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報》1953年10月11日

【公私合營企業的一個範例】

新中國四年來，發展了許多公私合營企業。這些企業在合營之後，大都改善了經營管理，提高了生產，發展了業務，並且都獲得了盈餘。民生輪船公司的情況，就是這些企業中的一例。

民生輪船公司是一個規模較大的私營航運業。過去由於機構臃腫、經營不善，以致年年虧損。解放後，人民政府雖不斷貸款維持，但因公司本身沒有從根本上加以改革，仍然沒有能夠扭轉一直賠累的局面。去年秋天公私合營之後，國家派遣幹部參加了經營管理，在國營經濟領導下，整頓了機構，進行了一系列的民主改革與生產改革，召開了職工代表會，開展了增產節約運動。職工的生產積極性得到高度發揮，生產效率也就迅速提高起來，企業經營也很快轉虧為盈。私股十數年來第一次分到了股息，職工的生活福利也得到了進一步的改善。這些成績的獲得，是與國營經濟的領導，企業中公股的領導分不開的；是與國家在技術、資金、原料、設備供應等方面的大力扶助分不開的；是與職工勞動態度的轉變，高度地發揮生產積極性分不開的。

這也充分地說明了：私營企業中由於加入了社會主義成份，便從資本主義性質的生產關係轉變為半社會主義性質的生產關係，使生產力獲得了廣泛的活動場所，迅速地獲得提高。這就是公私合營企業優越性之所在。

》編者注

文章強調民生輪船公司在“公私合營”後得到了發展，並解釋原因，“民生輪船公司原是我國私營輪船業中最大的一家，過去機構臃腫龐大，經營不善，生產效率低，經常發生事故，平均每天要虧損一億四千萬元。一九五二年民生輪船公司董事會向人民政府提出公私合營的請求，經過中央交通部批准，從一九五二年九月一日起正式改組為公私合營。改組後，公司在公股的領導下和在人民政府有關部門的大力支持與扶助下，徹底進行了民主改革，清除了盤據在公司各部門繼續進行破壞活動和壓迫職工的特務與封建把頭，該公司領導方面也明確樹立了依靠職工群眾，實行民主管理，改善經營管理的觀念。其次改革了組織機構，減少百分之三十五的冗員（舉辦臨時訓練班，加以訓練），並建立了各種制度，如統一的人事管理制度、船舶調度制度、機務管理制度、金庫管理和預決算制度、供應制度，還初步推行了計劃管理。同時又召開了職工代表會，發動了滿載趕航增產節約運動。公私合營後，企業中的生產關係有了改變，職工覺悟提高，爭先恐後地尋找竅門，改善操作方法，推廣先進經驗，清理船上廢料增加載重，因此大大地發揮了生產潛在力，船舶載重量平均提高了百分之二十七，最高達百分之四十八。此外，還創造了許多新紀錄，如過去從漢口到重慶需八天時間，現在利用月色夜航，只要四天就成了。岸上港務職工也開展了快裝快卸競賽，提高裝卸效率百分之六十二。此外，還開展了安全衛生大檢查運動，減少了航行事故，保證了旅客的安全。”而且，“在職工的努力下，民生輪船公司的船舶載重量由公私合營前的二萬二千噸，提高到現在的三萬四千噸，並爭取在今年年底提高到四萬四千噸。今年計劃可運八十六萬噸貨，比過去最高年紀錄三十八萬噸，提高了一倍多。成本也降低了百分之三十，過去每噸公里的成本是四一〇元，現在已減為二八九元。”

民生輪船公司是盧作孚先生創辦的，中共通過公私合營的手段將這家公司吞併。盧作孚（1893年-1952年），《百度百科》中這樣介紹盧先生：“近代著名愛國實業家、教育家、社會活動家；民生公司創始人、中國航運業先驅，被譽為‘中國船王’、‘北碚之父’”。①盧先生在1952年“五反”運動中受到誣陷，服安眠藥自殺。

盧先生童年時家貧，吃穿都很少，小學畢業後因貧困輟學。1925年創建的民生公司，是民國時代最早的股份有限公司之一。在以北碚（現重慶北碚區）為中心的鄉村建設實驗區，他培訓和率領一批志願者，將一個土匪出沒民不聊生之地，建成一個生產的區域、文化的區域、遊覽的區域。1948年2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北碚定為“基本教育實驗區”。北碚的變化受到陶行知先生的讚譽，他預言，“北碚的建設可謂將來如何建設新中國的縮影”。②晏陽初先生是盧先生的摯友，在美國聽到盧先生自殺，之後就斷絕了回國的念頭（參見1951年9月3日編者注）。

