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差遣祂的兒子

叫我們得兒子名分

——加拉太書4:4-7

文/蔣虹嘉

《生命季刊》第112期

本文音頻由李慕溪弟兄朗讀：

沒有哪個節日能像聖誕節那樣帶給我們屬天的平安、喜樂、和盼望。因為借着耶穌基督的降生，神終於成就了自始祖亞當墮落開始，祂對人類的救贖所作的應許。而我們在基督里所得的救贖，不僅僅是稱義、罪得赦免，更是成為蒙神收納的兒子，與基督同為後嗣，這是基督徒最重要的身份和地位。

使徒保羅在加拉太書4:4-7這樣說，“(但是)及至時候滿足，神就差遣祂的兒子，為女子所生，且生在律法之下，要把律法以下的人贖出來，叫我們得着兒子的名分。你們既為兒子，神就差祂兒子的靈進入我們的心，呼叫：阿爸！父！可見，從此以後，你不是奴僕，乃是兒子了；既是兒子，就靠着神為後嗣。”

短短幾節經文向我們啟示了關於救贖真理的五個要點：

第一，基督的降生是聖父差遣聖子來到世上。

第二，聖子來到這個世界的方式是由女人所生，表明與人認同。

第三，聖子被差遣來到世上的使命是為了救贖人脫離律法的定罪。

第四，罪人被救贖的目的和結果是得着兒子的名分，成為神的後嗣。

第五，神差聖靈進到我們心中為印證。

可見，神的兒子道成為肉身的最終目的是使我們這些罪人蒙救贖而成為神的兒女。這一切乃是三一真神聖父、聖子、聖靈共同完成的榮耀的救贖之工。本文借着對這段經文的註解和闡述，讓我們一起來思想神如此奇妙的作為和恩典。

一、“及至時候滿足，神就差遣祂的兒子”(4:4a-b)

保羅用“神差遣祂的兒子”這句話宣告基督的神性。基督是神的兒子，在永恆的過去、在萬有被造之前為神所生，這是在舊約詩篇 2:7首次被宣告的。聖子作為三一真神的第二個位格，擁有與聖父完全相同的神性，而且在來到世上之前早已存在。

“神差遣祂的兒子”這句話精準反映了耶穌自己是如何描述祂與神的關係。在約翰福音里，耶穌經常稱神為差遣祂的父，成了一個標誌性的表達，出現至少25 次。耶穌反覆告訴猶太人，祂是永生的父從天上差來的，祂所行的事也證明了這個宣告是真實的。在耶穌的大祭司禱告中，永生就是借着父所差來的基督認識獨一的真神（17:3）。而且門徒們在基督里的合一成為向世人的見證，目的也是為了讓世人知道神差了祂的兒子來到世上（17:21, 23, 25）。耶穌一再強調父是差遣者，因為父是救恩的創始者，救贖從祂而出。

聖父差遣聖子，是照着父永恆的救贖計劃在歷史中展開所指定的時候。“及至時候滿足”表明了基督的降臨是救贖歷史中的一個高潮時刻，開啟了救贖歷史的新約時代，與之前的舊約時代形成對比。保羅在本章開頭4:1-3 將舊約時代比喻為如未成年的繼承人，在監護人和管家的手下度過童年。儘管孩子是一切產業的繼承人，但生活與奴僕無異，直到父親規定的成年日期，才能享受成年兒子的自由和特權。

同樣的，正如保羅在前一章末尾3:23-25 所解釋，舊約的以色列百姓生活在摩西律法的規定和限制之下，直到基督降臨，使人靠信基督稱義。所以，律法如同監護人和啟蒙老師，既是看管他們，也是引導他們到基督那裡。^[1]

保羅在4:4開頭用一個轉折詞“但是”（和合本漏譯）帶出“及至時候滿足”來強調從舊約時代到新約時代的轉變。因着基督的降臨，神的子民與神之間的關係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舊約以色列百姓的經歷就像一個在監護下的未成年者，但在基督降臨之後，我們這些新約時代的信徒經歷到像成年兒子那樣的自由。^[2]

