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真的要公投制裁中共嗎？

2020.08.22

這兩周，多種中文媒體平台，同時出現這樣一個消息，瑞士政府最近決定，十一月份進行全民公投，禁止和侵犯人權國家做生意；如果公投通過，將對百千名中共權貴，萬兆億瑞士存款，凍結制裁。言之鑿鑿，什麼比美國制裁狠萬倍云云。那麼，這個所謂的瑞士公投、制裁到底是怎麼回事？在此，筆者有意梳理，以正本清源。

這些消息詐傳的背景，皆源於8月2日，對瑞士外長卡西斯（Ignazio Cassis）在一個新聞採訪的解讀，以及華文媒體此後的延申遐想。卡西斯陳言，中共正背離開放之路，《港版國安法》影響“一國兩制”落實；若中共政府堅持，西方國家將會果斷回應。對於一貫恪守中立原則的瑞士政要，這樣的講話，只是透露出這樣的一種擔心。雖然瑞士不屬於歐盟國家，由於地處歐洲心臟，並且在文化、經濟、政治和社會生活上，與歐盟有着千絲萬縷的緊密聯繫；如果歐盟國家對中共採取相應強硬措施，瑞士往往也得被迫跟進，難相左太甚。總體來說，瑞士是一個很pragmatic的國家，悶聲大發財的典範，就其自身一貫的外交實踐，不會主動對中共採取實質性的負面操作。

而諸多中文媒體，望文生義，僅憑瑞士外相隻言片語，捕風捉影，過度解釋並無限延申。什麼瑞士政府隨即安排全民公投，銀行和政府，將公布中共權貴名單，凍結資產云云。

瑞士有一個獨特的全民公投式的民主方式，其公投的議題，可由個人或者組織發起，並要到當地政府備案。議題發起人應該在100天內，徵集到5萬個簽名，聯邦政府（Bundesrat）才能受理。這種發起活動，對於黨派、行業協會之類的人多勢眾的組織來說，比較容易獲得受理資格，因為其龐大的人群基數，容易在短時間內徵集到足夠的簽名數量。而對於個人，雖然有難度，但也有一些成功的案例。經常會看到火車站等人口密集地段，有義工派發表格和傳單，徵集簽名。並且，這些簽名圖表以及文件寄送，可以在社區政府獲得免費的支持，以便沒有經濟實力國民，也能提議。

聯邦政府受理後，會對議題進行法律評估，牽涉哪些法律條款，是否可以歸併、妥協，或者更改，酌情處理。有的議題，無需公投，直接處理。確實需要公投的議題，會按照程序排隊等候。那麼，就按諸多華文媒體所言，瑞士政府直接進行的對中共的制裁、並凍結資產的公投，首先就沒有程序上的合理性。即便聯邦政府發起，也應該完成徵集簽名等等的一些列活動，公投日期完全不可能在幾天之內決定。

再來看看，今年十一月公投議題是什麼？下面是瑞士聯邦政府，關於公投的信息鏈接：

 https://www.bk.admin.ch/ch/d/pore/vi/vis462t.html

議題為：'Für verantwortungsvolle Unternehmen – zum Schutz von Mensch und Umwelt'。

該議題涉及公司法Art. 101a Verantwortung von Unternehmen（公司職責）之修改。這個條款要求瑞士公司，對保護人類和保護環境負有責任。該議題是五年前的2015年4月15日發起，最初瑞士聯邦政府比較反對，因為對於具體公司來說，存在操作難度，會嚴重影響其對外經濟活動。

具體來說，瑞士公司的商業活動，不能對人類和環境有危害行為，也不能和有這樣行為的外國公司做生意。比如，某個產品在他國生產，如果僱傭童工或者監獄犯人，就是違反這個條款。或者其產品的供應鏈環節上，存有違反環保要求現象，瑞士公司都不能與之交易。假定瑞士公司的某一產品，用到他國某供應商生產的螺絲，而該供應商在生產螺絲的過程中，有污染當地環境的現象；對於供應商所在國，完全可以接受；但瑞士公司，如果採用這個螺絲，就屬違法。對很多瑞士公司來說，很難擁有這樣監控資源，對其海外商業夥伴實施控制的，這無疑增加商業活動的操作難度和成本。起初，聯邦政府比較反對這個議題，完全與什麼制裁中共、凍結中共權貴資產無關。再說，從提議到公投的排隊，足足拖了五年時間。

聯邦政府安排這個公投，只是例行公事。也不是很多中文媒體所說的，在卡西斯外長接受採訪表態後的8月7日，才決定的，而是在今年的6月份定下公投時間。與此同時，聯邦政府還安排了另一個，由於中共病毒疫情爆發而被迫取消的、原定於5月份的一個公投，延期到9月份實施。

下圖就是為9月份公投發起組織、右翼的瑞士人民黨（SVP），在蘇黎世火車站為公投的造勢活動。議題的主旨是限制歐盟國公民，在瑞士工作和定居之配額，這將嚴重影響瑞士和歐盟簽署的、有關人員自由流動協議。

