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架的悖論 (下)

——如何在世俗化的世代高舉耶穌基督並祂釘十字架？

文/黃雅憫

《生命季刊》第111期

請閱讀本文上篇：

十字架的悖論 (上)

音頻為洪彪弟兄朗讀：

二、十字架的悖論性

The Paradox of the Cross (1:22-25)

我們在前面的第21節中已經指出十字架的悖論性（看似愚拙卻是智慧；看似軟弱卻是強壯）。這裡從22-25節，我們看到兩類人的追求：猶太人和非猶太人（以希臘人代表）。猶太人在追求神跡。摩西帶領他們的祖先過紅海出埃及；約書亞帶領他們過約旦河進迦南；烈火先知以利亞行了無數的神跡，這些都已經成了他們民族的集體記憶。在他們看來，一個不能行神跡救自己的人，如何可能是彌賽亞來拯救人類呢？而且，一個被掛在木頭上的人是一個被咒詛的人 (申21：23)，因此猶太人拒絕釘十字架的基督。

希臘人追求智慧 (希臘文: philosophia = love of wisdom愛智慧)。哲學就是愛智慧。希臘人看重哲學的智慧。亞里士多德曾說，哥林多城的大街小巷都有各式各樣所謂的智者，他們個個都宣稱擁有解決世界問題的答案。對這些崇尚智慧的希臘人來說（尤其在他們的道德哲學裡），一個十字架上的罪犯如何拯救世人呢？這種在他們看來愚不可及的道理怎能成為救世之道呢？

但是使徒保羅所傳的，既不是猶太人所追尋的神跡，也不是希臘人所崇尚的智慧，而是世人所不齒的十字架的基督。神要借着祂來拯救我們在走向滅亡中的罪人，使得無人能在神面前自誇（弗2: 8-9）。在蒙召的人（就是蒙神揀選的人），被釘十字架的基督卻是神的能力，神的智慧！人們從表面上看，十字架上的耶穌是軟弱的，甚至無力脫離自己同胞的誣告和羅馬人的刑法。但是神卻以這樣的方法，就是借着耶穌的死來成就神永世的救恩計劃。

路德也生活在宗教世俗化的世代。他不但沒有向當時教廷的勢力屈服，而且也不向當年的“榮耀神學”（Theologia Gloriae）妥協。相反，他在竭力持守合乎聖經的“十架神學”（Theologia Crucis）: 自隱的神在最大的愚昧中彰顯最大的智慧；在最大的軟弱中彰顯最大的能力；在最大的羞辱中彰顯最大的榮耀。路德宗教改革的屬靈遺產（唯有聖經，唯有基督，唯有恩典，唯有信心，唯獨神的榮耀）對當年世俗化的教會重要，對我們今天世俗化的世代也一樣重要。這提醒我們在我們世代中也一樣要高舉被釘十字架的基督。

三、在今天不斷世俗化的世代,

我們當如何高舉耶穌基督

並祂釘十字架呢？

首先，我們要了解我們的世代。這是個世俗主義肆虐的世代。有時宗教社會學家分析世俗主義對我們有所助益，但他們的觀點時常互為衝突，時常改變，就是學者們自己的見解也隨着時代的改變而調整。⁸ 我們當以神的不變的啟示，就是祂的道來分辨認識我們的世代，發展合乎聖經的文化神學和文化詮釋學。我們生活在怎樣的世代呢？不只是外部世界世俗化，教會內部也一樣，好像船在海上行駛，但船已漏水。何頓在《沒有基督的基督教》裡談到成功神學盛行在今天美國教會的講台。今天許多教會所講的不是耶穌基督並祂釘十字架，而是一套“道德主義，理療式的自然神論”（moralistic therapeutic deism，用Christian Smith的術語）。⁹ 今天許多講台高談道德提升，道德改良，積極思維，正面思維，成功福音，興盛福音，等等。何頓指出Robert Schuller, Kenneth Copeland, Benny Hinn, Joel Osteen 等人所教導的儘是“花言巧語而沒有基督的基督教”。¹⁰上面提過，在路德的時代有“榮耀神學”與“十架神學”的對照，今天豈不更是如此。主的門徒當認清我們所處的世代以及現今教會的屬靈狀況。

