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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一個現代姊妹眼中的倪柝聲
送交者: peixing 2004年10月11日11:21:04 於 [彩虹之約] 發送悄悄話

2004:一個現代姊妹眼中的倪柝聲[推薦]
摘自 中國基督教網 decisir 2004-09-27 11:57
http://www.voc.cn:81/cgi-bin/bbs/ccb/index.cgi
網上讀到這篇散文,望與大家有益處

2004:一個現代姊妹眼中的倪柝聲


小魚

  一
  
  半年前的一天,聚會結束時,爺爺說:“我們想寫個中國教會百年蒙恩記,記念老一輩人為主的道所受的苦,好激勵你們這些年輕弟兄姊妹,”
  其實那時候,《十字架:耶穌在中國》還沒有出來。
  我第一個報名:“爺爺,我想寫倪柝聲,可以嗎?”
  是的,我喜歡倪柝聲,然而喜歡他的理由很簡單——他的讚美詩寫得真好。
  尤其他那首《神,你正在重排我的前途》。
  
  神,你正在重排我的前途,你也正在拆毀我的建築,忠心事奉的人日少一日,誤會增加,清白逐漸消失。(和)我眼有淚珠,看不凊你臉面,好像你話語真實不如前;你使我減少,好叫你更加添,好叫你旨意比前更甘甜。
  我幾要來求你停止你手,當我覺得我已無力再受;但你是神,你怎可以讓步?求你不要讓步,等我順服。
  如果你的旨意和你喜樂乃是在乎我負痛苦之軛,就願我的喜樂乃是在乎順服你的旨意來受痛苦。
  好像你的喜樂所需代價,乃是需我受你阻扼倒下;所以我就歡迎你的阻扼,好叫我能使你的心喜樂。
  你將車輛賜與別人乘坐,你使他們從我頭上軋過;我的所有你正在下手剝奪,求你留下剝奪的手給我。
  
  很奇怪,在我還沒有信主前,一聽這首歌就想哭,信主後,給我的感動更是無法言說。每次,自己在遇到信仰成長中的掙扎或劇痛時,就一遍又一遍流淚唱這首歌:“我眼有淚水,看不清你臉面,好像你話語真實不如前……你使我減少,好叫你更加添,好叫你旨意比前更甘甜。”非常大的安慰。
  那時,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中國教會的風雲人物。只是想,這個人真是情感豐富的,跟神的關係很獨特。
  
  後來,看讚美詩選上,有一些從語言到敘事都非常古典的歌詞,比如那首《自伯大尼你與我們分手後》——是我見到的最好的歌詞。它的開頭竟是中國古相思曲一貫的惜別懷舊風格——
  
  自伯大尼你與我們分手後,我心有個真空無可補滿,我坐河濱、將琴掛在柳忮頭,你不在此,我怎有心鼓彈?當我深夜孤獨安靜的時候,此時我無忍受,我也無享受,不禁嘆息,我想看你是多遠,我想你應許已久的迴旋。
  
  如此纏綿悱惻的情調,竟讓我想起柳永的《雨霖鈴》—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息。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更無語凝咽。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明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誰人說?
  
  我對朋友說,這肯定是一個叫倪柝聲的弟兄寫的。她問,你怎麼知道?我笑,憑直覺啊。相信他是個很有抒情詩人氣質的人。
  我個人把這首歌詞比作讚美詩中的《關鳩》。
  
  再後來,無意中讀到本書:《屬靈人》,一看,又是他,倪柝聲!很是歡喜。那時,正受基督教神秘主義影響,加之我自己性格中激進浪漫和好走極端的成分也很重,才讀了幾句,就馬上接受了他的靈、魂、體三元人論,每天思考的就是如何讓自己的意識、喜好、思想完全死掉;如何倒空自己被聖靈充滿;如何將老我釘十字架,徹底破碎舊人,換上基督——現在想來,這種思維有點類似文革時的洗腦。毛主席就說了,如何在一片白紙上畫上最新最美的圖畫?先把那張舊紙徹底徹底徹底撕毀!!!
  恰好在爺爺家聚會的一個老姊妹送我一大堆類似的屬靈書籍,也多是倪柝聲、賓路易師母、慕安德烈等人的屬靈心得,尤其是一個叫莫林諾的人寫的一本小冊子,紙張已經發了黃,封面都沒有,書名也不清楚——後來才知道叫《靈程引領》,如饑似渴的讀了不知多少遍,然後坐在宿舍床頭,從早到晚包括作夢都在冥思苦想書裡所說的“與神合一”的奧秘。讀那些書狂熱到一種地步,以至於其他什麼也看不進去了——包括以前所愛的唐詩、宋詞、紅樓夢,都沒有興趣了。唯一的興趣就是如何才能達到屬靈人境界。
  