瑞士一年有四次全民公投，這裡稍微提及一下，由於瑞士主流社會的右傾、保守、勤奮、理性，這樣的全民民主，並沒有其他左傾橫行之懶惰社會，存在的多數人暴政，致使邪惡橫行之垢弊。

除了華文媒體沸沸揚揚對公投之曲解，那麼瑞士媒體，是否有對11月份公投，來聯繫香港和中共現狀的呢？確有如下一篇，

https://www.finews.com/news/english-news/42383-swiss-banking-china-ubs-credit-suisse-security-law-hong-kong

這是瑞士一個英文金融媒體，而無其他瑞邦當地文種。行文開門見山，曰公投成功，或給瑞士金融機構帶來壓力，禁同侵犯人權行為的商業夥伴交易，而引申為瑞邦票號或撤離香江，云云。文章隻字不提公投的環保內容，且論述斷章取義、牽強附會，完全是為賦新詞強說愁。

還有消息一則，據說瑞士銀行透露，百位國人，在瑞士存款達7.8萬億人民幣，人均100億美元之多，令人咋舌。這個消息諸見中文媒體，傳揚一、兩年之久。是否源自瑞士銀行內部泄露，無外媒信源，不得考證。其實，很多華文消息，實為牆內掌握、猜測、臆造，或假洋媒夷人之口，或假名流巨士之名，玩出口轉內銷之術，行信息內循環之實。筆者猜測，這則消息，非瑞銀外泄，無外乎以上套路。

瑞銀（UBS）官媒在2018年，曾有以下億萬富豪財富報道：

https://www.ubs.com/global/en/media/display-page-ndp/en-20181026-billionaires-report-2018.html

這份報告，只是說中國共有373位億萬富豪，擁坐1.12萬億美元資產，折合人民幣7.8萬億。這些推算，猶如福布斯排行，源自公開信息。如馬雲、馬化騰、許家印等等大亨資產，阿里、騰訊、恆大等等的商號市值，有實可查，並非存入瑞士現款。

然近期，華文媒體一片譁然，諸多看客紛紛留言瑞士駐華使館微博，呼籲公布頭牌富豪名單。其實，瑞士政府既不會理睬，也不會表態。至於凍結資產之說，更屬無稽。

那麼，瑞士政府是否也有凍結外國政要資產、行制裁之例？確有實例，如前利比亞獨夫民賊卡扎菲。事情的起因如此，十多年前，卡扎菲的一個兒子在瑞士日內瓦，毆打僕人至傷，觸犯瑞士法律，被罰款並驅逐出境。為此卡扎菲懷恨在心，在不同國際場合，辱罵、噁心瑞士（瑞士很少在國際外交場合逢此待遇），並且還投監兩名在利比亞從事商業活動的瑞士公民。為了營救瑞士公民，瑞士動用多種外交手段；並且聯邦首腦曾在紐約聯合國開會時候，低三下四地循機給卡扎菲賠罪，也無濟於事。

當時瑞士還曾經想動特種部隊，進行營救，並擬定諸多方案，只是由於利比亞周邊國家的配合協調、還有外交等因素的綜合考量，最終作罷。和瑞士同仁聊過此事，也相信，憑瑞士人全民皆兵、訓練有素、行事嚴謹，其營救行動，一定也會像以色列特工摩薩德出手那樣的精彩。

後來，有關歐洲國家和卡扎菲牽線協調，瑞士打發點銀兩，最終將人釋放回瑞。

瑞士很務實，能伸能曲。尤其作為比較記仇的德語民族，如果報復起來，絕對高效、精準。後來班加西的利比亞反對派倒卡，聯合國剛發制裁令，似乎得到尚方寶劍，瑞士一反常態，立馬就高調宣稱，凍結卡扎菲資產。

作為中立小國寡民之瑞士，雖然主流右傾、保守，但和中共的勾兌，也屬比較緊密。並且，中瑞之間，簽有自由貿易協定，雙方互勉關稅。另外，保持中立這種操作，並非任何國家都能玩得轉，首先自己要有實力來玩。最主要還是能有一種持之以恆、處變不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平和心態，才能玩中立。如歐陸小邦比利時，一戰後，也像戰前一樣，繼續宣稱中立。但和法國聯手可得益，就犯法語民族思維的壞毛病，不能把持住自己。後來希特勒很生氣，當然也痛揍了比利時。

中瑞之間，沒有歷史和現實之過節。除了像諸多中共國有銀行那樣，配合花旗長臂管轄，而對諸如淋症妖蛾之流、之港官共爵制裁之外，本不會主動對中共，有負面操作。

各位看客可能失望，但這是事實，比虛無願望實在，更不要高期望於瑞邦衙門。還是搬來小板凳，切開瓜，來看西點軍校畢業生導演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