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世界上有兩個國家，一個號稱“世界第二軍事強國”，一個號稱“世界第二經濟強國”。“第二軍事強國”家藏許多核彈，膀粗腰圓，赫赫威風。“第二經濟強國”家裡GDP彪悍，腰纏萬貫，富甲一方。“第二經濟強國”和“第二軍事強國”是好朋友，經常竄門，噓寒問暖。家有喜事，別人不來道賀，他們總能相互捧場，不顯得孤獨。最近，“經濟強國”辦“冬奧”，別的國家外交抵制，不肯前來參加。“軍事強國”的皇帝，不顧與鄰國大戰在即，親臨“經濟強國”，表示祝賀。雖然行色匆匆，但抱團取暖的誠意，感天動地。

“軍事強國”皇帝孔武有力，四肢發達，媒體上其赤裸半身炫耀肌肉的照片，時有流出。“經濟強國”皇帝，年輕時據說也身手不凡，挑擔、踢球、玩拳，樣樣在行。但現在身居高位，早已偃武修文，自我介紹，讀了不少書，並在本國的某大學，得過博士文憑。兩個皇帝站在一起，一文一武，交相輝映。

“經濟強國”的人，有點勢利，常以貧富論英雄。“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在“經濟強國”是常態。但奇怪的是，“軍事強國”的GDP，不及“經濟強國”一個零頭，但“經濟強國”的人，從沒把“軍事強國”當窮親戚看待，對他們反倒百般逢迎，倍加尊敬。例如，“經濟強國”的皇帝，見到“軍事強國”的皇帝，常常說“我的性格和你的十分相像”。就像一個女人，見到比自己漂亮的閨蜜，硬要說“我的衣服和你的顏色一樣”。“經濟強國”的人民，對“軍事強國”的人民，也不嫌貧愛富，十分仰慕地稱他們為“戰鬥民族”。

但誰也沒想到，“戰鬥民族”有一天真會去“戰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關“戰鬥”的奉承聽得太多，“戰鬥民族”信以為真起來。反正他們的皇帝到訪“經濟強國”後，回去就決定攻打鄰國。這個鄰國，軍事經濟都不強，是個弱國。攻打這樣一個弱國，照“軍事強國”皇帝想來，不能叫打仗，應該叫“特別軍事行動”。意即這是警察抓小偷，手到擒來的事。但萬萬沒想到，“軍事強國”的“手到擒來”，是“手到”後，被別人給“擒”住了。一腳踢在鋼板上，差點被別人干趴下。仗打成這樣，不僅“軍事強國”顏面盡失，就是“經濟強國”，也被連累得十分尷尬。

原來，“軍事強國”皇帝發兵前，曾匆匆到訪“經濟強國”，和“經濟強國”皇帝歃血為盟，信誓旦旦地昭告天下：“我們的合作沒有禁區，沒有上限”。“經濟強國”的皇帝沒打過仗，卻很想打仗。原以為“軍事強國”皇帝那麼MAN，讓他領着玩打仗准沒錯。沒想到“軍事強國”皇帝是銀樣鑞槍頭，一開戰原形畢露，一點不MAN。“軍事強國”MAN不MAN無所謂，反正破罐子破摔。“經濟強國”可慘了，一下陷入兩難境地。兌現原先“合作沒上限”的誓言吧，象這樣玩真的，從來沒玩過。真玩起來，自己的萬貫家財，說不定隨時隨地可能玩完。不兌現誓言吧，畢竟墨跡未乾，言猶在耳。“經濟強國”皇帝是個要面子的人，今後在江湖上怎麼混？思來想去，都怪手下無能，陷自己於不仁不義、不尷不尬的境地，真是“朕非亡國之君，臣皆亡國之臣”！

還好，“亡國之臣”中也有可用之才。外交部的謀士就想出一條計策：說“我們和軍事強國的合作，雖然沒有上限，但是是有底線的”。“經濟強國”的皇帝一聽，醍醐灌頂，猶如絕處逢生，連稱妙計。於是“親自”批准，將這條“底線”布告天下。這回，輪到“軍事強國”皇帝傻眼了。心想明明說好“沒有上限”的，怎麼會突然多出一條“底線”呢？恨只恨自己一介武夫，沒有偃武修文，書讀得少，看文章漏看一個標點。原以為“沒有上限”後面是句號，誰曾想後面竟是逗號，下面還有一條“底線”沒看到。捶胸頓足，後悔莫及之餘，“軍事強國”的皇帝，總結出一條慘痛的教訓：那就是和“經濟強國”打交道，千萬不能只顧抬頭向上看，只看到上面的“無限”風光。還要低頭往下看，看看“底線”下面有沒有萬丈深淵。

“軍事強國”皇帝的教訓，是賣血換來的，俗稱“血的教訓”。所以，裡面包含許多辛酸的真理，能把“經濟強國”的本質，看得入木三分。例如，看“經濟強國”，不能只抬頭看“北上廣”的金碧輝煌，還要低頭看三線城市的破落凋零；不能只抬頭看“先富起來”人們的紙醉金迷，還要低頭看普羅大眾的淒風苦雨；不能只抬頭看越做越大越爬越高的GDP；還要低頭向下三濫方向看去，看看藏在“底線”下的GDP屁股上，有沒有穿着底褲。“軍事強國”皇帝這麼低頭一看，內心找回不少平衡。心想我終究打過一仗，才原形畢露。你都不用打仗，只要低頭一看，恐怕就要原形畢露。