  有一天早晨,自覺終於蒙了聖靈光照,心靈提升到一個非常奇妙的靈性高度,看什麼都心平氣和,很超脫的忘我,禱告也是淚如泉湧,以為終於達到了這些書中“不再是我,乃是基督”的境界,非常興奮,結果晚上,就為日常生活中一點小事開始有些私心雜念,一下發現我還是原來的舊我啊!
  於是,開始有些明白,也許只有某一瞬間純粹的屬靈狀態——這種神秘狀態也許用中國古人的體驗就是天人合一,福至心靈,用保羅的靈性體會就是活着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裡面活着,卻沒有純粹的屬靈人。因為人的罪性決定了他不可能永遠停留在那種狀態中,只有在來生見神的時候。完全的新天新地的我。
  而今生,我就是我,基督就是基督。其實這樣也好,讓我看清自己在上帝面前的位置早已經定了———一顆蒙愛的塵土。
  
  況且,我們自己固然需要被聖靈光照,可是,照亮不是一勞永逸,而是一生之久的。生命的成長和治國一樣沒有捷徑,是個緩慢的過程,需要漸進“改良”,而不是激進“革命”——我只是需要在踏踏實實的日常生活中一點一滴的去改變自己就可以了。畢竟基督的生命是一點一滴進到我的生命里去的——在歲月的流程中,我會碰到一些人,我會經歷一些事,然後在其中慢慢感悟,慢慢反思,慢慢成長,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而非突然間什麼聖靈劈開靈與魂——也許有人是這樣,比如保羅。畢竟個人領受的恩不一樣。但我們不能把個人的特殊領受上升為普遍真理原則來追求。倪柝聲也是這樣,也許,過於誇大這領受的恩的經歷。以為每個信徒都得如此,這也許就是一種獨斷論——當然我說這句話也許是另一種獨斷論。呵呵。
  不過我很贊同韋伯說的“價值中立”和伽答默爾的“文本互動”。如果神對我的一點啟示改成我對神的一點想法,心態會低調與平和很多,每個人對神的想法都不一樣,互相交流而已。
  現在,我會對自己說,不着急,慢慢來,給神時間,也給自己時間。
  
  可是當時不肯這麼看自己,尤其是在靈修狀態時自我感覺良好,卻在接下來很多具體生活場景中,看到真實自己的各種各樣壞毛病仍然沒改掉,馬上破壞了我的自我感覺,於是,很激烈很憤怒地批判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打入地獄。
  其實,當時不肯給自己時間,渴望早日修煉成屬靈人,何嘗沒有屬靈驕傲和精神優越感在裡面。記得在《屬靈人》那本書上,倪柝聲說“誰是屬靈的人,誰是屬魂的人,我一看就知。”當時很羨慕他的屬靈功力,心想,我要是能達到這樣的“火眼金睛”就好了。
  因為那時候我也是一向自我感覺良好的人。也曾經總拿屬靈有色眼鏡評判自己和別人。靈性高潮時,就有屬靈的精神優越感,靈性低潮時,就有不屬靈的精神自卑感。卻不是真實的,與屬靈無關的自己。包括評判倪柝聲也是,我讀這書正是他寫這書的年紀,24歲,不禁長嘆,瞧瞧人家多屬靈!在崇拜他的同時,自己心裡就自卑起來。
  