神是如何成就這一切？這就是保羅在下面幾節經文裡要講的。

二、“為女子所生”(4:4c)

保羅描述聖父差遣聖子來到世上的方式是“為女子所生”。這一獨特的短語暗示了舊約聖經中所宣告神的救贖之約的應許。

“為女子所生” 首先讓我們想到創世記3:15神在伊甸園宣布的第一個關於“女人的後裔”的應許，就是女人的後裔要傷蛇的頭，蛇要傷祂的腳跟。這節經文被稱為原始福音（proto-Evangelium），因為它是亞當墮落之後神首次宣告救贖的意圖。這位“女人的後裔”將是人類的救贖者。祂將由女人所生，所以祂必定有真實的人性。同時祂的使命包括要擊敗魔鬼撒但，表明祂也必須具有神性，因為惟有神才能摧毀撒但。可見，這位救贖者必須是人同時又是神。

另一段提到“為女子所生”的舊約經文是以賽亞書7:14，先知預言說：“必有童女懷孕生子，給祂起名叫以馬內利（就是神與我們同在的意思）”。這更具體講到要來的基督（即希伯來文的彌賽亞）是由童貞女懷孕所生的一個兒子，同時“以馬內利”這個稱號又暗示了祂是神。在9:6先知再次預言說“有一嬰孩為我們而生；有一子賜給我們”，而且祂的稱號中包括“全能的神、永在的父”。

耶穌由童貞女馬利亞所生就是這些應許的最終實現。馬太福音1:20和路加福音1:35都記載了耶穌是由聖靈在馬利亞身上感孕而生。由女人所生，證明了耶穌有真正的人性，包括身體和靈魂。不僅如此，耶穌的人性是無罪的，並非因為馬利亞是無罪的，像天主教所講的。而是因為成孕是來自聖靈大能的“覆庇”，就像聖靈在起初創造世界時覆庇在水面上彰顯神的創造大能一樣，聖靈用童貞女馬利亞有罪的人性實質，重新創造出無罪的人性。正如天使對馬利亞說：“所要生的(嬰兒)將是聖潔的，祂將被稱為神的兒子”（路1:35, 直譯），印證了耶穌的人性不帶有亞當墮落後的罪和敗壞。

神的兒子在道成肉身之前曾經在舊約歷史中以可見的形式顯現，例如作為耶和華的使者對夏甲說話（創16:7-14）、與亞伯拉罕交談（創18章）、與雅各摔跤（創32:24-30），但都是暫時性的出現。道成肉身意味着從那一刻開始到永遠，基督不僅是神的兒子，也是人子。兩個完整卻不同的本性——神性和人性，在基督一個位格上不可分離地聯合在一起，沒有互相轉化、沒有合成新的本性、也沒有彼此混合（without conversion, composition, or confusion)。^[3]

三、“生在律法之下，要把律法之下的人贖出來” (4:4d-5a)

神差遣祂的兒子，為女子所生，取了真實和無罪的人性，是為了完成救贖的工作。保羅從律法的角度看基督的救贖使命，因為舊約時代是摩西律法的時代。保羅的用意是向加拉太受割禮黨影響的猶太人信徒闡明，惟有神自己所差來的兒子耶穌基督，才能拯救他們脫離律法的權勢和咒詛。

基督“生在律法之下”，即神的兒子原本在萬有之上，卻為了救贖的緣故，選擇降卑生為在律法時代的猶太人，與他們認同，甘心服在律法的軛之下，以一生對律法的完全遵守，滿足了律法所要求的義，成為擔保（surety）將律法之下的人贖出來的。^[4] 保羅在前面3:10-13解釋了凡不完全遵守每一條律法的都是被咒詛的，基督借着祂的死代替神的子民承擔了律法的咒詛。基督被釘十字架，是應驗了舊約律法書上所寫，“凡被掛在木頭上的，都是在神面前受咒詛的”（申21:23）。