其次，我們當從聖經中尋找回應的途徑。古時的先知以警誡、斥責、守望、呼喚來回應他們時代的世俗傾向和惡行。薛華（Francis Schaeffer）在分析近兩千年西方文化的墮落歸因於世俗人本主義的潮流後，像先知以西結那樣成為時代的守望者，呼喚這世代的人離棄惡道，歸向真神。¹¹ 我們也應當向神禱告，求主興起有先知勇氣的傳道者，在我們的世代呼喚罪人，看清本相，迷途知返。保羅沒有因為人討厭十字架（加5：11，“十字架討厭的地方”）就稀釋或淡化十字架的中心性，相反，他宣告，“我曾定了主意，在你們中間不知道別的，只知道耶穌基督並祂釘十字架”（林前2：2）。保羅豈是無知之輩？他可是可以跟當時雅典的哲學家對話的人。他精通猶太思想，又通曉希臘哲學；但他立志只高舉讓時人討厭的十字架。

我們還要進一步看到十字架的中心性不只是使徒的心志，而且是“我們信仰的中心和福音真理的核心。”¹² 今天，我們顯然不要因傳講的某些方式而故意讓人討厭我們，但如果我們所包裝的福音完全失去對罪人的冒犯，只一味讓人覺得舒服，快樂，幸福，完全失去十字架的討厭性，我們應該檢測，我們是否也已經悄悄地改變了福音內核了的呢？我們固然應該注意福音信息的處境化，但是否到了Ryken牧師所提醒的“過分處境化”（over-contextualizing）的地步而妥協十字架的中心性呢？¹³

第三，讓我們的生命與我們的信息相稱。當年施洗約翰向虛偽的法利賽人大聲疾呼，“你們要結出果子來和悔改的心相稱”（路3：8）；使徒保羅也規勸神的兒女們，“既然蒙召，行事為人就當與蒙召的恩相稱”（弗4：1）。當使徒說，“你們要效法我，就像我效法基督一樣”時（林前11：1），他不是在誇口，而是顯明真誠和勇氣。今天我們也一樣，讓我們一起以真誠的生命來見證我們的信仰。讓我們的個人生活，婚姻，家庭一起見證我們的信仰。正如哲學家和護教學家William Lane Craig指出，終極的護教是我們的生命。¹⁴ 即使我們能傳講一套令人信服的信息而在道德操守上破產，還有什麼失敗比這個更大的呢？在多元主義和相對主義盛行的時代，我們不但堅信並傳講絕對的聖經真理，我們還要竭力地在生活的各個層面操練並實踐對絕對真理的忠誠和順服。在這個自戀的時代，我們要靠主和聖靈的能力，過願意真誠舍己相愛的生活。在這個充滿物質主義試探和誘惑的世代，我們立志過簡樸、客旅和寄居的生活。作為天路客，我們的內心期待我們榮耀的救主早日降臨。

結語

面對當今世俗化的狂潮，主的門徒不要驚慌，不要妥協。正是因為世俗化，十字架的悖論性正呼召我們高舉主耶穌基督的十字架，活出十字架的生命，傳揚那古舊的十架福音。最後，讓我們一同銘記主的忠僕斯托得牧師生前給我們留下的最後呼籲，彼此勉勵，同奔天路：

“面對這些挑戰（指四大世俗化的趨勢），我們蒙召不作心靈軟弱的妥協，倒要作激進的抗爭。對抗多元主義的挑戰，我們要成為一個真理的群體，為耶穌基督的獨特性站立。對抗物質主義的挑戰，我們要形成簡樸與朝聖的群體。面對相對主義的挑戰，我們要成為順服的群體。面對自戀主義的挑戰，我們要成為愛的群體。”¹⁵

注釋：

8. 例如，著名的宗教社會學家Peter Berger對宗教的變遷的預測就在修訂。他在1968年預言，到二十一世紀宗教將些微，而1999年卻修正自己的早期觀點，承認宗教在今天的世界仍然強勁。參Christopher Watkin, Biblical Critical Theory：How the Bible’s Unfolding Story Makes Sense of Modern Life and Culture (Grand Rapids, MI: Zondervan Academic, 2022), 519-520.

9. Michael Horton, Christless Christianity: The Alternative Gospel of the American Church (Grand Rapids, MI: BakerBooks, 2008), 40.

10. 同上，65-66.

11. 弗蘭西斯 ‧ 薛華, 前車可鑑: 西方思想文化的興衰 (華夏出版社, 2008年1月), 215-216.

12. 王峙軍， 十字架的道理（Streamwood, IL: 生命出版社，2013），10.

13. Ryken, City on a Hill, 22.

14. William Lane Craig, Reasonable Faith: Christian Truth and Apologetics (Wheaton, IL: Crossway, 2008), 407.

15. Stott, The Radical Disciple, 26-27 (中文自譯)。

黃雅憫  芝加哥三一恩典堂主任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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