  現在過了半年,看他的心情開始平和。倪柝聲之於我,不再是屬靈前輩,不過是比我早生幾十年的一個人,聰明,有靈氣,有魄力的一個人.然而,性格也肯定有不好的一面,跟我一樣。況且,倪柝聲寫《屬靈人》才24歲。很多人生的東西未曾經歷。有這樣偏激的人性觀是難免的。年輕時候誰不偏激呢?
  除了張愛玲。這女子寫《傾城之戀》也是24歲。同樣都是天分很高的人,不過年輕的倪柝聲對人性複雜面的了解實在不如年輕的張愛玲。比如,她筆下的那些小人物是屬魂,還是屬靈,屬肉體?沒有非黑即白的事情。或者,是一些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女子,男子。不崇高,但真實。就象《封鎖》裡說的“我們拼命要去做好人,於是,這世界上只有好人,沒有真人。”
  同樣,拼命追求屬靈,有一天,也許,主內世界裡,只有屬靈人,沒有一個個活生生的真實的在信仰着的個體了。
  可是耶酥也從來沒有教導讓我們作屬靈人,他讓我們作有情有愛的人。
  非常簡單的道理,一點也不神秘。
  可是最難的就是愛。
  在每天日常實踐中作一個時刻以愛為出發點的人比作一個屬靈人難多了。正如行道比悟道艱難許多一樣。而且,即使是悟道,也需要時間。
  上帝給我們時間。
  我們自己也是。
  
  
  二
  
  話說回來,爺爺當時給了我一本書賴恩融的《中國教會三巨人——楊紹唐、王明道、倪柝聲》作為寫傳記的資料。我對歷史上那些“屬靈的人”的興趣遠遠大於該人所講的“屬靈的道”的興趣,比如,他有什麼愛好?他是什麼性格?他的小時候家庭幸不幸福?他跟他妻子相愛嗎?在我眼裡,這些家常里短飲水起居的瑣碎敘事才是最實在的信仰——正所謂“道在日常灑掃間”。
  看他的信主經歷,年輕的倪柝聲常常被母親打,有一天,母親信主悔改了,主動對兒子說“對不起”,他感動得不行,也悔改信主。
  
  1920年2月下旬,有最初的華人傳福音者中之一位余慈度小姐來到福州,在美以美會天安堂領復興聚會。柝聲的母親,跟余慈度早就認識,她去參加聚會並且得救了。中學裡的男生本可以自由參加這些聚會,也有一些男生去參加了。可是柝聲卻一直不去,他母親請過他去參加,他卻謝絕母親的邀請。在那個時候,他確實恨他的母親,因為在一月份初,寒假末了的一天,家裡的一隻很值錢的瓷花盆被打碎了,他的母親認定是她兒子柝聲干的,就使他受了一頓叫他感到屈辱的責打;後來雖然她發現她打柝聲是打錯了,但她並未認錯。
  現在倪家媽媽已經得救了,她開始舉行家庭聚會,當她坐在鋼琴前要彈第一首讚美詩時,她深深地受到神的靈的責備,叫她必須在正式聚會之前向兒子公開認罪。令全家人感到極其驚奇的是她忽然站了起來,走到她兒子旁邊,用手臂摟着柝聲,並且哭着說:“因主耶穌的緣故,求你饒恕我冤枉打你並且向你發怒的罪。”這件事深深地摸到了柝聲的心,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中國人的父母能這樣子蝕面子,如果生他的母親能有這樣的變化,那一定在這位外地來的傳福音者的講道中有點什麼很有能力的東西。他想基督教必定是比一些信條更多得多,這位傳道小姐是值得去聽一聽的。於是在次日早晨,他就告訴他媽媽說他準備去聽余慈度小姐講道。摘自江守道《倪柝聲生平簡史》
  
  這個故事讓我想起慕迪的一次布道會,吸引了很多人信主,他問其中的一人,你是聽了我那一句而被感動的?他說,沒有,不是因為你的講道,而是昨天,我家隔壁一個無惡不作屢教不改的鄰居聽了你的道後,居然跑過來對我哭着說“對不起”!我想,能使這樣一個人都能改變的道,我也要信。
  我想,這就是愛本身的力量。活潑潑的道。
  
