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勇士和十八勇士搶渡大渡河

馬悲鳴

所謂“搶渡”既可指安順場強渡，也可指從瀘定橋上快速通過。

我幾十年來一直對究竟是十七勇士還是十八勇士搶渡大渡河始終鬧不明白。後來有人說，十七勇士是指安順場強渡不包括營長孫繼先，十八勇士則包括孫繼先中將。而從瀘定橋上搶渡的是二十二勇士。這數目距離十七或十八勇士有點遠。

這兩天讀網，發現不對。十七勇士指的是安順場搶渡。十八勇士指的是二十二勇士中倖存的人數。其中有四人落水，永遠犧牲了。

這事還得從一份二十二勇士之一的劉梓華填寫的幹部登記表抄件上說起。劉於1951年病逝。瀘定橋愛好者王永棉1970年代採訪到遺屬時，劉的妻子孩子都在，並拿出了一份劉的幹部登記表。王永棉抄了下來。

看過該表抄件的記者寫道，表中填寫的是∶
劉梓華
籍貫∶江西萍鄉縣安源區二鄉梓木村。
1929年入伍，1931年6月參加共產青年團，1933年8月轉黨。
介紹人∶肖華（後來官拜上將軍）
作戰次數∶無數
負傷次數∶9
殘廢等級∶二等。
在受過何種獎勵一欄中，說明系長征渡過烏江和大渡河十七、十八勇士之一。
在受過何種處分一欄中，說明因1936年丟掉18英雄獎章，而受到黨內警告一次。
特別關鍵的一點是，在履歷欄中清楚填寫着∶1935年2月起，在紅軍一軍團二師四團一營二連任副班長。而這正是擔負飛奪瀘定橋任務的連隊！

這張表里清楚寫明，劉梓華所丟失的是“18英雄獎章”。

飛奪瀘定橋是22勇士，為什麼在劉梓華的軍人登記表中，寫的卻是十八勇士，丟失的也是18英雄獎章？

瀘定橋愛好者王永棉說他曾訪問過紅四團政委楊成武，據將軍回憶，飛奪瀘定橋戰鬥結束後點名時發現，22勇士在戰鬥中犧牲了3名或4名同志，具體是3名還是4名，楊將軍也記不清了。如果是犧牲了4名同志的話，那麼剩下的剛好是18勇士！

王永棉接着說，我們可以想像，在長征的特殊環境下，對犧牲同志的獎勵既無法記入檔案，也無法寄往家中，也許就只把獎章頒給活下來的同志，那麼獎章也就只是18枚英雄獎章了。

美國記者哈里森•索爾茲伯里寫的《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一書寫到飛奪瀘定橋戰鬥時也說∶“在這場拼死的攻擊中，二十二人中有十八人活下來了，而且沒有受傷。”

所以說，十八勇士搶渡大渡河指的是飛奪瀘定橋。而十七勇士搶渡大渡河指的才是安順場強渡。

從這份劉梓華的登記表可見，瀘定橋的搶渡者早知道並自己記錄為十八勇士，也即陣亡四人了。多年來一直就是這樣填表的。這個表因為都是個人填寫，不會有人永遠授意，故應是準確的。二十二勇士中四人死於奪橋之戰。

因為我是個懷疑論者，對此亦有疑問。現在給否定派提供一條線索，請他們去設法求證。

我的懷疑是，最開始可能就是十八勇士飛奪瀘定橋而且一個沒死。後來為了證明橋面確有激戰，需要有人犧牲，便指死了三人或者四人，於是再往這十八人中後加入四人，才成了二十二勇士。這需要否定派找出二十二勇士說最早出現在什麼時候。

劉梓華的幹部登記表里的十八勇士說至少是在他1951年去世之前。如果有朝一日查到第185期《戰士報》，那上面也是十八勇士說，則二十二勇士說有後來修改的可能。瀘定橋面無戰事的可能性增大。

但即使這樣也有疑問。現在否定派都說楊成武誇功。這有可能。對岸守軍饒傑不是也誇功說守橋兩天一夜，而紅軍毫無進展嗎？

我前些日子給一去中國講學的教授翻譯《經歷過重大恐怖事件之後的情緒變化》講座的電腦演示圖表，順便看懂了該講座內容。凡經歷過重大恐怖事件，主要指戰場，親歷者都會有重大的情緒波動，對所經歷事件過程的複述都有程度不同的誇大。

但即使這樣，否定派仍有破綻。

凡經歷過戰爭者都有誇大殺敵數量以多請功多邀賞的傾向。漢擊匈奴時，要以斬首數報的功才能算數。故報功者必須交納敵人首級以計數。其結果，就有人用殺平民百姓的首級，甚至己方犧牲人員的首級報功。我們現在仍不難想象霍去病動輒展首二十萬級的報功場面。戰士每人提幾個人頭，站成方陣，等待書記官傳喚報功交納首級按數支取賞銀。書記官為了防止已經交割的首級又被人偷走重複交納報功，便將已經交納的首級堆放在大庭廣眾之下。書記官案頭前就堆起越來越高大的人頭山，鮮血淋漓，面目猙獰。戰士提着尚未交納的人頭在旁邊排隊…

因為首級太重，後來改成交耳朵了。但究竟兩個耳朵算一敵呢？還是一個耳朵算一敵？不得而知。

凡經歷過戰爭者不但有誇功傾向，而且有隱瞞犧牲的傾向，不願意提起己方人員犧牲，即使提及，也故意壓縮。這一方面為防止上級責備自己無能，另一方面怕影響部隊士氣和作戰情緒，使戰士畏戰。

在否定派指責楊成武誇功的可能同時，也應考慮他也可能有隱瞞犧牲的傾向。周恩來秘書講的，楊成武說過橋時一人沒死的說法可能有隱瞞。現在已經報導出有三、四個人中彈落水犧牲。

假如將來找到最初的《戰士報》記載名單確是十八勇士，也不排除楊成武隱瞞犧牲而未報中彈落水者名單的可能。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瀘定橋面有戰事的可能性增大。

還是馬悲鳴第二大定理∶凡共產黨的宣傳殺價一半尚可接受，再多砍就離譜了。

把楊成武和張戎的兩種說法加起來除二，則估計偏離事實不是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