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流民生活掠影》的餘緒

這本池子華朱琳的《流民生活掠影》顯然要比《中國流氓史》《大明風物誌》來的好些。好在有思想內容、有觀點立場，不是純粹的從古書上炒一些事例來羅列、堆陳。而且，作者顯然是個文學老清新，書中多有文學引用，文采也還可以，使人讀着不至於生硬、刻板，能讀得下去。

《流民生活掠影》分析了流民的成因，到流民最終的種種結局，可謂洋洋大觀。縱觀流民這個群體，結局雖然多種多樣，但開局都只有一個，“活不下去”，按照已成的生活模式活不下去，才期望在流動中尋找到活下去的方法。習近平說，“共產黨就是自己有一條被子，也要剪下半條給老百姓的人”。我因為患病，失去勞動能力，沒有收入；前幾天，網上披露陝西原書記趙正永貪污7.17億，一個是頻臨絕望的邊緣，一個是隋珠照日、窮奢極欲，兩相對照，紅色專制統治下社會之操蛋，所謂的被子，不要說半條，就是被子長啥樣，你見過嗎。反正我是沒見過。

《流民生活掠影》向我們展示的是歷朝歷代流民的悲慘境遇。我突然想到一本書，謝朝平的《大遷徙》，講述為了建造三門峽水庫周邊農民被迫搬遷的事情。作者說，“領導者錯誤的決策總是以無數小人物的利益和痛苦為代價”。從這本書裡，管斑見豹，就可看出當代農民變流民的過程。怎一個“慘”字形容！大凡人性還未完全泯滅的人，看過這本書後，或多或少都會流淚。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流民生活掠影》給當代流民穿了一雙完全不合腳的光明牌皮鞋。這雙皮鞋同那個畫在紙上的大餅一樣，同樣是子虛烏有的肥皂泡。“我們注意到，黨和政府在這方面不遺餘力地進行了疏導，並對三農問題給予了高度重視。我們也注意到，完善的勞動力轉移機制正在形成，身份歧視、戶籍壁壘、個人就業及孩子就學門檻等等不斷被破除，農民工的社會地位和權益保障得到強化。流民，脫胎換骨，正在從邊緣走向中心。我們可以自信地說，他們的生活將會更美好。流民的未來不是夢”。看完這最後一段，我心裡有無數頭“草泥馬”奔騰而過。什麼“流民的未來不是夢”，一派混帳話，流民除了被迫做中國夢以外；是流民，又哪有未來！除非你是流民中的雄才，像劉亭長、朱重八一類的。

《流民生活掠影》這本書最難能可貴的，就是不諱言流民的最大作用，造反！破壞社會、重塑社會！作為個體的人是有意識的活着，但生存環境的改變卻是集體無意識的。所謂“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個體容易被形勢所裹挾。“造反”是個禁忌的話題，這本《中國歷代流民生活掠影》作者池子華朱琳（2004年7月第一版），換到當下更嚴苛的言論環境下，不知能不能出版。中國的農民，逆來順受慣了，首先是奴隸，求溫飽，不惹事，卑賤地活着。農民屬性的轉變，按王學泰的說法，依次是：順民——遊民——暴民——流氓。大概在黃福珍強拆自焚以後，項小凱在一篇文章中就對這個社會表現出絕望，“暴政只有暴民來結束”。十多年來，這個結語一直在我耳畔。與民爭利，貪得無厭，看來是歷朝歷代統治階級的屬性，不榨乾社會的最後一個銅板不肯罷休。“古今興亡在人事，帝柞何傳一白痴”，統治者的竭澤而漁、窮凶極惡，乃至圖窮匕見，換來的是明末朱家子孫百萬人口的蕩平，和福王朱常洵被煮“福祿湯”的悲催下場。

2020年8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