  我關注的除了他的親情,接着就是他的愛情。讀過王明道先生的《又五十年》和他妻子劉景文女士的《六十三年》,從戀愛到訂婚到結婚,遵循的是儒家婚姻倫理。嚴謹、莊重、中規中距,一絲不苟,也是典型的王明道風格。婚後即使是雞毛蒜皮鍋碗瓢盆的日常生活,他們也是儒家式的舉案齊眉。
  那麼倪柝聲的愛情呢?我直覺倪柝聲那樣感情世界豐富的一個男子,肯定愛情經歷不一般,所以,讀時很注意他的婚戀情況。可惜,本書春秋筆法一筆帶過,只寫道,他有個青梅竹馬的女友品蕙,可惜,該女子不信主,愛打扮,追求時髦。倪柝聲跟主說,其他都可以放下,唯獨這份愛情。如果神允許他們在一起,他甚至願意到西藏去傳道。然而神不答應,於是他忍痛割愛,並為此寫下很多著名的讚美詩,“我寧願有耶穌,不要世間繁華情愛……”,但很戲劇化的是,10年後,他們在上海相遇了,記得書上好像說:“那時,倪柝聲在哈同路開闢了第一個小群教會,而品蕙已經信了主,而且是虔誠的姊妹。兒時的感情重新拾起,不久,他們就結了婚,雖然沒有兒女,但品蕙受過良好的中英文教育,對丈夫後來的文字出版幫助很大。”
  看來看去就這些。我有些失望。當然也難怪,本書的主旨就是神的僕人們如何英雄氣長的,那能介紹他們的兒女情長。更誠論介紹他們真實的心路歷程—這類早期的傳記都是宏大敘事的。提到偉人背後的女子,最多也就是千篇一律的說一句:其夫人的確是耶和華所賜的賢德的女子。
  
  從這可以看出,男性寫傳記和女性寫傳記思維方式就是不一樣,可惜我是女子,且是想象力太豐富的女子,很想知道他們的故事,尤其讀到他們10年後的相遇,讓我這個現代姊妹激動不已,竟想象出這樣一幅生動場景——一堂講道下來,她穿着樸素的藍白裙子,辮子長長的,微笑着,向他走來,他抬頭,愣在那裡,恍入隔世的感覺……
  不知道倪柝聲讀過蘇東坡的《江城子》沒有——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如果讀到,他會哭嗎?
  我想我會。
  
  其實,不是我想象力生動,半年以後,也就是今天,上網搜了好久,終於搜到倪柝聲自己關於這一事的見證,遠比我想象的還要生動——
  
  1922年的1月,在亭子裡已經有主子民的一個小聚會,我記得有一天,是我要在那一天講道,我就打開我的聖經要找一個合式的題目,我恰好讀到詩篇73:25,上面說:“除你以外,在天上我有誰呢?除你以外,在地上我也沒有所愛慕的。”在讀到這節聖經的時候,我承認我不能像詩人所說的那樣來說這些話。那個時候,我知道有東西妨礙着我和神之間的關係,因為我已十年多深深地愛上了品蕙。那時她尚未得救,我曾努力向她傳福音,她卻常常笑我。我們是真摯地相愛着的,我讓她笑話我所傳講的主耶穌。她在我的心裡常常占有很大的地位。我曾經常問我自己,我是否繼續讓她在我心中占據這麼大的地位呢?大家都曉得當一個青年人在戀愛的時候,叫他把所愛的放下是極其困難的。雖然我在嘴上對神說我願意放棄她,可是我心裡卻不甘願這樣做。現在我再讀詩篇中的那一節,我老實承認我不能將她放下。在那整整一個星期裡面,我不能說:“除你以外,在天上我有誰呢?除你以外,在地上我也沒有所愛慕的。”神的靈指出,就是這一個爭執成了我被聖靈充滿的攔阻。在這一天,我還是講了道,可是我並不曉得我講的是什麼。
  後來,我跟神講理,我求他先給我能力,然後我願放下她。但是神從不跟人講理由,在我不成熟的情況下,我向神許了許多願:我願意去西藏傳福音;我許願說我要做這個做那個,可是神都不要聽。他的手一直指出這個女子是我的阻礙,不管我怎樣禱告總是不通。我的心實在沉重,我甚至要求神改變他的心意,但是神不能這樣,他仍堅持要我對付這一件事,這就像一把利劍刺透了我的心。神要我學更深的功課,否則,我在他手中就沒有用處。
  次天早上我還去講道,下午我在房間裡,心裡很沉重,我告訴神,因為下星期一我要回學校去,我要他用基督的愛充滿我,現在我願意將我的愛人放下,基督的愛那樣地激勵了我,使我決心將她放下。做了這個決定之後,我能從我心裡說出詩篇七十三篇二十五節的話來了,我裡面充滿了說不出來的喜樂,雖然我還沒有上到第三層天,我卻能說我已經到了第二層天。我是多麼快樂,我充滿了喜樂。現在世界對我已經變得沒有價值了,我覺得我好像是飄浮在雲彩上面。在我得救的那一夜,我的罪擔滾落了,而這一個白天(1922年2月13日),在我心裡所有的障礙都挪開了。摘自江守道《倪柝聲生平簡史》
  
