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位觀察

        我發現一個很好玩的現象——今天的世界與中國歷史上的春秋戰國極其相似。準確地說，更像孔子經歷並記載的春秋，而非孟子時代的戰國。

        春秋時代，實際上是名存實亡的東周王朝時期。只是這個時候的東周王室，已經沒有實際管理天下的權力。這有點像今天的聯合國，雖然架構齊全，有聯合國憲章、聯合國安全理事會以及處理日常事務的聯合國秘書長等等，但現在幾乎沒有人注意到聯合國這個名義上世界最高權力機構的存在。

        據史書記載，春秋時期見諸經傳的大小諸侯國有一百七十餘個，而現在的聯合國成員國是一百九十三個，與春秋時代的名義上屬於東周朝廷統治的諸侯國數量參差相似。

        春秋時代雖然有一百七十多個諸侯國，但真正有影響的諸侯國大約有十三個，分別是齊國、晉國、宋國、陳國、鄭國、衛國、魯國、曹國、楚國、秦國、吳國、越國、燕國。這與今天的世界也極其相似——中國、美國、英國、德國、法國、俄國、日本、印度、加拿大、意大利、澳大利亞、以色列、伊朗等國家會經常出現在國際新聞中，而其他國家卻露面很少，世界上的大事基本上發生在這些大國之間。

        其實，今天的世界在交通地理上甚至比春秋時代名義上屬於東周王室的天下（其實就是中原、河北、、山東、江淮、再加上陝西的一部分）要小得多。舉個例子：春秋時期的從楚國首都郢城（今荊州市境內）到秦國首都咸陽（今西安市境內），乘最先進的交通工具馬車，路上要耗費一個多月的時間；而今天從中國北京到美國紐約乘坐飛機則只需十幾個小時。十幾個小時的路程相比一個多月的路程，這就是今天的世界在交通地理上遠遠小於兩千五百多年的春秋時代周王室“天下”的確鑿證據。

        其實，比之交通地理的縮小，今天的世界比春秋時代周王室的“天下”更為不同的是各國之間的緊密關係。兩千五百多年前，犁鏵剛剛發明出來，周王室的“天下”處於農耕的初級階段，各個諸侯國之間幾乎沒有像樣的貿易關係，除了黃河兩岸國家需要分配水的使用，諸侯國之間經濟生產都很獨立，根本不存在今天的世界這樣各國間緊密的貿易、科技、金融等高度依賴關係。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今天的世界比中國春秋時的“天下”更要小得多。

        再數一下“春秋五霸”。“春秋五霸”有四個不同的版本，但數來數去也就是七個諸侯國的國君：齊桓公（前685年—前643年）、秦穆公（前659年—前621年）、宋襄公（前650年—前637年）、晉文公（前636年—前628年）、楚莊王（前613年—前591年）、吳王闔閭（前514年—前496年）、越王勾踐（前496年—前464年）。以上這七個諸侯國的君主，在兩百多年的時間裡，分別在“天下”稱霸。所謂齊桓公的“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按照今天的話說，就是能夠召集各國諸侯前來會盟，或一起討伐哪個國家、或一起討論解決諸侯國之間的某項爭端。這很有點像今天的G7（Group of Seven）、G20（Groupof Twenty）以及北約等組織的峰會。以上所列春秋時期的七個霸主，都或多或少的主持過諸侯會盟，成為一個時期的霸主。

       大航海開闢了今天這個全球時代，進入全球時代以來，能夠稱得上一個時期的世界霸主的，分別是以下幾個國家：西班牙、荷蘭、英國、德國、美國、蘇聯、中國，恰恰也是七個。迄今為止，包括、英國、蘇聯在內的五個國家早已失去了霸主地位，只剩下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開始稱霸的美國和近三十年來開始崛起的中國。今天這個世界的國際關係的中心主題就是美中爭霸，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春秋時代發生了很多戰爭。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征者，上伐下也，敵國不相征也。”意思是說：“春秋時代沒有合乎義的戰爭。那一國或許比這一國要好一點，這樣的情況倒是有的。所謂征，是指上討伐下，勢均力敵的國家之間是不會打仗的。”

        春秋以後，就是戰國。戰國時代的戰亂，比起春秋時代，就更加不堪，所謂：“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孟子.離婁上）。戰國之後，就是嬴政統帥秦國掃平其他六國，一統天下，建立大秦王朝，自稱“始皇帝”，自信能夠自始傳之萬代，卻落得個“二世而斬”的可悲結局。

        如果把我們今天這個時代比作“春秋”，接下來也會是一個新的戰國時代嗎？

        順便說一句，“天下大同”以及“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等價值觀念雖然是秦王朝統一天下之後實現的政治現實，起初卻是出現在《禮記》之中的儒家社會理想。秦國遵奉法家，無論是秦國早期的商鞅、還是秦國後期的韓非、李斯，都是法家的代表人物。秦朝正是用法家的統御方式，逐個掃平六國，實現了儒家“天下大同”的社會理想，然後繼續用法家的方式進行統治。

        今天的世界雖然在交通地理上比春秋戰國時期的“天下”要小得多，但也複雜得多。中國歷史上的春秋戰國故事，當然也不會在今天的世界簡單重複。只不過，“爭霸”卻在繼續，無論是國家間的爭霸，或者是社會制度與價值觀的爭霸。這是一個殘酷的現實，卻不知道會有一個什麼樣的結局。

        在這裡提出一個懸念問題：秦國掃平六國，統一“天下”，除了靠法家的統御方式之外，另外的因素是什麼？或者說，更重要的因素是什麼？

        這一點，我想留待下次再詳細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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