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紐約八年(43)

紅葉 作品

第十四章 深秋 (3)

3

汽車飛駛在回程的高速公路上，在車燈照射下，他們看見有一隻小動物正在過馬路，好象是河狸，凱文及時地減速慢行，河狸跑掉了。

凱文很有經驗地說：“ 晚上開車要份外小心，車速不能太快，要隨時準備剎車，以免撞上過馬路的動物，特別是鹿。”

鹿是一種極其膽小的動物，有時會突然從路邊的叢林裡跳出來，跑到公路上。如果車速過快，或者是駕車人不夠小心反應慢的話，常常會撞上。

可憐的小松鼠有時也是車輪下的犧牲品，松鼠穿越公路遇見車時，會在公路中間不知所措地停住，一動不動，就象被突然凍住一樣。

貓卻很機靈，它們會飛速地跑掉，所以很少見到貓被撞死的。難怪說貓有九條命。

盧丹正在胡思亂想着，忽然，她發現前方的公路上出現了異常。

有時事情就是這樣湊巧。

在凱文剛說完這番話沒多久，雪亮的車燈照射之下，他們真的看見前方有一頭被撞死的鹿。

它淒涼地躺在路邊，不知被哪個魯莽的駕車人撞上，散落的血肉和內臟幾米之內都是。

因為來不及繞行，他們的車只能從血泊上疾駛而過。想着那頭慘死的鹿，那種惋惜和傷感讓他們的心裡都很不舒服。

生活也許就是如此，日夜交替，美醜交互，悲喜交集，不可能十全十美。

夜，是那樣寧靜，倦鳥也都歸林了，在自己的窩裡恬靜地安睡。

終於快到家門了，盧丹看見街上昏黃的燈光點點，給黑夜更增添了一層朦朧的色彩，心頭涌過了一陣恍惚的溫暖。

回家的感覺，確實很好。     

“ 謝謝你送我。” 盧丹道謝：“ 今天我很高興。你累嗎？開了這麼久的車？”

“ 沒問題。” 凱文溫和地回答。

他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溫存，就象那清潤的月光，他說道：“ 今天我也很高興。”

“ 小心駕駛。”盧丹叮囑。

“ 我會的。” 凱文點頭。

看着凱文的車遠去，盧丹回到家裡，屋裡一團漆黑，莎莎不在。

莎莎的母親中風了，莎莎緊急回國去了，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躺在床上，盧丹有些疲倦，卻覺得意猶未盡。

如果每天都能象今天這樣愉快，那人生該是多麼美好啊。

她靜靜地躺了一會兒，又起床看了幾頁書。凱文不知道安全到家了沒有？想到這裡，盧丹給凱文打了個電話。

“ 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頭的凱文似乎有點不耐煩地問道。

“ 沒有。” 盧丹一愣。 

“ 沒有事那就早點休息吧。” 凱文說完就掛掉了。

他在電話里的語氣冷淡，這冷淡破壞了盧丹愉快的心情，否則的話，這真是非常美好圓滿的一天。想到凱文此時一定是同他的女友在一起，盧丹的心裡還是感覺難過。

她為什麼就不能把他當作一個普通同學，一個朋友那樣相處呢？這樣就會少很多痛苦。她也一直清楚地知道，無論如何，凱文是不會同他那青梅竹馬的女友分手的。

盧丹又有種想流淚的感覺，但是流淚有什麼用呢？ 她所要面對的問題和煩惱不會隨着眼淚而減少的。

她想起了那片楓葉，打開筆記本，她把那片楓葉夾在一本詩集裡，就象十七歲時的那朵茉莉。 

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歲月經不起太長的等待，愛也是如此。

月亮升起了，是一輪圓月，如同擦亮的銀盤般掛在天際。

盧丹惆悵地望着窗外的那輪明月，它仿佛一直陪伴着她，但卻又是那麼遙不可及。

第十四章 深秋 (4)

4

深秋，碧雲天上，大雁們排成人字形或者是一字行，忙於南飛。

寂寞的黃葉已然落了滿地，仿佛為地面鋪上了一層深色的地毯。

盧丹在一家餅店裡買了一個奶油蛋糕，她拿着裝着蛋糕的塑料袋從店裡走出來。

冷風蕭瑟，捲起地面上的黃葉，不停地旋轉着，仿佛在跳着一種奇異的舞蹈。如今秋天已經快到了盡頭，不久，寒冷的冬天就要緊隨而來了。

“ 嘀。” 一聲尖銳的汽車喇叭聲加急剎車聲，猛然將盧丹從沉思中驚醒。

盧丹發現自己差點撞到正在急轉彎的一輛汽車上，她嚇出一身冷汗。駕車的人罵了句什麼，開走了。

回到家中，盧丹在蛋糕上點起一紅一綠的兩根小蠟燭，她給自己慶祝生日。

今天是盧丹的生日，她只想靜悄悄地過掉，不驚動任何人。

寂寞的山谷里，野百合孤獨地開放着，渡過屬於自己的春天，然後孤獨地凋謝。她覺得自己就同山谷里的野百合一樣，在這個世上，沒有人在意，無足輕重，任由它們自生自滅。 

盧丹默默地許了個願，然後吹滅蠟燭。

她托着頭沉思着，這幾年，整天忙於為生活奔波，連生日都懶得過。好象也沒有誰記得她的生日，給她買過一次生日蛋糕，安迪也從沒有問過她。

忽然電話響了，盧丹看着那個號碼，是姨媽打來的。 

本來以為姨媽是打電話來祝自己生日快樂的，但是姨媽卻根本沒有提起這件事情。

閒談了幾句後，姨媽對盧丹說：“ 上次我同你說過，你趕快轉學中文教師吧。學費便宜，時間又短，畢業後馬上就可以找工作賺錢。” 

沒想到姨媽又來了，盧丹本來還以為姨媽是一時糊塗呢。

“ 我還有三個月就要畢業了，怎麼能放棄呢？否則的話就是前功盡棄，那幾萬元的學費也白扔了。” 盧丹向姨媽耐心解釋着。

“ 你先放一放，以後再回來讀好了。”姨媽仍然不放鬆。

盧丹儘量耐性地對着電話說：“ 謝謝您的關心，但這件事情請您就不用管了。”

剛剛掛斷了電話，電話不久又響了，還是姨媽打來的。

姨媽勸說着：“ 我怎麼能不管呢？ 這全是為了你好。我們年紀大的人總是比你的社會經驗多，經歷的事情多，不會害你的。你可千萬別耽誤了，不要錯過這個好機會。”   

“ 對不起，我還有事，改天再談吧。”盧丹急忙掛斷了電話。

盧丹怕再說下去，她會忍耐不住自己的脾氣，又同姨媽發生言語上的衝突。

隔了五分鐘，電話頑強地又響了，還是姨媽打來的，盧丹沒有接。 

如此這般五、六次，姨媽每次的留言都是一模一樣的，翻來復去的就是那麼幾句話，讓盧丹聽了就頭痛。

不久電話又響了，盧丹以為又是姨媽打來的。

看了一眼那個號碼，盧丹卻發現不是，那是個國際長途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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