  那個時代的弟兄,那個時代的姊妹,那個時代的聚散離合,那個時代的主內愛情……
  我想,倪柝聲結婚的時候一定很感恩的,就象亞伯拉罕感恩以撒的失而復得一樣。畢竟,10年啊,雅各為拉結等候的蒼蒼歲月。
  然而,神終於是眷顧他的。
  作為一個現代姊妹,我為幾十年前有這樣的信仰和愛情傳奇而感謝神。
  
  三
  
  於是我開始寫傳記——那種規規矩矩的傳記:出生年月、家庭信仰背景、信主經過,生平活動、在那裡傳過道、建立多少教會、信徒多少。像宗教局檔案一樣打入我的電腦。寫作目的很明確:寫一個作為基督徒的倪柝聲。哪些該寫,那些不該寫,爺爺都有交代。不帶感情的。有感情也只是信仰感情——有點象階級感情。一個信徒對另一個信徒的,而不是,一個個體對另一個個體的。
  婚姻也交代了一句,二人主內風雨同行38年。想想,就這一句話就完了?!有些心不甘,又加了一句“其夫人是賢德的女子,是耶和華所賜的。”雖然有些俗,也算藉機表達我對這位品蕙小姐的喜歡。雖然隔着幾十年的時空,我向她招手。
  兩千字的文字一氣呵成,格調是積極的,向上的,正面引導的,當然也客觀分析他的教會觀、他的人觀、他的一些錯誤方針等等。然而,我自己清楚,字裡行間,沒有作為個體的倪柝聲,只有一個叫倪柝聲的基督教歷史人物。其實,宏大敘事大抵如此。然而,還是有些悲哀。原來,一個人的一生就是這樣被簡化的。歷史,又何嘗不是如此?
  
  交給田爺爺過目,爺爺說:“你真厲害,連他夫人的名字都知道。我還不知道呢!” 我暗笑。因為我是女孩子啊。
  這時,好像旁邊有人嘀咕了一句“聽說倪柝聲作風有問題,與教會信徒有不正常男女關係……”我怔了,不可能吧,倪柝聲? !
  爺爺說話了,“政府給倪柝聲定了一大堆罪名,包括貪污,還有姦淫罪,可是真實情況怎樣,誰都說不清楚,唉,也只有主最知道。所以不說為好。”
  然而,心裡是難受的,我的難受似乎跟信仰無關,好像跟愛情有關。其實在我心裡,喜歡倪柝聲的原因跟喜歡蘇東坡類似——我想,情感世界如此深沉,婚戀經歷又如此傳奇的一個男子,應該是很愛很愛他的妻子的。就象寫《江城子》的蘇東坡愛着妻子王弗一樣。
  半年後,也就是前些日子上網,看到西祠上開始聲討他,看到某些老一輩人以前的文章《倪柝聲:流氓還是殉道者?》,看到王明道先生的回憶錄,看到梁家麟教授的調查,當然,也看到倪柝聲家屬對此激烈的反駁。看得我頭都暈了。不看也罷。
  其實,讓我比較傷心的,倒不是他的什麼作風問題——這些太複雜了,是非功過,只有神知道。況且流氓,殉道者,這些都是標籤——跟半年前我把倪柝聲當屬靈人看一樣是標籤,獨獨不是一個具體的立體的他。
  我有點悲哀的是王明道先生描述兩人相見時倪柝聲的那種客氣而冷漠的態度。我相信就算一個人跟神的關係再好再屬靈,也應該待人誠懇一些,聖經上說了“縱使懂得天使的奧秘,沒有愛,也無益。”
  愛這個詞太抽象,就說真誠吧,最起碼的。可是感覺他已經不太真誠了,說實話,我寧願這時候,他跟王明道先生爭,那怕爭得臉紅脖子粗也可以,然而,他只是笑眯眯的。很有風度。
  那時候,他已經變成一個非常注意自己屬靈風度的人。一個公眾人物。
  
