伤脑筋的地方。”“既然支左,就要有左派队伍,所以要分化红卫兵,要建立支左小组依靠的左派红卫兵队伍!”赵新元的话正中范志民的下怀。范志民丢掉了矜持之态,迫不及待地说:“对对对,如,如何建立,我,我们依靠的左派队伍?请赵,赵老师教我!” 赵新元说:“我校原来还有个红旗红卫兵组织,成员多数是红五类、党团员,人数也不少,足以与七.一五兵团相抗衡。”范志民听了大喜过望:“这,这太好了!那赶,赶快把红旗兵团再拉出来!我,我们支左小组,就是要支持红五类、党,党团员!”孔振邦摇摇头说:“赵老师,这恐怕有点难办。一则,红旗红卫兵已瓦解多时了,人员零落,很难聚拢。再则,红旗红卫兵被定性为保皇派,搞臭了,连中央文革接待处都有记录,公开支持他们重整旗鼓,被人家说成老保翻天,军队就很难办了。”范志民失望地说:“噢,噢,这不能不考虑,如何是,是好?” 赵新元看着二人失望的样子笑道:“二位不必多虑,我有一计管叫左派队伍迅速壮大起来。”“噢,赵,赵老师,有何妙,妙计?”赵新元说:“此计叫‘移花接木’之计。我院还有一个小的造反派组织,名为长征造反队。队长叫蒋明贵,也是最早起来造反的响当当的造反派。后来其它造反派联合成立了七.一五兵团,而长征造反队由于意见分歧,一直独立在外。据我观察,蒋明贵这个人比较软弱,那天晚上反军游行他就没有去,……”孔振邦打断赵新元道:“啊!想不到还有如此识时务的造反派啊!” 赵新元继续说:“所以只要把蒋明贵他们拉过来,打起“长征红卫兵团”的造反派的旗号,再将原红旗兵团的原班人马全部参加进去,来个移花接木,偷梁换柱,一支左派红卫兵队伍岂不应运而生?然后再用长征兵团对七.一五兵团从外部发起攻击,而支左小组则根据市军管会公告的尚方宝剑,责令其内部‘整顿’,展开人人过关,无情打击!这样内外夹攻,何愁七.一五兵团不彻底土崩瓦解?” 赵新元一席话说得范志民锁眉顿开,兴奋地叫道:“好,好个移花接木之计,赵老师真不,不愧是江,江东豪杰!名,名不虚传!听,听君一席话,胜,胜读十年书啊!呵呵!”孔振邦也高兴地说:“那就事不宜迟,请赵老师马上去做蒋明贵的工作,说他来降!”赵新元说:“不可,不可,这个说客,还得孔部长亲自出马才行。一则,我是黑党委委员,还不好露面,二则,只有运用军队的威力,软硬兼施,才能迫使长征战斗队队长蒋明贵低头就范。”范志民听了说:“有,有理,赵老师就暂居幕后。软,软硬兼施,胡,胡萝卜加大棒!此事就全看孔,孔老弟的手段了!”孔振邦欣然应道:“好,我明天就去!” 赵新元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侧门离开了行政大楼,心中冷笑道:“嘿,嘿,七.一五、郑国中、朱晓宇、葛承光、史文秀、张三、李四、……还有刘致远?你们这帮右派!右派就是右派!岂能变成左派?嘿嘿!山不转水转!该你们大难临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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