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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獻辭
送交者: 上官天乙 2006年01月01日00:40:38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先給各位網友拜年。今天是2006年第一天。感謝組織上的信任,特別指派我今天值班。雖然心裡有點想出去玩玩,可是一想到不能辜負組織上的信任,我就痛痛快快接受了任務。

掐指算了算,我在北美互聯網居然一混混過了將近六年,在萬維讀者也做了四年有餘的編輯和版主。這幾年時間裡,結識了不少網友,也得罪了一些網友,回想起來,端的是思緒翩翩,百感交集,一言難盡。

我不只一次說過,自由是我出國的一大收穫,自由也是我做編輯和版主的精神支柱。在自由國家裡擁有一百個金幣,比在專制國家擁有一千個金幣更有價值。伏爾泰幾百年前寫下的這行文字,簡直就是專門替我量身定做提前預備的辯護詞。否則,沒有這樣的信念支撐,我跟留在中國的同學相比,跟繼續堅持在祖國建設第一線的幾個兄弟相比,眼看他們許多人都生活得更加滋潤有錢,我就沒法找到心理平衡。

因為這個緣故,為了捍衛自由的價值,我當然要儘自己的最大努力。我不怕被人誣衊為漢奸網特,也要儘量讓各種言論都能得到自我表白的機會。包括愛國的不愛國的,愛黨的不愛黨的,反華的不反華的,等等等等。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對照老毛頭留下的這八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我自以為做到了身體力行並問心無愧。甚至比他老人家做得更地道更徹底。毛澤東在引蛇出洞之後找了好多好多人秋後算帳。我卻可以拍胸脯保證,絕沒有這回事。當然,這可能多半是幸虧我缺乏老毛那種和尚打傘無法無天的絕對權威。

但是我也反對無政府主義的絕對自由。盧梭老先生言猶在耳:人們生而自由,卻又無時不在枷鎖之中。國有國法,壇有壇規,無規矩便不能成方圓。自由誠可貴,法律規則不可拋。現實人類社會中的自由只能是法律規則約束下的自由。英國的洛克老先生明白指出:哪裡沒有法律,哪裡便不可能有自由。而從另一方面,我很欣賞柏拉圖的名言:極端的自由必然會導致極端的奴役。雖然其中的道理我至今還整不太明白,倒也知道有一些歷史事實可以資為佐證。比如我差一點就親眼看到,偉大的文化大革命時期的“大民主”,後來就導致了極端的奴役:軍管。

為了捍衛自由,我經常不得不壓制自己的個人好惡,以便儘量包容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觀點主張,各種各樣的怪癖和偏見。為免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嫌疑,在新年元旦這個大喜日子裡,我就不做特別的自我表白了。

下面,我還想就愛國問題講幾句閒話。且不說愛國是個有爭議的重大課題,什麼樣的國家才值得愛?海外華人到底應該愛哪一國?都還有疑問,就暫且假設我是個稀里糊塗的愛國者,那麼在我的編輯工作當中,在我做版主的時候,我該不該充分展現自己的愛國立場和傾向?我的答案是:否。

因為,對每個有血有肉的具體的個人來講,愛國只能他或者她的人生諸多價值追求之一。除了愛國,他或者她還可能愛自己,愛家人,愛親戚朋友,愛同鄉同事同黨同學,愛工作愛職業,愛專業愛事業愛成就,愛平等愛自由,甚至還可以愛錢愛寵物,愛土地愛房產,等等等等。在這些五花八門林林總總的各種“愛”好當中,愛國不是唯一的價值,甚至也不是核心的主要的重要的價值,事實上,在當今世界人們的心目中,它只能屈居很次要很次要的位置。比如說,為了愛國要我大義滅親, 那我就絕對做不出來;為了愛國跑去得罪同事得罪網友,我也下不了這個手;為了愛國要我置專業水準職業道德於不顧,我不會心甘情願;為了愛國而扭曲編輯方針影響工作質量陷養家活口大計於危機狀況,我不能幹那種傻事。我寧願壓制個人好惡來捍衛言論自由,更不會因為愛國而放棄對自由價值的追求。

如果各位同意,愛國不是愛政治上的“國”而是愛民族文化的“國”,那我,上官天乙,一個身在海外還能至少在客觀上繼續為發揚光大民族文化事業添磚加瓦,服務華人同胞的中文網站編輯,畢竟付出了一定的實際“愛國”行動。與那些在西人公司服務並為自己所深惡痛絕的西方列強發展經濟科技事業貢獻青春年華卻偏偏僅僅在口頭標榜愛中國的“愛國者”相比,道德上可能占了那麼一丁點優勢。

列夫-托爾斯泰在他的皇皇巨著《戰爭與和平》中這樣寫道,當俄國被拿破崙大軍占領了一半國土,莫斯科居民逃避到遙遠各省的時候,民團開始一批一批奮起抵抗。後來的人們往往誤以為那時的俄國人是在犧牲自己,保衛祖國,或者為國家的命運憂心忡忡。實際情形並不如此。那些個人的眼前利益遠比一般利益重要,共同利益遭到忽視。那時的大部分人並不注意大局,都被眼前的個人利益驅使。而恰恰就是這些人,正是當時最有用的國家棟梁。另一方面,那些胸懷大局,並且抱着自我獻身與英雄主義精神試圖參與其事的人,往往是最無用的社會成員;他們為公益所做的一切,反而變成了無用的蠢事。

很抱歉,今天談論如此這般嚴肅的話題似乎有點節日不宜的味道,然而,它們確實都是我的心裡話,不吐不快。本意原是對事不對人,如果不幸誤傷了哪位,敬希諒解。

祝各位網友新年大吉大利,心想事成。在新的一年裡,我會一如既往做好後勤保障工作,力所能及保證各位網友暢所欲言。

剛剛過去的那個世紀的偉大哲學家羅素教導我們說:我們應該追求的,並不是壓迫其他人的權利,而是按照我們自己的選擇和思考行事的權利。並且,當我們如此去做的時候,並不妨礙其他人同樣地去做。

願萬維成為各位網友海闊天空自由翱翔和平共處的網上樂園。

阿門。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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