  王明道先生是比較真誠的,雖然也比較嚴厲——對自己嚴厲,對他人嚴厲。
  在獄中放出來,一會兒說自己是猶大,一會兒說自己是彼得,王明道先生的被逼瘋讓我心酸。當時讀那一段時,我就想禱告:主,求你憐憫我們。我們不是猶大,也不是彼得,只是一個人面對黑暗——時代的黑暗,和自己的黑暗——會害怕的孩子。
  然而有你。雖然我說,黑暗必定遮蔽我,我周圍的亮光必成為黑夜。
  然而你說: 黑暗也不能遮蔽我使你不見,黑夜卻如白晝發亮。
  因為,黑暗和光明在你看都是一樣.
  在你耶和華神看來,都是一樣。
  於是,先生又主動回去。一去又是二十年。
  那個時代的一些人。那個時代的生、死、聚、散。那個時代的苦杯。
  
  倪柝聲呢?
  那本書說,他在獄中很沉默,關於信仰,只在給親人寫信時說了一句,“從1972年起,我就很平安了。”
  如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的一句。
  這句話讓我哭了。當時,還有現在。
  知道這一句話裡面有無數的辛酸,煎熬,輾轉,也許——還有被拆毀過擊打過的生命。一如摩西在曠野.
  其實那時候,他什麼都沒有了,蒸蒸日上的小群教會,信徒們的崇拜,應者雲集的講台侍奉,他念念不忘的屬靈風度和公眾形象。他只是一個沒有名字只有數字的囚犯,穿着髒兮兮的囚服,鬍子拉扎的,擁擠在犯人堆里去勞動。
  那時,什麼都沒有的他,也許,才真正是倪柝聲,作為個體的倪柝聲,一個主裡面真正衰弱無能的倪柝聲。
  也許,在那樣一個人的黑夜裡,他會想到很多前塵往事,往前,王明道先生來批評他的不是……那年,他36歲;再往前,她跟他妻子的重逢……那年,他29歲;再接着往前,他悔改得救,向校長坦白考試作弊……那年,他17歲。
  在那樣的黑夜裡,他跟神有怎樣的禱告,我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他在獄中唯一句就是:
  “從1972年起,我就很平安了。”
  我相信,那是真的平安。
  
  我相信,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後來的倪柝聲還依然是我喜歡的倪柝聲——一個很愛很愛他妻子的男子。
  果然,今天上網,看到這樣的一個他。
  
  在1970年1月,倪柝聲又被轉移到了一個管得更嚴的、遠在安徽省廣德縣叫做白茅嶺農場的勞改隊那裡去了。不幸他親愛的妻子張品蕙摔了一跤,於1971年9月底去世。這對倪柝聲來說是一個嚴重的打擊,但他以甘心的順從把它接受下來。他曾長久懷着一個秘密──希望,就是在服完整整二十年刑期之後,能再與他的妻子團聚。據傳他曾有一次對他的同囚犯人說過:“我的刑期跟我妻子的生命在賽跑,如果我能在她還活着的時候得到釋放,那我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她,因她為我受的苦是太多了。”儘管如此,他喪妻之慟的深厚感情,還是在他寫給他姊姊的一封信上表現出來,他在信上說他是那樣的心痛若碎,他所經受的痛苦遠比失去父母還要深,他請求她把他妻子用的髮夾和面巾帶給他,作為懷念她的記念品。摘自江守道《倪柝聲生平簡史》
  
  這隻髮夾再次讓我想到蘇東坡,還有他《江城子》的那句: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然而,總有真正還鄉的一天,那應該是回到天家兩位老人再次重逢的日子。
  就象40年前兩個年輕人初次重逢一樣。
  這也是我們在世殘身的唯一盼望。
  
  提到那段浩劫,爺爺常一邊咳嗽一邊說“洪水泛濫時,耶和華仍然坐着為王。”
  這是爺爺最喜歡的一句話。
  爺爺80多歲了。爺爺也是和王明道倪柝聲他們一樣,是經歷過那些苦難的。爺爺禱告時不說什麼,總是閉着眼睛,然而已是老淚縱橫。
  那時,奶奶坐在一旁,遞給他哮喘藥。
  他們結婚將近70年了。
  
  如果——倪柝聲和品蕙還活着的話,離今年,正好是70年……

摘自[信仰網刊 | 第十八期 | 2004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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