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報》1951年9月3日

【“改良主義者”晏陽初的真面目】

平教會是一九二三年由北京遷往定縣，以所謂生計、衛生、文藝、公民四種教育來“醫治”中國“貧、弱、病、愚”社會病象，來作理論根據的。而晏陽初當時發現中國的“四大病象”，實際上只是與美國資本主義社會表層的現象比較所得到的結論；而卻無顧於帝國主義侵入，引起當時農村社會激劇變化，廣大農民生活日益貧困的本質所在。

》編者注

“平教會”是中華平民教育促進會的通稱。晏陽初（1890年-1990年），平民教育家。一生致力於平民教育和鄉村建設。1949年政權改變時他在美國，二個在美讀書的兒子堅決要求回到中共治下的國家。回國後政治運動不斷，因為乃父的原因，厄運難逃。審查、批判，如影隨形。從事石油情報研究工作的長子晏振東被下放到江西改造。從事音樂教學的二子晏新民被劃成“右派分子”，幾十年接受監督改造。屢經折磨的兩人都先後患腦中風，留下半身不遂的殘疾。晏先生的三子晏福民是中共地下黨員、學生運動領袖，文革中臥軌自殺。①

晏先生1917年畢業於耶魯大學，時值第二次世界大戰，因為法國招收大批華工，先生決定去法國為華工服務。在法國，他看到許多華工一字不識，又窮病交加，因而認為“愚”、“貧”、“弱”、“私”是中國人的通病。黨報正是以這四點批判晏先生。先生認為“愚”是根本，因此利用工余他為華工講課，並為華工創辦了一份報紙《中華日報》，這是晏陽初“平民教育”的開始。回國後他尋求“平民教育”的試點，直隸省長聽到他有意到鄉村去辦“平民教育”，就提出把定縣（現河北省定州）作為“平民教育”的試驗區。晏陽初接受了省長的建議，他於1927年去定縣翟城村，計劃由村而區，由區而縣，一步一步形成一個以縣為單位的鄉村建設試驗區。

那麼什麼是“平民教育”呢？先生回答，“就是一種平等教育，有了這種平等教育，然後才能平天下之不平。”通過教育實現社會進步，社會平等，是晏先生“平民教育”的初衷。1923年組織成立的“中華平民教育促進會”，先生提出九大信條：（一）民惟邦本，本固邦寧；（二）深入民間認識問題，研究問題，協助平民解決問題；（三）與平民打成一片；（四）向平民學習；（五）與平民共同商討鄉村建設工作；（六）不持成見，當因時、因地、因人制宜；（七）不遷就社會，應改造社會；（八）鄉建是方法，發揚平民潛伏力量，使他們能自力更生是目的；（九）言必行，行必果。②第一條，“民惟邦本，本固邦寧”的意思是人民是國家的根本，只有人民安定國家才會安寧。第七條，“不遷就社會，應改造社會”，這是鄉村建設的宗旨，即對社會進行“改造”，而非共產黨提出的“革命”。中共之所以批判晏陽初，因為他提出“改良”、“改革”社會，這擊中了中共的腹肋。

1952年晏陽初的摯友盧作孚先生自殺，他從此斷絕了回國的想法。他把平民教育在中國創造的成果推行到泰國、菲律賓、印度、印尼、加納、古巴、哥倫比亞、危地馬拉等國。先生在美國享有很高的聲譽，毛澤東時代結束以後，中共領導一再邀請他回國參觀。黨報甚至發文，“晏陽初，這位定縣‘平民教育實驗縣’的開創者，今年九十一歲高齡，僑居美國。他一九一八年畢業於美國耶魯大學，抱定教育救國的志向，萬里迢迢回到祖國，發起了平民教育運動，並把定縣作為‘平民教育實驗縣’。”③晏先生於1917年畢業於耶魯大學，而不是黨報所說“一九一八年”。

1985年9月5日晏先生一行回國參觀。1987年7月他再次回國，黨報作了報道。“1920年回國後，他（晏先生）一直致力於在農村推行平民教育，並作出了卓越貢獻。1943年，他被美國許多大學的學者推選為‘世界上為社會貢獻最大、影響最大的十大名人’之一。”④黨報所說美國許多大學的學者推選為“為社會貢獻最大、影響最大的十大名人”，10人中包括晏陽初和愛因斯坦。這次回到大陸晏先生試圖恢復鄉村建設學院，但沒有取得進展。⑤

平民教育上有“南陶北晏”之稱。陶，即推崇武訓的陶行知先生。陶先生也是一位偉大的平民教育家，1946年陶先生病逝時，毛澤東與朱德共同署名唁電稱：“先生為人民教育家，為民族解放事業與社會改革事業奮鬥不息，忽聞逝世，實為中國人民之巨大損失。”⑥但1951年批判電影《武訓傳》時，毛顯然忘記了他說過的話，陶先生受到批判。黨報的批判文章說，“陶行知先生生前，我認為也是犯了很大的錯誤。有好些武訓的歌頌者和崇拜者，事實上是受了陶行知表揚武訓的影響而盲目附和的。”⑦但是佩服陶先生的人，對1951年批判陶先生一事表示不服，說：“就因為批評杜威的‘生活教育’和武訓傳，就把陶行知一棍子打死，我不服。我正打算寫一篇紀念陶行知的文章，請全國人民、請黨重新給他評價。”⑧這是1957年“反右”運動開展前在統戰部召開的民主人士座談會上的發言內容，“反右”運動開始後再沒有人敢為陶先生辯護了。

隨着陶先生的去世，1949年晏先生離開了大陸，平民教育從此在中國銷聲匿跡。1991年為紀念晏陽初先生，四川巴中修建了晏陽初文化公園。陶行知先生的墓碑建於1946年，在南京北郊勞山腳下行知園內，1992年重新整修。但現在大陸青年很少人知道他們為平民教育，為鄉村建設鞠躬盡瘁的事跡了。

————————————————————————————————————

①《炎黃春秋 2013年第1期》“1950，晏陽初在去留之間”中“三、二子歸國，父子分土”一節

②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編《文史資料選輯 第九十五輯》“晏陽初與平民教育”中“一”一節

③《人民日報》1984年8月29日“‘平民教育實驗縣’的巨變”

④《人民日報》1987年7月10日“世界平民教育家晏陽初 受聘任歐美同學會名譽會長”

⑤《炎黃春秋 2013年第1期》“1950，晏陽初在去留之間”中“四、兩度返國壯心不已”一節

⑥《炎黃春秋 2011年第10期》“批判陶行知始末”中“一、陶先生身後曾獲崇高評價”一節

⑦《人民日報》1951年8月4日“讀《武訓歷史調查記》”

⑧《人民日報》1957年6月2日“統戰部召開的民主人士座談會 昨天繼續舉行　發言全部結束 先後座談十一次　八十多人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