基督所成就的救贖只對猶太人有效嗎？絕對不是！保羅在3:14緊接着說，在基督里的救贖是為了使亞伯拉罕所蒙的祝福也臨到外邦人，使人借着信基督稱義，可以領受所應許的聖靈。保羅在3:26-29再次重申在基督里，無論是猶太人，還是外邦人，因信基督都是亞伯拉罕的子孫，都照着應許成為神的後嗣，承受產業。可見，成為亞伯拉罕的後裔，是靠信基督，不是靠律法。成為亞伯拉罕的後裔，就是成為神的兒子，並領受聖靈。這個重要的主題在4:5-7再次出現，並作為高潮結束這段經文。

四、“叫我們得着兒子的名分”(4:5b)

保羅在第5節最後一句說出了我們在基督里得救贖的最終目的是“叫我們得着兒子的名分”。希臘原文的意思是“被收納為嗣子”(υἱοθεσίαν），是保羅特有的用語，在新約聖經中只出現過5次（加4:5; 羅8:15, 23; 9:4; 弗1:5）。為了說明信徒在基督里所享有的地位和特權，保羅藉助當時羅馬社會的收養習俗：收養是為了保存一個家庭的名字和產業，蒙收養的兒子必須是被養父特別揀選，極其優秀，配得承繼產業的。^[5] 不是今天現代的收養觀念，僅僅出於愛心為了被收養孩子的好處。

保羅強調的是父神至高主權的揀選之愛，是罪人所不配得的恩典。我們因着基督的救贖而成為神的兒女，是源自父神在創立世界以前在基督里的揀選和預定，好叫祂恩典的榮耀得着頌讚，這是保羅在以弗所書1:4-6所講的。罪人必須蒙救贖才能得兒子的名分，若否認了這點，等於否認了福音的救贖意義，導致“神為所有世人的天父”的普救論。^[6]

五、“神就差祂兒子的靈進入我們的心”(4:6-7)

我們得着兒子的名分，是有父神親自提供的確據和保證 。4:6說：“你們既為兒子，神就差祂兒子的靈進入我們的心，呼叫：阿爸！父！” 這句話揭示了我們蒙收納為嗣子是聖父、聖子、聖靈三一真神的工作。與4:4神差遣祂的兒子平行，4:6神差遣聖靈進入我們的心中，見證我們是神的兒女。這兩節經文都提到了“神差遣”，強調父神是主導者、發起者。聖子奉差遣到地上來完成救贖，聖靈奉差遣到我們心中施行救贖，都是照着聖父的旨意。

這裡稱聖靈為神兒子的靈，也就是說我們領受了與神的獨生子一樣的靈，所以我們的確是成為了神的兒女。^[7] 保羅在羅馬書8:9也稱聖靈為基督的靈，有聖靈的內住表明我們是屬基督的。聖靈使我們與基督神的獨生子聯合，得着兒子的名分。所以，羅馬書8:15稱聖靈是“收納為嗣子的靈”(the Spirit of Adoption）。

注意，是聖靈在我們心裡呼叫“阿爸！父！”——是聖靈客觀地、親自地在我們裡面見證我們作為神兒女的身份。與此平行的另一段經文，羅馬書8:15，卻是我們呼叫“阿爸！父！”——是我們主觀意識上見證同樣的屬靈現實。因此，這呼叫是聖靈和我們的心共同見證我們是神的兒女。^[8]尤其當我們面對人生的艱難，甚至被懼怕和懷疑所困擾時，聖靈在我們心中的見證就成了我們的安慰和力量，讓我們確信天父的慈愛。

“阿爸！父！”是一種帶有強烈情感的祈禱式的呼喚，結合了亞蘭文親昵的口語化稱呼“阿爸”和希臘文“父”。亞蘭文是當時猶太人的口語，很接近希伯來文。耶穌在客西馬尼園的禱告中就是這樣稱呼聖父（可14:36），猶太人絕對不敢這樣稱呼神，與神如此親密是他們不可以想象的。但如今借着聖靈在我們心裡，印證我們是神的兒女，引導我們跟耶穌一樣親昵地稱呼神“阿爸！父！”——這是何等的恩典和特權。