中共進城後，將民族資本家視為階級敵人。1951年民生公司的大股東鄧華益被以“年老體弱”為由“資遣”。代總經理的鄭壁成，在中共占領重慶不到一個月就被扣押，後雖被保釋但不允許在公司工作。“民生”輪船的第一任經理、民生機器廠廠長陶建中被當眾槍斃。公司董事石榮廷在“鎮反”運動中被殺。民生公司的一批有功之臣，高級管理人才受到凌辱迫害的還有相當一批。③1952年2月6日，盧作孚先生第一次當眾檢討，他一生自奉甚薄，被視為“資產階級”難以接受。整肅盧先生事出有因，盧先生家裡有一名叫關懷的服務員，時年19歲。先生對他很關心，教他學習文化，給以重要工作。而正是這個人，出來揭發盧先生。這是中共進城後提倡的互相“揭發”的一例。即使對有恩於己的人，也要“深明大義”檢舉揭發以報答“黨恩”。

去北京出差時，盧先生在東安市場的一個樓里，邊談工作邊吃燒餅，喝豆腐腦。關報告說這是浪費。其他還有股東大會請客是浪費；一起去洗澡是浪費；逛了回萬壽山是浪費。當時盧先生還說這些記在我的賬上，但被認為是公司的浪費。一個服務員為何如此“有持無恐”，那是因為民生公司的公股代表，即中共進城後派到私企的黨政人員支持他。公股代表甚至使用“引火燒身”之計，用不存在的“皮大衣”引出資方的“糖衣炮彈”，而說自己險些“中彈”。④這樣將盧作孚先生逼到絕路。盧先生去世後，很多人想為他送行，但沒有人敢講，只能目送。30年後，人們在北碚為盧作孚先生捐資修墓立碑，民生的老人們從自己微薄的收入中拿出錢表達他們的心願，才有現在的作孚園。⑤

八十年代，中共允許私人工商業再起，黨報的一篇文章談到民生輪船公司，作者是一位當年常乘坐輪船往來重慶、北碚間的學生。他萬分感慨地談起盧先生，“盧作孚作為一個貧窮的青年知識分子，既無船，也無錢，赤手空拳地要辦一個輪船公司，談何容易！而他就憑着一腔‘實業救國’的理想，聯合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靠借貸，靠集股，在上海訂造了一艘名叫‘民生’的鋼殼小輪船。從這第一艘開始，二十多年後便增加到一百多艘，航線從長江一直擴展到我國沿海、東南亞各國和日本。
民生輪船公司的發展壯大史，也就是盧作孚等人的一部艱苦創業的鬥爭史。照說，作為這個公司的創辦人和總經理，加上以後又是國民黨政府的交通部次長，應該是百萬富翁了；而實際上，他在五十年代初不幸逝世時，卻是房無一間（住在公司的職工宿舍里），地無一壟，也沒有一分一角的存款。”⑥

盧作孚先生的民生輪船公司是個別例子嗎，絕對不是。“五反”運動時，“梅林罐頭廠的老闆在被鬥爭時，被戴高帽和體罰，並因不堪羞辱而自殺。”⑦文中沒有提到老闆的名字，應該是梅林罐頭食品廠老闆馮義祥。黨報提到他這樣說，許多“五毒”嚴重的違法資本家，企圖以狡猾刁頑的手段抗拒“五反”運動，都在這個強大無比的“五反”統一戰線面前碰得頭破血流，最後不得不坦白認罪，徹底悔過。梅林罐頭食品廠就是一個例子。“到了說理鬥爭的那一天，在職工的強大壓力和正確的材料對證之下，副廠長戴行水坦白了，廠長陳潤歲在兒子勸告之下也坦白了，戴、陳二人並在播音機前，規勸其他老闆坦白。於是‘攻守同盟’一個一個被突破，老闆馮義祥不得不坦白認罪。”⑧梅林罐頭廠是上海最大的食品罐頭廠，也是一家馳名中外的企業。之後梅林罐頭食品廠也就順勢被中共吞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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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百度百科》“盧作孚”

https://baike.baidu.com/item/%E5%8D%A2%E4%BD%9C%E5%AD%9A/2312264?fr=aladdin

②《炎黃春秋 2013年 第9期》“盧作孚的事業”

③《炎黃春秋 2013年 第5期》“盧作孚最後的日子”

④同上③

⑤同上③

⑥《人民日報》1984年6月7日“在民生輪船公司籌備處”

⑦王珏著《“三反”“五反”運動紀實》“‘五毒’問題嚴重，毛澤東決定重拳出擊，‘五反’鬥爭迅速展開”中“影響全局的上海‘五反’”一節

⑧《人民日報》1952年5月10日“上海私營企業中的六十多萬工人店員在‘五反’運動中發揮了巨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