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紐約八年(19)

紅葉 作品

第六章 寒冷的冬天 (3)

3

學校的生活還是愉快的，盧丹對學習傾注了極大的熱情。她非常用功，成績也很出色。

但是只要一想到錢，盧丹的心就象一塊絕望的石頭沉入了深深的大海。只是第一個學期過完，學費已經用掉七千元。

第二學期的賬單立刻接着飛來了，又是五千多元。

學校是一年三個學期制，這樣一年的學費就要兩萬多。三年算下來，盧丹都不敢往下想了。

除了學費，還有生活費，她已經省了又省。可是總不能不吃飯，不穿衣服，睡在大街上吧。

朋友最近給盧丹從新加坡寄來的兩萬元美金，是她全部的積蓄。

想到未來漫長的學習生涯，盧丹的心就一直往下沉，一股深深的恐懼感抓住了她。現在最重要的是她將怎樣生存下去，同時支付她昂貴的學費。

她幽怨地想，學校為什麼要安排那麼多課程呢？許多課程其實同專業沒有多大關係，也許是為了創造收益吧。

盧丹粗略地計算了一下，只是一年多的學費就要用掉她全部的積蓄，還不包括生活費。

後面的日子不知怎麼辦才好，但是她已經是過河小卒，沒有退路，否則的話前面的那些學費都白丟了。無論如何，也要咬牙堅持下去，完成學業。

盧丹有次剛試圖向姨媽提起她曾經許願過要資助學費的事情，就被姨媽一口否認了：“ 我沒有說過。”

姨媽總是這樣的，曾經信誓旦旦承諾過的事情，即使是白紙黑字寫下來的，也能賴得精光，要不就是說：“ 我的記性不好。” 或者是“ 情況變化了。”

盧丹發現，試圖同姨媽爭辯，那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

她的苦惱無人理解，就連學校的老師也不會同情。

“ 沒有錢買書啊。” 盧丹有次開玩笑說。

老師聽見後，態度很嚴肅地對盧丹說道：“ 那你退學好了，沒有錢你就退學吧。”

從來沒有任何時候，讓盧丹意識到錢在她生活中的重要性。

它雖然只是一張紙，輕飄飄的，連一陣風都能吹走。可卻它又有無限的威力和震懾力，讓她在它面前顯得如此渺小而卑微。

沈芳似乎也沒有正式工作，可是她好象也不為學費發愁。

趁課間休息時，盧丹和沈芳出去到附近的咖啡館買咖啡。

這家小咖啡館是家庭經營的，除了賣咖啡，奶茶，飲料外，還兼賣奶酪蛋糕，餅乾，蘋果派等甜點。

店主是對中年夫妻，丈夫在後面負責烘烤，妻子在櫃檯後售貨和收錢。七毛五的一杯咖啡，加了糖和奶之後，味道不錯。

盧丹問起沈芳是怎麼解決學費問題的。

“ 我有綠卡，可以借學生貸款，等畢業以後再慢慢還。但是你不行，你沒有綠卡，不能申請學生貸款。” 沈芳對盧丹說。

唉，盧丹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張綠卡，雖然只是薄薄的一個紙片，卻象一座大山壓在她的頭上，象一堵厚厚的城牆，無法逾越。

“ 你原來是做什麼的？” 沈芳問。

“ 辦公室秘書。”盧丹回答。

“ 為什麼不試試找這方面的工作？”沈芳建議道。

“ 我找過，去面試了幾個公司，人家一聽沒有身份就不感興趣。”盧丹眼光暗淡下來。

盧丹想起那幾次工作面試，大約有七八家公司，都以失敗告終。

每次的失敗都是對她的自尊心和自信心的一次無情的踐踏。

在嚴酷的生活面前，她如同一隻沒有殼過冬的蝸牛，開始變得畏首畏尾的。

第六章 寒冷的冬天 (4)

4

“ 你這樣坐吃山空怎麼能行？ 得趕快想辦法啊。”沈芳說道。

“ 我也很想去打工啊。” 盧丹黯然地說道：“ 可是學生簽證是不能打工的，除非是在學校內。”

“ 這裡很多人都是沒有綠卡的，不是照樣在偷偷地打工。不過如果你沒身份去打工只能找些檔次低的體力工作，不但辛苦，男人也會看不起你的。萬一遇上移民局檢查，那你就真的倒霉了。”沈芳說。

盧丹沒敢告訴沈芳，她其實也去餐館找過工作。

是在報紙上看見的廣告，一家餐館要找個熟手女招待。

找到那家餐館後，那個瘦瘦的老闆娘打量了盧丹一陣，問道：“ 你做過餐館工嗎？”

“ 做過的，不過時間不長。” 盧丹機靈地回答。

其實盧丹從來沒有做過餐館工作，但聽人說，找工作時一定要說自己有經驗， 否則就沒人會雇你。

“ 那就是沒有了。” 老闆娘很有經驗地說：“ 小姐，我看你長得細皮嫩肉的，恐怕你吃不起這個苦。”

“ 我可以的，沒問題。” 盧丹急忙聲明。

“ 我看你不行。” 老闆娘搖頭：“ 每天要站十來個鐘頭，你肯定不行。”

任憑盧丹如何解釋，保證自己可以吃苦耐勞，那老闆娘就是堅決不答應。

從那家餐館垂頭喪氣地走出來，外面的天空仿佛變了顏色，顯得陰暗而沉重。那沉重的鉛灰色從上至下壓來，壓得盧丹簡直喘不過氣來，她的心情比那天空中密布的烏雲還要陰沉。

想起那段找工作的經歷，盧丹至今記憶猶新。

盧丹哀嘆地想道，她本來以為自己很能幹，沒想到她其實什麼都不行，就連想找份餐館女招待的工作人家也不要她。

“ 你的身份確實是個問題，想辦法趕快辦綠卡吧。” 沈芳建議道。

“ 那別人是怎麼生活的呢？姚雲好象也是拿的學生簽證。”盧丹有些好奇地問沈芳。

“ 姚雲的父母是在香港經商的，家境很富裕。她還交了個有錢的男朋友，有男朋友給錢，你不是也有嗎？” 沈芳說。

“ 什麼？” 盧丹疑惑地問。

“ 凱文啊。他不是對你很好嗎？他家裡很有錢。” 沈芳笑道。

“ 說哪兒去了？他只是一般同學。” 盧丹搖頭說。

“ 怎麼會呢？ 你們倆整天同出同進的，加把勁兒，他就是你的了。” 沈芳慫恿着。

唉，想到凱文，盧丹的心頓時陰沉了下來。

她至今都捉摸不透他的心，比海底針還深。

“ 你是怎麼拿到綠卡的呢？”盧丹好奇地問道。

沈芳倒挺坦白，說道：“也是折騰了好久呢。我姐姐嫁了個美籍華人，然後她先把我媽辦來，再讓我媽申請我，直系親屬排期比較快。”

“ 你姐姐真好。” 盧丹由衷地羨慕起來。

“ 我也是這樣覺得，幸虧我有個好姐姐。我姐姐又漂亮又能幹，全家都靠着她呢。”沈芳笑道。

薛雅蘭有工作，姚雲有男朋友，沈芳有家人。同學中好象就是她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

上一集：長篇小說：紐約八年(18)

http://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MjU1NDQ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