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位觀察

        男人一輩子總會有吹牛的時候，這就像雄孔雀會開屏，都是雄性荷爾蒙在體內發作的緣由。

        我的一位朋友就總喜歡吹點小牛。朋友是東北男人，東北人管吹牛叫忽悠。在我的接觸的東北男人中，不喜歡吹牛的也有，但大多還是以吹牛為樂的。甚至可以這麼說：如果你不會忽悠，你幾乎沒有資格做個牛叉的東北男人。

        朋友有個小圈子，那個小圈子的男人都很優秀，但也都喜歡吹牛。他們交往的主題之一就是自吹和互吹。比如他們自稱是高顏值的群體，這沒什麼可說的，開屏的雄孔雀都以為自己是最漂亮的，雖然其它孔雀也許並不認同。再說，高顏值沒有什麼明確的標準，在今天這個時代，往往以丑為美，所以在這方面怎麼自吹和互吹都不過分。他們吹牛的另外一個主題是：“如果當初不出國發展，留在國內會如何如何”。比如，一個發了財的男人經常自吹“如果留在國內發展，現在最少也是個副部”。另一個搞技術和管理的男人則吹“如果留在國內，即使做不了馬雲，也能做個劉強東”。我的這位朋友算是吹得含蓄的：“如果留在國內，我現在不是上去了就是進去了。”然後還不忘幫着我吹一下：“如果留在國內，最少是個將軍”。這個“牛”有點沉重，我扛不住，趕緊說：“我這個人性格閒散，適應不了官場，在國內就是一片閒雲、一隻野鶴，絕對不會有什麼出息。”

        有一次國內一位知根知底的大姐來，大家聚在一起，那位朋友照例很含蓄地吹他的小牛：“我如果留在國內，不是上去了就是進去了。”大姐卻不懂得海外華人自吹和互吹是一種治療鄉愁的習慣，以退休高官兼老大姐的身份教訓說：“你上什麼上？畢業八年連個副處都沒混上，你還能上到哪兒去？”眾皆莞爾，其樂融融。

        我的故鄉山東有一句俗話：吹牛又不用打稅。以上事例說明，吹牛雖然不用打稅，卻會打臉，雖然打得很溫柔。好在朋友是東北男人，生來就在忽悠的環境裡成長，根本不在乎偶然遇到有人打臉，但對我這種臉皮薄的人卻是警示，儘管經常看到漫天的牛在飛，自己還是不吹更好一些。

        個人交往之間吹牛無傷大雅，況且作為男人，誰的體內沒有二兩雄性荷爾蒙呢？但是作為知名人物或是一方首腦，吹牛可就要付出代價了。

       下面 講一個寓言。

        海外有一國，國中有一山，大山橫貫百里，山的南北各有一縣，分別叫山南縣和山北縣。由於不通道路，兩縣處於隔絕狀態。山南縣臨海，民風開放，思想活躍，在物資緊缺的年代，憑藉高超的榨油產業讓全縣從官家到百姓都把日子過得很富裕。山北縣卻恰恰相反，封閉落後，沒有榨油產業，食用油很是緊張，每人每月只發1兩油票。

        後來開修公路，山南山北貫通了一條隧洞，山南的油賣到了山北，一下子解決了山北縣的吃油難題。後來山北縣不僅從山南縣買油，連山南縣生產的榨油設備和榨油原料也買進來，開啟了自己的榨油產業。榨油產業其實很辛苦，由於山北縣百姓以前日子過得很苦，習慣於吃苦耐勞，所以山北縣的榨油產業反而後來居上，不僅滿足了本縣的吃油需求，很快把生產的油賣回了山南縣，而且比山南縣自己生產的油價格還要便宜。另外，作為榨油的副產品，山北縣還發展出了養牛業，成為榨油養牛雙強縣。山南縣也樂見其成，因為他們的特長不是吃苦耐勞，而是靠不斷發明各種新鮮玩意來賺錢。所以山南縣索性關閉了自己的榨油產業，從山北縣買油吃，同時把不斷改進的新的榨油設備賣給山北縣，促進山北縣更有效率地去榨油。一時間兩縣合作，其樂融融，但大家心裡都清楚山南縣的生產的榨油設備和榨油原料才是榨油產業的基礎，所以每次兩縣縣長見面，山南縣的縣長都要更風光一些。

        後來兩個縣都換了新縣長。山北縣的新縣長不喜歡在地上養牛，更喜歡看牛在天上飛，於是山北縣就發展出了一個新的產業——天空養牛。一時間，山北縣的天空到處都是飛翔的牛，每頭牛身上都掛着大標語，上面寫着：天下榨油第一縣。山北縣的新縣長坐在寶座上看着窗外漫天飛舞的牛和牛身上掛的標語，不由得心花怒放，感覺自己也飛上了天，以為是人間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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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山北縣在天上養牛就是逗縣長開心的，沒想到竟然有的牛飛得太高，竟然飛越了大山，飛到了山南縣的上空。山南縣的新縣長看到了天上的山北縣飛牛和牛身上掛的大標語，很是氣憤，覺得這個山北縣簡直就是得便宜賣乖。山南縣的這位新縣長屬於那種“人狠話不多”的類型，立即下令射殺山北縣的飛牛，並停止向山北縣供應榨油設備、配件和原料，同時重開自己縣裡的榨油產業，並發展養牛業，吃油和吃牛肉都不再依賴山北縣。

        對於山南縣的過激反應，山北縣的縣長也很氣憤，心想誰怕誰呀！你們山南縣的雨還是從我們山北縣飄過去的雲下的呢！於是下令飛在天空的牛執行一項新的使命：阻斷山北縣的雲飄往山南縣。不過由於山南縣斷絕了對山北縣的榨油設備、配件和原料供應，山北縣的榨油業和養牛業都一落千丈。人缺油吃，沒有足夠的力氣把牛吹上天；牛缺少飼料吃，即使上了天也飛不長久了，所以也就沒能阻斷天上的雲飛往山南。到了最後，山北縣只好又恢復了食用油定量分配製，沒人每月1兩油票。當然，養牛業也破產了。最後，縣長也只好灰溜溜地下台了。山北縣的百姓氣不過這個喜歡吹牛上天的縣長把自己的好日子給攪合窮了，聯合起來告他，官司正在進行中。

        這個寓言說明，普通人吹牛上天無傷大雅，頂多被溫柔地打臉，縣長卻不可以鼓弄吹牛上天，還是應該踏踏實實地在本縣的土地上把牛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