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職業寫作夢的破滅

  我從來都沒有以稿費為生，雖然我很喜歡寫作。讀大學時，曾經寫散文寫得滿眼含淚，也曾經作雜文作得思辨泉涌，但自認為超凡發揮的投稿總石沉大海，獲得發表的多是連自己都不滿意的大路貨，於是就疲了，不再熱衷於為了迎合編輯而寫。

  在國內當了記者之後，更不想投稿，有所思、有所感而發的東西寫在日記本上，至少有一半被公安抄家時沒收，少部分失散了。

  直到今天，我一直不屑於以稿酬為生，因為要以稿酬為生，你就必須迎合編輯寫作，除非你是一個名人；那樣一來你就會不可避免地言不由衷，就好像捏着鼻子吃噁心的食物，而言不由衷會阻塞你的靈感。

  但流亡海外後，由於經濟窘迫，我也想寫異議評論，以補帖家用，但是稿酬的資源很有限：

  願意發表我的文章的刊物有北京之春、自由聖火、人與人權（中國人權）、縱覽中國；但北京之春對海外作者不付稿酬，自由聖火很快在2009斷了稿酬資源，人與人權改成了雙周刊，縱覽中國的評論，普通人則不容易上文；

  “民主中國”則成為我投稿的夢魘，每次投稿都是拒絕，經過五六次閉門羹之後，我偶然看了看它發表的文章，便豁然知趣了——因為“曾節明”這個名字在他們那裡不受歡迎的緣故。

  而那時主編“民主論壇”的台灣馬克思主義者洪哲勝，因為我在國內以“曾節明”投稿時，他要求我用真名發表，遭我拒絕，我出國之後他自然對我不待見，甚至連幫忙開個政庇證明信的請求，他都順便拒絕，道貌岸然曰：“我怎麼知道你就是曾節明呢？”  

  （順便一提的是：在我流落泰國街頭的最困難時期，所有其他我曾經投稿的媒體的主持者：袁紅冰、胡平、韋石、張維國、宋勇毅都及時給我發來證明信，拒施援手的只有洪哲勝一人。）

  這樣的異議中文寫作環境，這對於一個職業寫作夢者來說，就愈發的暗淼無邊了。

  2008年我去國之前還好一些，那時袁紅冰先生正在主辦“自由聖火”，他並不只重名氣，而更為看重文章，自由聖火經常取用國內優秀作者的文章，我有幸成為其中之一，且自由聖火網站文章更新快，涵蓋廣，政治、經濟、文化、哲學、藝術甚至體育評論無所不包，很適合我這個“雜家”的口味，雖然自由聖火的稿酬資源早已枯竭，那兩年多時光，仍是我寫作生涯中最快樂的時光，就如學子春遊一般的愜意，我至今感念袁紅冰先生對我文章的欣賞。

  值得一提的是，“自由聖火”發起稿酬來準點準時，甚至在我流亡泰國數月之後，袁紅冰的助手趙晶還把上一年度（2008年）的“自由寫作獎”打到了我在泰國的銀行賬戶上；而且，袁紅冰先生開給我政庇證明信，也與自由聖火的稿酬一樣，準時準點，還帶有一個漂亮的“自由聖火”的紅色logo。

  其他的異議中文媒體，只要有稿酬的，信用都不錯：人與人權也發表過我多篇文章，從沒有延誤我的任何一筆稿費。“縱覽中國”的主編陳奎德先生，在我第一次投稿採用後不僅及時寄來了稿酬，還附上了需要我簽名的回執，但我因懶惰沒有寄回回執。

  相比之下，所謂的“正規媒體”給我的印象就差多了：

  來到美國後，有感而發，思緒泉涌，寫了不少散文，而無處發表，2013年年初第一次投稿僑報（當時不知僑報是中共辦的海外報紙），那個叫顏菡的副刊編輯再採用文章的時候話說得陽光燦爛，但散文發上僑報文學版後，便再也沒有下文，七年來我催了幾次，僑報均一直推諉，顏菡則從未回復，稿費一直沒給；赤裸裸地耍流氓賴掉作者的稿費，僑報這種赤裸裸，之前在國內都沒遇見過。

   從奧巴馬任期末到川普上台之初，海外中文媒體的稿酬資源進一步萎縮，這就到了海外異議中文寫作徹底夢破的季節；這最後的夢破，就破在世界日報副刊里：

  2019年春，我的散文靈感象殘雪中的新芽一樣的萌發，向世界日報投去了自我感覺良好的兩篇散文，居然很快獲得留用，台灣的副刊編輯似乎被我的文採給打動了，但在之後的數月中，我只收到其中一篇散文的六十美元稿酬，另一篇稿酬不知何故迄今沒有受到，聯繫世界日報副刊部及財務數番，迄今也不得要領，但是世界日報至少還作回復、幫查詢，態度比僑報好得多；

  出了稿費問題的錯節之後，我後來的散文投稿均無例外地被世界日報副刊拒絕，雖然世界日報說這兩件事沒有聯繫，但我已能夠感知自己名字的不受待見。

  我的朋友告訴我說：國民黨的世界日報已經被鳳凰衛視的老闆收購了。我不知真假，但這兩年海外中文媒體被“染紅”已經象打開桑拿間一樣觸手可感，不要說有稿酬的媒體，就是無稿酬的中文網站，能上貼我們這一類人東西的，都已經越來越少。

   不用看別的，單單貼近海外中文媒體，就能感受到“一路一帶”的擴張。

  王希哲常說，民運人士的壞人比哪裡都多，我的投稿生涯卻沒有感受到這一點，而只是感受到他對中國當權者故作清高的諂媚。

曾節明 2020.7.26 晴熱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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