最後，4:7以回到本章開頭1-3節奴僕與兒子的對比作結束：“可見，從此以後，你不是奴僕，乃是兒子了；既是兒子，就靠着神為後嗣。”這裡的人稱，從前面的複數“我們”轉換為單數“你”，是特意針對信徒個人來講。保羅再次對比舊約時代和新約時代的差別，目的是勸誡加拉太的信徒不要被假弟兄迷惑，退回到律法之下作奴僕(2:4)。舊約時代是靠外在律法的規定和監督，就像孩童在監護人和管家的手下，與奴僕沒有什麼差異。新約時代是有聖靈、即基督的靈在信徒的心中引導，享受作為神兒女的自由，如同成年兒子所享受的自由。加拉太的信徒因着聽信福音已經領受了聖靈(3:2)，證明他們已經是神兒女的身份，不是奴僕。而且是神使他們成為祂的後嗣，完全出於神的恩典，不是靠行律法。

結語

加拉太書4:4-7這段經文揭示了三一真神是如何為神的子民帶來救恩，以及我們與神的關係如何因此而改變。首先，關於基督，祂若不是神的兒子奉父的差遣來到世上，祂就不是人類的救主，因為救恩唯有從神而出；祂若不是由童貞女所生，取了真實和無罪的人性，而且生在律法之下，祂就不能將罪人從律法的咒詛之下救贖出來。基督是獨一的，既是永恆的神又是真實的人，唯有祂才有資格完成救贖的工作。

其次，神救贖的最終目標是使我們在祂愛子裡得兒子的名分，成為神的後嗣。這對基督徒的生活和生命有深遠的實際意義，正如巴刻(J.I. Packer)在其名著《認識神》中所講的，一個人對基督教信仰的理解程度，取決於他對自己是神的孩子、以及神為他的天父這個觀念的認識；這必須成為主導他的敬拜、禱告以及整個人生的思想。^[9] 我們要常常意識到自己是神兒女的身份，這是基督徒生活和品行的基礎，是信心、盼望、和愛的緣由。

這也正是聖靈幫助我們的地方——祂被神差遣進到我們心中，宣告我們在基督里是神的兒女，使我們向神呼叫“阿爸！父！”聖靈的賜下並住在信徒心中，這是新約時代的標誌。我們這些在新約時代蒙恩得救的信徒是何等有福，得以享受神兒女的自由。只是我們不可將這自由當作犯罪的藉口，而是要順服聖靈的引導，結出聖靈的果子（加5:13-26）。

所以，每年在聖誕節，讓我們不僅慶祝基督神的兒子降世，也感恩我們在基督里得兒子的名分，與基督同為後嗣，承受神永遠的產業，阿們!

注釋：

1.穆爾(Douglas J. Moo)，《加拉太書》(麥種傳道會, 2014), 406-412.

2.Sinclair B. Ferguson, Children of the Living God (Banner of Truth, 1989), 3-4.

3.Westminster Confession of Faith《西敏信條》8.2.

4.John Calvin, Galatians, 4:4.

5.David B. Garner, Sons in the Son (P&R Publishing, 2016), 207-216.

6.慕理(John Murray)，《再思救贖奇恩》Redemption Accomplished and Applied (天道書樓, 1993), 116-117.

7.John Calvin, Galatians, 4:6；在《基督教要義》卷三1.3，加爾文認為“收納為嗣子的靈”是聖靈的第一個稱號.

8.Sinclair B. Ferguson, The Holy Spirit (InterVarsity, 1996), 184-185. 

9.J.I. Packer,“Sons of God”, in Knowing God (InterVarsity, 1973). 巴刻《認識神》(福音證主, 1979).

蔣虹嘉 現居美國，畢業於在費城的西敏神學院(Westminster Theological Seminary)，目前參與神學教育和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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