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民念主義

作者：巴刻

在宗教改革運動時期的教會內部,傳統上當人使用“加爾文主義”和“阿民念主義”這兩個詞的時候,他們是要表明一種對立的立場,就像黑與白，工黨和自由黨（Whig and Tory），羅馬天主教和抗羅宗。人用對立的立場來定義這些詞，強調基督徒不是在這一邊就是在那一邊，無可迴避。在福音派信徒中，儘管這個問題已經存了350年之久（實際上，應該有1900之久了），仍舊是鮮活的，而且有時甚至還很火爆。有些人仍然把“加爾文主義”和“阿民念主義”，當成咒詛人的咒語來說（有如自由派口中的基要主義）；而在一些地方，如果你承認是其中一方，就會失去基督徒之間的相通和敬重。至今，仍然有一些長老會教會只按立加爾文主義者作牧師，而衛理公會（Methodist）和拿撒勒人教會只按立阿民念主義者，而 “普遍[救贖]”（general，阿民念主義的說法），與 “特定[救贖]”（particular，加爾文主義的說法）的區別，仍然給英語系的浸信會帶來分裂。在福音布道工作中，福音派信徒之間的合作，有時仍會因為在這個問題上無法取得共識，彼此互不信任，而遭到攔阻，就像18世紀的加爾文派布道家和約翰•衛斯理的陣營間，有時因這個問題很難合作一樣。張力一直存在並不奇怪，因為雙方的立場都視對方為曲解了上帝救贖的愛。奇怪的是許多自稱對神學的態度是很認真的基督徒，竟然認為這個爭論與自己無關，沒有必要涉入。

本文想努力了解並評估加爾文主義與阿民念主義之間的對立關係。為此，我們會問自己三個問題。第一，什麼是阿民念主義? 第二，它和加爾文主義之間的分歧有多深？第三（假設到此階段我們已經有足夠的理由把阿民念主義看作是一種病態的發展），是什麼導致了阿民念主義的產生？如何治療這個病態？然而，在我們回答這些問題之前，必須先聲明一點：我們注重的是事情本身，而不是用詞。這個題目本身會迫使我們經常提到加爾文主義和阿民念主義，但是我們的目的不是要讓一些壞習慣，如喊口後或貼標籤（注1），死灰復燃。重要的是我們應當確實把握聖經是怎樣說到神和祂的恩典，而不是把從歷史神學中得來的標籤用來上街遊行。筆者相信，也盼望別人相信那常被人貼上加爾文主義標籤的教義，但是我對為用詞的爭辯不感興趣。一個已經在恩典中領受了聖經對上帝主權見證的人，的確是有福的，但是他不一定要標榜自己是加爾文主義者，甚至如果貼上這個標籤反而更糟。因為熱衷結黨和愛慕真理是兩回事，沉迷於前者，總是會扼殺後者。

什麼是阿民念主義？（注2）

從歷史上看來，阿民念主義是對伯撒（Beza）與多特會議（Synod of Dort）所倡導的加爾文主義所作出的反應，用貝諾爾（W. R. Bagnall）的話來說，就是“反對絕對預定，主張有條件預定，反對特定救贖，主張普遍救贖。”3 這種用詞上的對立並不像看起來的那樣簡單明了，因為改變了形容詞，就涉及到對名詞的重新定義。貝諾爾原本應該這樣說：加爾文主義所確立的預定的概念， 是排除了條件性的，它所確立的救贖概念，其特定性是至關重要的，而阿民念主義否定這兩者（譯按：即主張預定是有條件的，救贖是不特定的）。

其差別在此：對加爾文主義來說，預定實質上就是對個人命運所作的無條件的決定（unconditional decision）；對阿民念主義來說，預定實質上是神無條件決定要提供恩典的管道，以及對個人命運次要的、有條件的決定，是根據人怎樣使用這些恩典的管道的預見。對加爾文主義來說，對個人的預定就是對人的作為（包括他們對福音的回應），以及因此而來的命運的預定（foreordaining）；對阿民念主義來說，預定是對命運的一種預定，是建立在神預見人的作為，但並非預定（foreordain）人的作為之上的。

阿民念主義確信神預定基督作人類的救主，悔改相信是得救的方法，神賜下普世、充分的內在恩典，使每個地方的每個人都有可能對神作出足以得救的回應；但是他否認神曾預定任何具體（特定）的人相信。

按加爾文主義者的觀點，揀選──神單方面預定的作為──的意思是特定罪人的有效抉擇（efficacious choice）， 會藉著信而被耶穌基督所救；而救贖──神揀選旨意所展開的第一步──是使確定的救恩在事實上得到確立，此救恩即：蒙呼召，得赦罪，被收納作神兒子，得保守，最終得榮耀。然而，按阿民念主義的觀點，基督的死實在得到的只是罪人得救的一種普遍的可能性，這種可能性就神這方面而言，可能永遠無法讓任何一個人得救；神揀選個別的人得救，就如上面所說，只是神預先看到誰要相信，有資格得榮耀，這是一個偶然，而非預定的事實。

對加爾文主義來說，揀選是神定意要拯救，十字架是基督拯救的行動， 而對阿民念主義來說，人是否得救的最終因由，不是取決於神的揀選或基督的十字架，而在於人自己對恩典的合作，這個合作是神沒有親自保證的。

基本上，這兩種對神的愛和墮落的人有何關係的看法，可以按着聖經如此具體說明：阿民念主義把我們的主關於設立大筵席，邀請更多的客人來代替那些根本就不來的人（路 14:16-24；參見太22:1-10）的比喻,看作是描繪了福音中神的愛的完全真理。按照這種觀點，當你把神與墮落的人的關係比作是那位貴人，他邀請周圍所有的窮人來享受他的豐盛，這就說明了一切。然而加爾文主義沒有停在這裡，而是把這大筵席的描寫和那位牧人（約10:11-18, 24-29）聯繫在一起，這位牧人受託看顧祂的羊（14, 16, 27節；參照 6:37-40；17:6, 11），祂為他們捨命（10:15），保證他們所有人到時候都要聽到祂的聲音（16, 27節），並且來跟從祂（27節），得保守，免於永遠的滅亡（28節）。換言之， 加爾文主義堅持神的愛不會止步於恩召邀請，而是三位一體的神展開滿有恩典的行動，確保選民會有回應。按照這種看法，拯救人的基督和接待祂作為救主的信心都是神的恩賜，後者和前者一樣都是預定的實在之事。 阿民念主義者為了神提供了一位救主，所有的人都能到祂這裡來得生命而讚美神；加爾文主義者也是這樣讚美神，然後繼續為着神確實帶領他們來到救主腳前而向神發出讚美。

所以這兩種立場之間的差別並不是像人有時候以為的那樣，就是阿民念主義聽從聖經，而加爾文主義則是聽從邏輯；不是阿民念主義認識神的愛，而加爾文主義只認識神的能力；不是阿民念主義確立相信和服從是方法，永生是目的，而加爾文主義不承認這點；也不是阿民念主義看到一種“善意”的，“無條件傳給人”的福音中的基督，而加爾文主義看不出來；也不是阿民念主義承認人在神面前的責任，要求基督徒生活有聖潔的作為，而加爾文主義並不承認這點。不是的，分別在於加爾文主義看到神拯救之愛的一個層面，是阿民念主義看不到的，就是神在讓人相信，保守真正得救的人在信心中的主權。阿民念主義給了基督徒很多很多感謝神的理由， 而加爾文主義給他們更多。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