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通常用來描繪愛的形狀,因為愛發自內心。感恩時節,仔細打量愛,發現愛的形狀其實非常多。
小時候,愛的形狀是一件棉襖。快近年關,母親請來的彈棉花兼裁縫師傅,手握一個木錘,肩背一個彈棉機,連續幾小時,一錘接一錘,打在機弦上。震動的機弦把能量傳遞到桌子上的一大堆棉花里,直到棉絲重組,聯為均勻的一團,成為新棉襖的填料。過年那天,一家人都穿上新棉襖,溫暖而愜意。彈棉機弦的顫音,至今仍然迴蕩在心間。
上大學,愛的形狀是一張匯款。午飯時,團支書把我叫去,遞給我一張匯款單,是二舅從鄉下寄來的。支書感嘆:遭孽的孩子。他是說,可憐的孩子。八十年代初,五塊錢對二舅是可觀的付出,對我算是雪中送炭。我記住了那五個字,更記住了那五塊錢。
出國讀研期間,愛的形狀是一枚書籤。黑白照片,周圍是一針一線的錦繡。看書累了,我看看養眼的照片,調劑一下發直的雙眼,繼續看書,為了照片裡的她。
第三次當父親,愛的形狀是一打玫瑰。得知妻子又有喜了,我高興得按撇不住,平生第一次上網訂購了玫瑰,附了一首即興短詩,委託花店送給她。最近才告訴小女兒,這則十三年前的軼事。
上月,愛的形狀是一塊餡餅。弟兄會那天早晨吃的烤肉餅,是喬遷新居的喬治太太琳達周五請假在家提前預備的。一邊吃一邊覺得食之有味而受之有愧。又比如鄰居王太太馬利亞的牛肉煎餅,直讓人體會近鄰勝遠親的滋味。
上月,愛的形狀是一輛新車。妻子同學會歸來,帶來內弟的厚禮。買了一個iPad給大女兒,又買了一輛本田新車,和諧的款式。知道這恩典過於我當受的,我整整一個月不敢碰新車。
上月,愛的形狀是一粒白球。夏弟兄請我同場切磋球藝,說是生日禮物。不日他去國還鄉,恐怕連回報的機會都難找。
上周日,愛的形狀是一瓶白水。滯留在水牛城的機場三個小時,來美訪問學者一家游完大瀑布,準備回德州休士頓。妻子渴了,丈夫買來水,竟有我的一份。我送給他一本新鮮出爐的《海外校園聖誕特刊》,裡面充滿了愛的故事,其中一則,是關於心的。一個山東鄉下的小孩,如何在中美愛心人士的幫助下,來美修補心臟漏洞的真人真事。
當然,對我而言,愛的形狀當首推十字架。沒有它,愛至多處於朦朧與失語狀態。有了它,愛找到落腳點,雖然仍然找不到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