在原形畢露前，兩位皇帝本很談得來。“經濟強國”的皇帝，常說自己和“軍事強國”皇帝個性相似。這主要是指兩人都自視甚高，幻想改造世界，也就是說喜歡瞎折騰。但“軍事強國”的皇帝，主要是對外折騰。而“經濟強國”的皇帝，主要是在家裡橫，喜歡對內折騰。“經濟強國”的皇帝，倒不是不想對外折騰。只是事到臨頭，總是臨陣膽怯，舉棋不定。不像“軍事強國”皇帝那樣孤膽英雄，一往直前。所以，“經濟強國”的皇帝，內心裡暗暗欽佩“軍事強國”皇帝。如果不是礙於外交禮節，“經濟強國”的皇帝，真想和“軍事強國”皇帝拜把子，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雖然在現實世界裡，“把子”沒法拜成。但在精神世界裡，“經濟強國”的皇帝，早已把“軍事強國”皇帝，當作大哥看待。

誰知這對精神世界裡的難兄難弟，最近運交華蓋，殊途同歸起來。“經濟強國”本來是下定決心，全國上下專心致志做GDP的。但現任皇帝上台後，因為不甘平庸，總想用“彎道超車”的辦法做GDP。沒想到不停地“彎道超車”，不停地做着GDP，有一天竟“做”出一種病毒，把全世界攪得昏天黑地，皇帝自己也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知道闖下大禍，“經濟強國”的皇帝，嚇得連門都不敢出。於是關起門來，一心一意地在家裡折騰。“軍事強國”的皇帝有所不同，喜歡在外面闖蕩。前幾年，闖蕩過好幾個地方，收穫頗豐。誰想流年不利，最近攻打鄰國，一腳踢在鋼板上。因此，打掉牙往肚裡吞的同時，也成了“千夫所指”。“軍事強國”的皇帝，臉皮比“經濟強國”皇帝厚，對“千夫所指”這種事，本不太在意。但問題是有些人不但用手“指”，還真動手“經濟制裁”起來。“軍事強國”的皇帝，臉皮雖然比“經濟強國”皇帝厚。但在家裡，卻沒有“經濟強國”皇帝橫。這是“軍事強國”皇帝的軟肋，怕萬一被“制裁”得國內民怨沸騰，事情不好辦。所以，兩位皇帝，各有各的難處。一個在家折騰，結果禍水外溢；一個在外折騰，結果禍水內溢。但不管怎樣，兩位皇帝殊途同歸，都遇上了麻煩，弄不好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

據說，人類自古以來就在兩條戰線上作戰。在宏觀世界裡，人類向動物或向同胞開戰，在那裡開疆擴土，征服殖民，就像“軍事強國”皇帝最近做的那樣。但在微觀世界裡，包括病毒在內的微生物，也在人的身體裡面開戰，同樣在那裡開疆擴土，征服殖民。“經濟強國”皇帝的興趣，最近集中在微觀世界，正在那裡揮舞“無產階級專政”的鐵拳，重兵布防。“軍事強國”皇帝打仗，靠的是上世紀末的坦克大炮。“經濟強國”皇帝打仗，靠的是自己發明的“體制優勢”。所謂“體制優勢”，就是“封城”的能力。自從做GDP做出病毒，自己變成“千夫所指”以來，“經濟強國”皇帝便不再出門，專心在國內指揮封城。他不知道“封城”這種事，歐洲在中世紀就做過，還以為是自己的發明，所以格外鍾愛。到目前為止，“經濟強國”已有近百座城市的數億人民，被他的“鍾愛”所害，正在經歷着“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開放式的體驗式的”制度優勢的煉獄。

“經濟強國”皇帝之所以喜歡封城，一來是因為他相信封城能夠消滅病毒。他相信權力，相信權力能解決一切問題。他要在病毒居住的微觀世界裡，實現黨的領導，打出“無產階級專政”的威風。二來是因為他認為“封城”這種戰爭，沒有風險。象“軍事強國”皇帝那樣攻打鄰國，打輸打贏，看得見摸得着。萬一自己被打趴下，就會顏面盡失。而“封城”打病毒，聽上去很崇高，且沒有打輸的可能。病毒看不見摸不着，打輸打贏全憑自己說了算。前面說過，“經濟強國”皇帝沒打過仗，卻很想打仗。這次，他找到了一場沒有風險的戰爭。所以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於是，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天空中有星鏈衛星在監視，地面上有億萬群眾用手機在拍攝，我們得以實況觀看一場中世紀的古裝滑稽戲，正在歐亞大陸展開：“軍事強國”的皇帝和“經濟強國”的皇帝，肩並着肩，手拉着手，一個在宏觀世界，一個在微觀世界，象堂·吉訶德般挺着長矛，騎着瘦馬，衝鋒陷陣。“枯藤老樹昏鴉，古道西風瘦馬”，全世界都在好奇，這樣的“昏鴉”，配着如此的“瘦馬”，究竟還能折騰多久？

陳翰聖

（2022年4月25日）

原載《新世紀》網站https://2newcenturynet.blogspot.com/2022/04/blog-post_27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